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九老的聲音，沙啞中透著悲涼。
「師哥，你說的這個真不行，太為難。」
大殿內，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嫗忙不迭擺手，听完自家師哥說的話，認為荒謬不已。
「前些時日洛可兒那丫頭來找過老身，一意孤行動用了特權，你也知道那特權，是丫頭父母替宗門殉道後宗主賜下的，也算是補償，可以要求百星宗做任何事情，可誰知道她竟然破例帶回了一個瞎子。」
言至于此，老嫗深感惋惜。
她正是當初負責徐粲入宗事宜的閆長老。
此刻說著，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面前的九長老。
她這個師哥平日間是宗門當中出了名的古板外加不苟言笑，今日怎麼如此失態，唉聲嘆氣的來求自己？
並且說出來的話，不著邊際，太夸張。
她開始懷疑洛可兒那丫頭是不是跟自己師哥商量好了，步伐一致地違背宗門規定。
「我的好師妹，你幫幫忙，這次沒你師哥真的慘了，要遭殃啊！」九老要急死了。
他的想法如果要實現的話，必須走宗門流程，第一關便是要獲得閆梅長老的認可，否則的話沒辦法進行下一步。
閆長老擠出一絲苦笑，無奈攤手，不是她不想，而是這種提議一經上報肯定會被打下來，必然審核不了。
你瞧瞧這說的都是什麼話？讓一個十六七歲，而且還是才入宗門不久的少年擔任下一任長老。
傳到別的宗門都能給人家笑掉大牙，其于宗門怕不是會譏諷他們百星宗無人可用，天真到任命一介小女圭女圭坐上長老一位。
太荒誕！
「天色也不早了，師兄慢些走，早點洗洗睡了吧。」閆長老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要逐客。
九老拉聳著老臉，望了望外邊高高掛起的烈日。
這叫天色不早？
他當然也知道是閆師妹要趕自己走，可是走不得啊！
外門的長老共計兩位，有重大事件上報的話，只有當他與閆梅長老雙方同意，才能夠進行下去，任何一方擺手的話都是無用功，沒資格求見長老會。
而自己如若不將長老之位傳給徐粲那位小祖宗的話，可能他今後在百星宗的修煉之路會受到各種阻礙。
比如被宗門惡霸欺凌啊
資源不對等從而引發他人爭執導致被揍啊
去茅坑排隊上廁所由于沒坑位結果憋出內傷啊
這些都不是沒可能發生！
到時候但凡徐粲受點磕磕踫踫，倒霉的就得是自己了。
所以需要傳位，必須把自己的長老職位拱手讓出，這樣一來瓖上宗門長老的頭餃，誰還敢欺負徐粲？
講一千道一萬，今天無論如何梅師妹也要同意自己的提議，否則
否則大家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豁出去了！
九老呼吸都不平穩了，兩眼死死瞪著閆長老道︰「小梅，你還記得七百年前嗎，入宗的第一個年頭我便瘋狂追求你，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這壞老頭子在說些什麼！
閆長老雙頰通紅，「」一下子就熱起來了。
九老見此，乘勝追擊︰「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的容顏。」
「年輕時代的你是那樣美艷動人，同一輩當中的女孩都不及你姿色的十之一二，我明白是我膚淺，是我饞你的身子，才會瘋狂追求你。」
他頓了頓，凝視著師妹逐漸慍怒的目光，轉而又道︰「後來我發現是師哥錯了，你跟那些擁有美艷外表的姑娘都不同，你很感性，善良，落落大方，體貼耐心。」
「我時常在角落望著你那唯美的背影發呆，終日沉眠不可自拔，盡管後來被拒絕了兩萬一千七百八十一次，但我始終不曾言棄。」
說到這里，可以明顯發覺氣氛產生微妙變化。
閆長老一開始因為羞惱而產生變化的眼神到了此刻，逐漸布滿柔情。
通過九老的話語，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青蔥歲月，內心那早已熄滅的愛情種子在這時，隱隱躁動。
不錯，師哥追求自己七百多年了，那個時候每天都在前輩的眼皮子底下寫情書，總是會在夕陽落山的時候靦腆地塞到自己手上。
那時，余暉灑落，蓋在他們身上，像是披上了輕紗，畫面隱約穿梭了時空阻礙，重現在眼前。
九老深情注視，眼中淚花涌現，仿若憶起了當年太多事。
這一刻，閆長老都動容，心里的那根弦徹底被撥動。
只是，她還是背過身去緩緩擦拭眼角的那一抹濕潤，輕聲道︰「九師哥，多少年的事情了，莫要再提，歲月無情，你我現在皆是老骨頭了，哪還有氣力去整什麼年輕人的東西。」
從她的語氣中，可以听出濃濃的惋惜，結果還是不願提及。
九老頭大如斗，她這個師妹怎麼不上套啊，眼瞅著就快成功了。
得猛推一把！
「小梅，當初我們那一批師兄弟如今都去了何方？」
閆長老被九老這麼一問，呆住了，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提問，但還是如實回答︰「修為弱小的被遣散回鄉，天資尚可的留在宗門任職，余下的都前往靈池修煉了，有什麼問題嗎？」
「師哥問你，當初師哥的修為如何？」
「排在中上游吧。」閆長老努力回想，給出答案。
話落，九老心中暗自大笑，就要成功了，他表面上則是露出悲傷神色︰「既然如此，師哥本應前往靈池修行的，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何我會留在外門當一個小長老？」
話已至此，一切都不需要多說了。
閆梅長老心中驚濤拍岸，徹底明悟了！
當初自己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九師兄修為天賦都算不錯，反而會留在外門任職了。
理由無他，都是因為自己！
想不到自己這個痴情的師兄，放棄了大好的未來，舍棄了進入宗門靈池的機會，就是為了跟自己呆在一起。
到了如今，閆長老內心發酸，不是滋味。
她想到了太多。
放棄靈池，代表著放棄了修為更進一步的機會。
他們現在的修為不過生花境，壽元有限，千年光陰就將駕鶴西去。
而師兄今年都已經八百四十多歲了，剩下的時間不多，如果當初沒有選擇賠在自己身邊，師兄現在早就已經突破桎梏，再獲五百年壽元了吧？
「是師妹對不起你」
閆長老抬手，顫抖著撫模自家師兄蒼老的面龐。
頭發白了，眉毛白了，就連鼻毛都白了。
師兄為了我蒼老得太快，我心有愧！
她很難過，渾濁的老眼淚珠閃現。
多少年不曾流淚了，卻在今日哭泣，替眼前這個為自己付出了一生的男人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