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6】切斷

玉闕獵場上,常年都有大風呼嘯,風聲熱鬧得很。

這里的大風不見蹤影,微風習習的天氣,反而稀少。

無論是獵場上的草原,湖泊溪流谷地,還是那些高山丘陵之處,年年大風不息。無論春夏秋冬,皆是如此。

入夜後,時常刮起的大風更是強勁。

蕭石竹的行營四周,今夜也是起了大風。

行營里的旌旗作響聲,伴隨著大風的呼嘯不絕于耳。

帳壁也被大風吹得不停波動,呼啦啦的微微聲響,不停發出。

內壁上施加的那些定風符篆咒術,連接散出柔和的光芒,借著符咒內神鬼之力,化去了不少的風力。

蕭石竹身邊不遠處,大帳正中處的火塘上方,那個鏤空的圓洞里也吹進了一股股陰風,卷起了火塘上升起的黯淡火灰,將其旋轉著升起。

還在帳內的林聰,無暇顧及那帳外不斷傳來的風聲,只是听了蕭石竹的話後,應了一聲,沉思片刻後,又道︰「主公,此事對于青丘狐國來說,多半是選擇一意孤行倒底的。我們從情報中可以得知,司幽的聯軍不過是個他們的棋子,消耗我軍的棋子。既然是棋子,可舍可棄,他們是不會在乎的。」。

林聰短短幾句話是分析得有理的,而青丘狐王也正是這樣想的。

司幽是牽制和消耗九幽國在東瀛洲兵力的棋子罷了,他才不會在乎對方的輸贏。

而蕭石竹,自然也看透了這一點。但是他偏偏要讓青丘狐國,再選擇一次。

他倒是要看看,青丘狐王是如何把自己一步一步的玩死的!而無論如何選擇,青丘狐國能承擔其後果就行。

「既如此,我們是不是可以借此,趁機拉攏司幽聯軍中的一部分力量?」。

沉吟片刻後,林聰又開了口,給蕭石竹繼續獻策,「沒人會甘願作為棋子和籌碼,一旦知道被騙,普通鬼民尚且會氣不順,會憤怒,何況這些鬼國冥王呢?他們就算不報復,也未必會和青丘狐國,和司幽再沆瀣一氣的。」。

蕭石竹和鬼母一听此計,相視對望後,都微微頜首。

接著,蕭石竹對林聰下令道︰「沒錯,你的此計不失為一種削弱對方,保存我國軍力的辦法。哪怕能說服聯軍中的一股勢力,不再為司幽軍提供後勤保障,那戰爭也會很快結束。此事還是就交給你去辦,一定要暗中進行,按最高級別保密。」。

「那臣必定要啟用一部分,早前就已經潛伏到東瀛洲各地的冷子了。」。

見蕭石竹點頭首肯了這個計劃後,林聰自然義不容辭。只是把心中計劃,簡單道來,再等待著蕭石竹的答應。

林聰知道,為了趕上時間,必須啟用這些早已蟄伏到東瀛洲的冷子才行。

雖然這有些冒險,但是如果從九幽國本土派出說客,也不現實,這邊再派人,不但時間會耽擱很久,而且才過去的人不知道當地的情況,兩眼一抹黑,就難以開展工作。為今之計,只能是啟用那些冷子。

「可以,同時等候青丘山的決策。」蕭石竹也沒有猶豫什麼,點頭道︰「一旦青丘山決定一意孤行,就可以啟用所有東瀛洲內的冷子,按之前的計劃展開行動。」。

「諾。」林聰答應著蕭石竹,腦中閃過了的,是一份封面寫著‘蜇雷計劃’的機密文件。

蕭石竹說的計劃,正是這個計劃。

「還有什麼事嗎?」。

這時,蕭石竹緩緩問了一句。

「沒了。」說著,林聰就站起身來,行禮告辭後轉身離去。

林聰才離開了大帳,蕭石竹就斜靠著坐塌一側的扶手。

帳內只剩下了他和鬼母,蕭石竹忽然臉上怒氣畢現,伸手抓過了手邊桌案上的一個茶盞,狠狠地向著身前地上摔去。

茶盞落地,伴隨著忽如其來的清脆響聲,鬼母被嚇得一跳,而茶盞也當即四分五裂成了數十片碎瓷。

「好啊,好啊,都想著和我作對,不和我作對就渾身難受!」。

轉瞬間已然是怒氣沖沖的蕭石竹,怒聲一罵。

他所罵的,自然是青丘狐王!

之前是因為外人他鬼在場,蕭石竹不好動怒,如今沒有外人,他不把心里這股火撒出來,他心里也不好受。

而他這一生,無論是在陽間還是在陰曹地府,都已經經歷過了很多事,仇殺暗算,伏擊算計,更是數不勝數。區區背叛而已,又不是之前沒有經歷過,本不該讓他如此大發雷霆。

但對于青丘狐國,他是已經忍耐很久,如今是已經忍無可忍。

對于青丘狐國,蕭石竹是給予了他們最大的寬容,也給了最好的援助。就如同對待自己的親兒子一樣,如今這個親兒子居然要對他揮刀相向,蕭石竹心中壓抑著一股養了孽子一般的感覺,這種感覺也帶來了無盡的怒火!

也正是因為被自己照顧和真誠以待的人背叛,蕭石竹才會發這麼大的火的。

「好啊,都要來試探我的忍耐極限,那就來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們能奈我何?」。

蕭石竹一聲怒哼,不再多言。但臉上的怒氣,卻是不減反增!

「小不忍則亂大謀!」鬼母輕聲勸了一句,起身拉響了銅鈴︰「如今青丘狐王還在國中,你可不要當著他的面發怒,也不要把不滿和不忿都寫在臉上。要動手,也得先放他回去了再說。」。

鬼母說的話不無道理;無論是青丘狐國如何選擇,蕭石竹都還得對青丘狐王暫時客客氣氣的。

否則的話,九幽國會被扣上無恥下作,刺殺他國冥王的罪名帽子。說不定北陰朝,還要借機討伐九幽國,就得不償失了。而且,不忍的話,青丘狐王也會察覺道九幽國已經有了動手的跡象,會提早防備,那對九幽國是最不利的。

蕭石竹最大的憋屈,大多數也來自于這些原因。

身為冥王,他至高無上,但也不能隨心所欲!

不一會後,青嵐和辰若走了進來,看著地上碎裂的瓷片,再看蕭石竹的一臉怒容,都有些模不著頭腦。

「收拾一下。」鬼母再次坐下,又交代了一句︰「去傳些吃的膳食來,一定要好消化的。」。

「不吃!」。

蕭石竹怒聲打斷,橫眉豎眼的他氣得粗氣直呼出口鼻!

青嵐和辰若知道,這四周空氣中都透著微寒,蕭石竹這是動了真怒。雖說他們和蕭石竹關系不錯,可也深知蕭石竹動了真怒時,最好別招惹對方。因此兩鬼哪里還顧得上追根溯源,趕忙收住了好奇心,快速收拾干淨了地上的碎瓷,退了出去。

「千怒萬怒,何必和自己的胃過不去呢?」。

鬼母倒是不怵蕭石竹,他發他的怒,她自顧自的繼續勸到︰「背叛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事,既然你已經一再容忍,又給出了他們做選擇的機會,日後怎麼選,那他們自己承擔後果就行;要亡國滅種,還是要安定祥和,那都是他們的選擇,你跟著發什麼火啊?」。

這三言兩語的話還真管用,蕭石竹一听,臉上的怒氣不再增加,反而慢慢的淡去。但是他的臉色,一時間也沒法就變得好看,還是橫眉豎眼的。

道理他蕭石竹都懂,但只是一時氣憤難平。

現在是稍微冷靜了一點,但要真的完全消除怒氣,只怕還需要一些時間的。

怒火難熄的蕭石竹沉默著,一言不發。

鬼母也陷入了沉默中,也好讓蕭石竹自己冷靜冷靜,好好的想一想。

而在千里之外,東瀛洲西海岸附近。

度朔山西北面,一百里開外就看不到連綿群山。

山脈起伏組成的屏障,只延伸到了此地。在此地向東,就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了。

可以說再從此向東,一馬平川,就很少再難看到山丘山脈這種天然屏障了。

而九幽國如果從度朔山再進一步,牢牢地控制住這些地方後,就是從此以此往東,直到如今青丘狐國的東面地區,都將是毫無阻礙的。

在過去,是北陰朝牢牢地控制著這一片地方的。

山中多出險要,都有著北陰朝建立的據點關隘和駐軍。

只是後來北陰朝退出了東瀛洲,卻留下了這些駐軍,為了給九幽國一個爛攤子而已。

這倒是給了司幽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開戰之前,他就游說了這片區域,所有被拋棄了的酆都軍和玄帝軍。

將他們都拉到了自己的著一邊,形成了聯軍的一部分有生力量。

而這一切,早已被九幽國的情報部門暗中洞悉。

大概半年前,這一類的情報就已經送到了蕭石竹和林聰的桌上。

而在開戰前,閻羅王也得到了這些情報的閱讀權限,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的。

因此得知司幽大軍一路向南,直撲度朔山時,蕭石竹和閻羅王,都心照不宣的猜測到了司幽的目的,要麼是攻下西面港口,切斷度朔山與海上九幽水師的聯系。

要麼就是轉戰度朔山西麓,讓九幽國水師的海上炮火攻擊和馳援,因為大山的阻擋而失效。

一旦司幽選擇了轉戰西麓,那必將選擇度朔山西北地區為糧道和資源運輸線。

而蕭石竹早已料到此事,派出的騎兵隊不只是為了穿插到敵軍後方,襲擊司幽的糧庫和援兵,更是為了切斷司幽的糧道。

糧草,兵之本。

糧草一斷,對于司幽這種五花大門各派勢力組合在一起的聯軍,危害性不可小覷。

而如今,九幽國派出的這支精銳騎兵,已經基本完成了蕭石竹交代的任務。

他們趁夜出發,穿插到了度朔山西北面的群山峻嶺之間,按情報所提供的位置,一連拔出了山中十幾處山中據點,還踏平了一處山丘之間,某個鬼城外圍的敵軍兵營。

今夜,他們這支九幽軍遁跡山林深處,開始休整。

除了閻羅王和負責聯絡的菌人,沒有人知道他們現如今的位置。就連司幽安排在後方守土的駐軍,也不知道這支來無影去無蹤的九幽國騎兵的去向。

山林深處,枝繁葉茂。高大廣茂的樹冠,遮住了晴朗的夜空和天空中的星河。

黑暗中的森林,比起白天還要潮濕陰冷,也陰氣充裕。

九幽國騎兵那些吃飽喝足的坐騎獸魂,吸食著空氣中的陰氣,臥在地上休息。

士兵們取下了它們身上的鞍子,好讓這些隨著他們轉戰百里的獸魂,好好的休息休息。

該騎兵隊的指揮將軍,是一個獸魂。狼頭人身的他,渾身上下都是灰色的長毛。

唯有下頜一綹長須,已經發白。

他持劍巡邏了一圈營地,安排好了散落在營地四周的明哨和暗哨後,回到了營地中央。

他的手下們,已經給他送來了干糧。一種用大米做成干米飯;現在又用熱水泡開,放上一點肉醬,就可以食用了。

營中將士一視同仁,是九幽國歷來的規矩。

別說是此小將衣食住行,得和他手下士兵一樣,就是蕭石竹褪去冠冕,穿上鎧甲到了軍營中,也是將士們吃什麼,他蕭石竹就此什麼,絕對沒有小灶一說。

這個狼妖將軍除了分到了泡飯外,還有得到一些在附近林子里,采摘的野生果子。吃得也和他的手下士兵一模一樣。

而他們安營扎寨的地方,就挨著這片茫茫山林里的山中溪澗,水源也是不用愁的。

四周也有險要可守,崖壁和散落林間的堅實巨岩,就是這支九幽軍營寨的屏障。還有那茂密的叢林,也能藏住他們的聲音。

就算這樣,這支九幽軍在做飯後,也滅了篝火,讓黑暗完全籠罩了他們。

行營的正中處,倒是點著一小節蠟燭。不過那微弱的火光,不靠近了也看不清楚。

那個狼妖將軍的幾個手下副將,正在借著這點微光,仔細打量著地上鋪開的一張地圖。

地圖上畫著的,就是這附近的地形圖。

端著飯碗,腰揣野果的狼妖將軍,也就地蹲下,邊吃邊看那張地圖。

他的一雙碧藍妖眼,有著夜視能力,不必借助微弱的火光,也能把地圖上精致的山水圖案,看得一清二楚的。

「郎將軍,如今我們已經攻破了他們司幽軍沿途的護衛據點,也鏟除了一個援兵供給點。」在這個狼妖將軍吃飯發出的‘吧唧’聲中,他的一個人魂下屬,回報著情況,「我們下一步,就可以放開手腳,打劫司幽軍的糧草了。以此來做到切斷司幽軍,大部分的糧草供應。」。

「打劫?我們又不是土匪。」那個狼妖咽下了嚼碎的食物,喝了一小口泡飯的熱水,道︰「記住了,這些糧食我們分毫不取,統統燒掉,一粒不給司幽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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