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微涼的清風刮走了一夜的污濁。微微濕潤的空氣夾雜著焦躁。
踏出地下城,君茶發現陣法的出口儼然就是城主府的邊緣。
凌臨寒身邊站著幾位元嬰道君和幾個金丹期修士。
其中一位女修腰間別著一柄彎刀,長而大的馬尾落在腰間,身著暗藍色的勁裝,額間的額墜反射著晶瑩的藍。
修為雖只有金丹大圓滿, 卻能在一眾元嬰道君之中說得上話。
面上英氣十足,不卑不亢,甚至隱隱有與一兩位元嬰道君爭鋒的趨勢。
應該是某方較大的勢力的代表。
君茶視線轉而落在了自己師尊身上,許是注意道君茶這邊的視線,古離道君向她投去了一道安撫的視線。
隨後古離道君抽身向著君茶走來,眼中帶著一股堅定。
「跟我來,你該了解這些。」
古離道君將君茶帶到一干元嬰道君中, 隨後便與這些道君開始談論這次靈犀城地下城的事宜。
君茶安安靜靜的在一旁聆听, 並未插上話。
在這里的幾位修士, 一個是天戈衛的代表,就是那名和元嬰道君爭鋒的女修,一位是極樂大陸的魔修,一位是妖族代表,一位是魔羅族修士,還有凌臨寒代表著赤烏一族。
雖說赤烏一族沒落,但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而剩下的兩參位就是玄瀾和聖雪域的修士。
听了這麼一番,君茶才知道,現如今聖雪域幾乎已經在玄瀾的掌控之下。
而玄瀾可以算是幾方勢力中最為勢大的,盤踞于整個滄靈界的中央,但同時也被其他的勢力包圍。
各方勢力代表的修士此時正在火熱的討論著靈犀城的主人千靈一族。
而姍姍來遲的千靈一族代表出現後,加入了這場審訊中。
各方勢力質疑著千靈一族的地盤為何會出現這樣一個吃人的地下城。
許是姍姍來遲的千靈一族修士是被精心挑選之後才來的,卻也游刃有余的在眾人之中游走。
頗有一番舌戰群儒的勢頭。
雖說是一番唇槍舌戰,但各修士也還沒談論到此事的要點,畢竟在外雖有陣法隔絕,但終歸不是議事的最佳地點。
這一番質疑只是一個開場,這次千靈一族要想洗的干干淨淨, 要困難許多。
亂世之下, 傾天大禍,平靜表面之下,哪能沒有暗潮涌動。
一番質疑後,君茶乖乖跟著古離道君離開現場。
………………
屋內,古離道君看著自己染上斑斑血痕的徒弟。
一個除塵術下來。
「小茶,你清楚現在滄靈界真實的勢力嗎?」
君茶點點頭卻又搖搖頭。
「當初我同意塔靈柏跟著你,因為他跟我說了很多。並且讓我覺得隱瞞你的身份事不需要的。」
回應古離道君的是君茶的一陣沉默。
「天道要滅的只是那具軀體,因為供養不起,只能消滅。你母親牧溪不願意,你父親君臨也不願意。
既然搞清楚了里面的緣由,自然對你的身份無需多加隱藏。」
那一刻,君茶突然有種荒誕的感覺上身。
君臨的不願意怕是因為牧溪吧,她不相信君臨作為元靈,不知道天道根本不會讓第二個類似元靈的生靈活下去,可是當初,他還是讓牧溪懷孕,並且讓牧溪生下了她。
按照原主的記憶, 君臨對于君茶的愛是因為牧溪的愛屋及烏, 乃至原主靠著空冥鏡被帶回來,指不定都是牧溪的請求。
她砍向自己的師尊古離道君,眼神中帶上了一點傷心。
「所以,從我離開宗門那一刻起,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君茶了,是嗎?我就是一個誘餌?」
溫言衡為什麼會復制自己,君茶只能想到可能是因為她與君臨的關系。
古離道君艱難地點點頭。
「您沒有告訴我?」
回答君茶的是一陣沉默,以及後面地一聲「是」。
一記重錘落在心上,酸酸麻麻,還有涼,像是漏了風,補不了。
「玄瀾……」
古離道君從未想過自己會做出這種事情,一下子溷亂央地沒能保住君茶的愧疚以及這次的愧疚一下子涌上來,他的聲音也開始有些顫動。
「那您剛剛還把我帶在身邊。」
喉嚨哽咽,君茶絞緊了手,蒼白而沒有血氣。
「我開始意識到,你有權知道這些事情,並不能因為你的修為而忽略了你。你原本應該是這世間最有天賦,氣運最好的,最適合修煉的人,只是時運不濟罷了。」
古離道君左手輕輕拍了拍君茶。
「我步入元嬰已經百年,百年來身為高階修士,我一直認為我對于低階修士懷有憐憫,我修守護之道。但不是這樣,我對于低階修士懷有的是一種俯看的憐憫。
這種憐憫帶有著弊端,我會不自覺的忽略低階修士的訴求,根本上是我的意志在做著主導。」
這並不是一種真正的守護。
這是古離道君數百年來不曾有過的心境。
君茶放松了捏的緊緊的手。
「師尊,我希望您能將此刻滄靈界的情況完全告訴我。我明日,就要踏上我自己的路。」
堅定的眼神看向古離道君,他知道了他徒弟的答桉。
他的徒弟仍然是這世間最適合修煉的人,他知道她會一往無前披荊斬棘的向前走。
而他們亦師亦友。
他教會了她端正的態度,她教會了他真正的守護之道。
于是乎,古離道君將滄靈界的情況完全告訴了君茶,第二日一早,君茶就離開了靈犀城。
她的不足在于修為。
沒有結實的梯子,她無法達到他們議論的頂端。
沒有優質的木船,她無法渡過這洶涌澎湃的大江大河。
就算師尊古離將她放在了同等的位置,但那是極少數。
一開始,于她而言,修為提高只是應該做的事情,現在修為提高是必須做的事情。
這是時也,命也。
推推搡搡,是時候她該爭取一下主動權。
離開靈犀城的那天,天氣很好,日頭掛在天上,帶著和煦暖光,身後是一干元嬰道君在議事殿里的爭吵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