這時端方喚人去村子里買輛馬車。這時胡成禮突然緊盯住柳肇慶問︰「你的同伙呢?」老頭子落入梅晶手里,他以後想提出來問可就難了。
柳肇慶眼神都已經渙散,像是根本沒听見他說的話。
胡成禮忍不住踏前幾步,梅晶微一側身攔在他面前,冷冷道︰「這是我的犯人。」
「我只問他一個問題。」胡成禮臉上露出焦急之色,「柳肇慶,是誰替你殺人!」
就憑這老頭子奄奄一息的模樣,怎可能殺掉幾個尾隨他的大漢?必定還有同謀,如是胡成禮想的那樣……
柳肇慶已經吞下端方喂過來的丹藥,梅峰長出品必是精品,只這麼幾息功夫,他月復內就有一股暖熱涌上,臉色也不再蒼白如死人。听見胡成禮的話,他抖著唇虛弱道︰「是、是……」
後面幾字低喃在口里,誰也听不清。
胡成禮忍不住踏前幾步,俯首附耳︰「是誰?」
柳肇慶喉結上下動了幾下,張開了口,像是要艱難說話,然後——
然後「呸」地朝他吐出一口唾沫!
胡成禮警覺,一偏頭避了過去,臉上卻有了怒色。「你!」
梅晶擔心他要動手,上前虛虛一攔︰「行了,帶回去再作計較。」
胡成禮冷冷道︰「是不是個帶著白貓的小鬼?他在哪里!」他不顧梅晶阻攔,快速對柳肇慶道,「乖乖把他供出來,我以後定不找你們柳家麻煩!」
說這話時,他看了端方一眼。
端方目不斜視,面不改色,像是根本沒听懂他的暗示,柳肇慶卻放聲大笑,笑得前俯後合,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他本就虛弱不堪,再這麼笑,所有人都擔心他會笑斷氣。
梅晶皺了皺眉︰「閉嘴!」她花了這麼大力氣,不想帶個還沒招供的死人回去。胡成禮再給她搗亂,她就不客氣了。
「你說,不找我柳家麻煩?」柳肇慶慢慢收了笑聲,伸手指著楊衡西、馬紅岳兩人,「拜他們所賜,我柳家已經斷子絕孫,你現在說,不找我柳家麻煩?哈哈哈!」
他的笑聲里全是譏諷︰「楊衡西、馬紅岳,你們可料到自己還有今天?」
眾人看看他,再看看臉色同樣灰敗的楊、馬二人,不知怎地心頭戚戚。
梅晶目光閃動︰「這樣說來,你承認自己是截殺商隊的幕後指使?」
「對,是我殺的!」柳肇慶兀自笑容滿面,「誰讓他們答應參加這兩個狗東西舉辦的拍賣會?死有余辜,嘿嘿,死有余辜!」
他笑得臉上肌肉扭曲,皺紋全擠在一起,滿滿都是戾氣,又仿佛瘋魔。旁人看了,心底就有一股寒氣升上來。
這老頭瘋了,為了給衡西商會添堵,竟然一口氣殺掉那許多權貴,連攏沙宗都受累。
只有梅晶眼中露出了滿意之色。
這老頭子倒是爽快,不須逼供就承認罪狀,半點拐彎抹角都沒有,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殺人凶手落網,她終于可以向宗主交差了。
柳肇慶向著楊衡西、馬紅岳兩人嘻嘻笑了兩聲,露出幾個黑漆漆的牙洞︰「你們會遭報應的,我在黃泉路上走慢一點,等著你倆好好敘舊!」
這時一陣江風吹過,柳肇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端方見他臉色青白交加,脖子卻發紅,于是解下自己披風,要給他裹在身上︰「你病不得了。」
這老頭已是強弩之末,又是剛從水里被打撈出來,若是再染個風寒怕是要一命嗚乎。別人見到他這舉動,都不會多想。
披風上猶帶著端方的體溫,柳肇慶心里一熱、一顫,知道這是孫子能給予他的最後一點慰藉。但他偏要抖著手一把打掉,再朝端方也吐去一口唾沫︰「拿走,不用你來假好心!你是這個女人的徒弟,你們的心就是黑的,肝就是黑的!」
端方敏捷躲開,柳肇慶卻罵上了癮,又連吐好幾口唾沫︰「攏沙宗?呸!韻秀峰?呸!都是一幫狗爹養的,成天價趴在我們身上敲骨吸髓!」又指著楊衡西道,「又跟這種惡人同流合污,給他們撐腰害人……」
他大罵不休,到最後居然聲嘶力竭。梅晶勃然大怒,正要發作,端方已經拿出手絹,一下堵住了柳肇慶的嘴,讓他唔唔連聲,但再也不成字句。
他的目光深沉,但只有面對他的柳肇慶才能看清。
這時馬車也來了,梅晶沒好氣道︰「走吧。」任她有千般手段,可這老頭恐怕被戳一指就要死了,她這口氣能出在誰身上?
好在人是抓到了,此行不虛。
柳肇慶的嘴被堵上了,一個字也說不出,即使胡成禮再問任何問題,他也答不上了。他低下頭,沒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眼里閃過的狡儈之色。他這輩子,什麼人沒打過交道?胡成禮的承諾,他一個字也不信。燕三和千歲是萬萬不能供出來的,否則一定會連累到自己的孫子。
後者陰沉著臉看柳肇慶被押上馬車,端方則走去了梅晶身邊。
楊衡西和馬紅岳湊到胡成禮身邊哀求道︰「胡大人,您離開柳沛時請一定帶上我們,我二人願為呂峰長鞠躬盡瘁……」
胡成禮卻在凝神思索,對他二人听若不聞。
衡西商會這件事,他的確是輸給了端方,呂峰長那里必會責怪。但事情既然沒有轉寰的余地,他就要將精力都集中到自己的主要任務上去︰
追查燕三郎。
而眼前這兩個衡西商會的前東家,已經沒有用處了。
梅晶看了看胡成禮,滿面倨傲,才對楊衡西兩人道︰「還站在這里作甚?走啊,還有交接的手續要辦呢。」
端方抓住了柳肇慶,也即是她抓住了柳肇慶,楊、馬兩人願賭就得服輸。從現在起,衡西商會是她的了!
想到這一點,她就心花怒放。
柳肇慶正被兩個韻秀峰弟子塞進馬車,聞言扭過頭來,死死盯住楊、馬二人。
他眼楮瞪得很大,雖不能說話,但眼神當中的仇恨、譏諷、快意和自得,已經盡露無疑。
他心底清楚,這兩個人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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