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8】自掘墳墓

夜風吹來,山中迷榖樹搖曳著枝葉。山崖上的蕭石竹再說完話後一言不發的月兌下了自己的玄袍,給鬼母披上。

鬼母把玄袍披在自己和蕭石竹的背上,同時靠著他的肩頭,想了想後,說到︰「可我想了想,認為這次欽天監的話不可信。就算是青丘狐王自己在自掘墳墓,本來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反而是你又一次向百鬼們立威揚名的好機會。只要青丘狐國敢先動手,就打他就是了。」。

鬼母想要給蕭石竹一些信心,消除他的不安,就頓了頓聲,又道︰「這種仗你也是知道的,非打不可。既能保家衛國,又能揚名立威,一舉兩得。而且,這是他青丘狐王糊涂,主動給我們戰爭合理化的機會,何樂不為?至于欽天監這次的話,也許根本和這場即將發生的戰爭沒有關系。」。

說了這麼多,鬼母就是想告訴丈夫,肉送到嘴邊你還不吃,居然擔心吃了這口肉會不會噎死,顯得格外多余。

蕭石竹听了,覺得也有道理。他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

只是,欽天監星官那番話,還在他腦海里回蕩著。

「那欽天監的話,我還是耿耿于懷。誰知道他們說的,是哪一件事情?」蕭石竹皺了皺眉頭,苦惱在眼中一閃而過,右手也抬起來抓著心口衣襟,道︰「想不明白我百爪撓心的。我也問過星官,他們也說不清什麼事情國運不明,這讓我更好奇了。」。

說到此,蕭石竹再次抬頭起來,看向了星空。

星空之上,依舊是漫天的璀璨和星辰明亮。

忽然,看了星空半晌的蕭石竹又對鬼母問到︰「你不是說你當年伺候在我父母身邊嗎?他們教過你觀星嗎?」。

「公公婆婆是能預知一部分的過去未來,但我也沒見過他們觀星啊,他們也沒有教過我。」鬼母笑了笑,道︰「不過你師父,泰山府君倒是諳熟觀星之道,他沒有教過你嗎?」。

「沒有啊。」蕭石竹回想了一下,道︰「師父教過我怎麼控制人心,策劃奇謀等等,可唯獨沒有教過我這個。」。

話才說完的蕭石竹,接著又道︰「早說他會,我要知道他會當年就讓他教我了。省的現在我還要自己在這里瞎猜。」。

他還是對星官的話,耿耿于懷的。

鬼母笑而不語,繼續仰望星空。她已經做了自己該做的了,剩下的,蕭石竹一定能自己解決的。

璀璨星河,和地上遠處的行營燈火,遙相呼應。

天上地下,放佛都有一條璀璨美麗的銀河。

微微山風,再迎面吹來,鬼母頓覺神清氣爽,也感到了放松和愉悅。

在宮中每天都繃著渾身神經,難得有如此放松的時候,鬼母倍感愜意和輕松。

在一個恍惚的瞬間,真想就住在這地方不走了,遠離那些朝政瑣事,好好地過幾年平和又安逸的日子。

目光凝聚,看向山崖下遠方的蕭石竹也一言不發,只是微微皺著眉,不知道再想什麼。

直到許久之後,蕭石竹才收起了沉思,又開了口,緩緩問到︰「如果在之後,我說就這個星象就是說和青丘狐國的戰斗,然後戰斗我們贏了,贏得徹底漂亮,是不是有機會徹底取締欽天監這種部門了?」。

鬼母一愣,呆在了原地。

她猜到了蕭石竹因為欽天監說的星象不清不楚帶來的不安,但沒有想到蕭石竹順著這個不安,居然萌生了取締欽天監這個部門。

「你想精簡各部各司?」愣神下,也在心中暗暗思索片刻的鬼母,料到了丈夫此舉的真正目的,月兌口問到。

「對,這種沒有大用,還總說一些讓我莫名其妙心不安話的部門,我覺得根本沒有必要存在星象觀察。」周遭沒有他鬼,蕭石竹也毫不猶豫和遮掩的點頭後,直言道︰「欽天監的天氣預判依舊可以保留,但星象這種部門陰司,徹底沒有必要存在。」。

鬼母繼續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崖頂上只有來回風聲,呼呼作響。

九幽國現在的各部各司,不但是繼承了北陰朝的行政機構框架,還有不少是陸吾在做上九幽國的天官後一手制定的。

欽天監,就是陸吾曾經制定的多個陰司部門之一。

鬼母再細細一想,蕭石竹這一手微妙的操作似乎並不只是為了精簡各陰司鬼衙部門,更是一種信號,一種要剪除陸吾羽翼的信號。

他們兄弟兩人的爭斗,當然不會非常明顯。畢竟,蕭石竹在陸吾無大孽時,絕不會完全撕破臉。

可正是如此,反而更是凶險,兩鬼或許都會暗暗交鋒,這比明槍跟不容易對付。

不僅如此,加上九幽國如今還是四面強敵環伺,蕭石竹必須保證內部的絕對安定,需要借助陸吾的能力不可。

這也讓陸吾在九幽國之中,得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強大勢力和權利。

而蕭石竹就算要剪除陸吾,削弱其勢力也得溫水煮青蛙。鬼母不一會兒就想到了這一點,她也由此可見,蕭石竹這招看似臨時起意的計策,其實已經在短短片刻時間內深思熟慮。

拿一個能順利有理開刀的欽天監來作為剪除陸吾一派羽翼的入手點,既容易合理,又不容易讓陸吾引起警覺,更不會因此讓蕭石竹和陸吾有什麼隔閡間隙。

鬼母也想到了,讓蕭石竹忽然起了要慢慢剪除陸吾勢力的心,或許是最近陸吾步步緊逼,要蕭石竹立馬立儲的行為導致的。

蕭石竹能忍耐一切屈辱,可唯獨不能忍耐的,就是他人強迫和威逼他。

陸吾無形中,仗著恩寵,肆無忌憚的觸及了蕭石竹的逆鱗。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沉思許久後,鬼母也沒有多說其他,直言道︰「那就去做吧,我也覺得,欽天監的星象部門可有可無。而起精簡各陰司鬼衙和部門,能讓鬼才不太多的浪費。」。

鬼母一如既往的選擇站在丈夫這邊,不是因為婦唱夫隨,而是她也覺得此舉有百利無一害。

只是鬼母想到的這些,並未全部點破,任由這背後真正的目的,都心照不宣的暗藏在了她和蕭石竹各自的心中

遠離獵場的玉闕城玉闕宮中,燈火通明,內外庭都是在入夜後,褪去了白天的熱鬧繁忙,迎來了寧靜祥和。

天宮鬼衙之中,也沒有了白天的熱鬧和忙碌,安靜了下來。

只有那些為數不多的值夜官吏,還在衙門中埋頭苦干,但是也只是各自在自己辦公的屋子里做事。

衙門里的院中,早已空蕩蕩的,只剩下了掛著的燈籠和矗立的石燈,靜靜地待在衙門中的夜風里。

陸吾也還沒有離宮回府,而是獨自的坐在了這個鬼衙的正堂上,漫不經心地翻看著手上的協議。

今天,一個白天的時間,他和狐十斗談下了四個兩國合作協議。

其中,都是基建共同建設的協議,包括了疏浚河道和改建蓄水大湖水庫等四個方面的基建。

在陰曹地府中,九幽國暗中繼承了古神在建設方面的技藝和技術,以及大部分的建造神鬼術。再加以不斷的改進和延續創新,如今的九幽國,儼然成為了陰曹地府中工程技術最先進的鬼國。

就連發展了數萬年的北陰朝,過唄最強大的工匠和作坊都望塵莫及。

青丘狐國也能看清楚這一點,在起草協議上,也盡可能的想要得到這方面的九幽國援助,來提高自己的國力。

青丘狐國想得很好,認為九幽國會盡快把這方面的鬼才,安排輸送道青丘狐國去。

到時候兩國開戰,他們再扣押這些身懷高超技藝的工匠們,讓這些鬼才為青丘狐國的發展服務。

不過,青丘狐國可能沒有看到,這些已經定下來的協議,或是還未談的協議,在九幽國高層們和陸吾看來也不過是一張廢紙。

九幽國既不會按協議執行,也不會援助青丘狐國。

九幽國這樣的決定理由非常簡單,因為青丘狐國暗地里已經和九幽國為敵了。

九幽國的高層們對此看得清清楚楚,青丘狐國的小動作在他們面前無所遁形,陸吾也不例外。

陸吾漫不經心的看著自己手中協議,眼露鄙夷和不屑。

大堂上也只有他自己,陸吾自然毫不掩飾此時此刻的心情。

在他看來,青丘狐國就是蟑螂。只敢在黑暗的角落里,伺機而動,偷吃一點點東西而已。

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又會躲起來。

陸吾打從心底看不起青丘狐國,也看不起這些青丘狐國挖空心思,謀求小利而無大義的虛偽協議。

「天官大人真是鞠躬盡瘁啊,不知道主公給不給你發加班費?」。

就在陸吾還沉浸在自己情緒里時,一個熟悉有洪亮的聲音,從他對面的大門外傳來。

陸吾聞言收起了情緒,放下了手中協議,遁聲抬頭,向前望去。

一陣陰風迎面而來,映入陸吾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邁著闊步朝他而來。

來鬼馬身而人面,身帶虎紋且背生鳥翼,腳下每每邁出一步,都有陰風環著他健壯的蹄子回旋不息。

來鬼正是英招,對面的陸吾也激動得騰地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陸吾還未繞過身前書案,英招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他的身前,抬手重重地一拍陸吾的肩頭,欣喜又激動的道︰「老三,近來可好啊?」。

「好,好。」陸吾激動得說話聲都微微顫抖著,不足地上下打量著對面的英招。

他們已經一年多未見了,因為朔月島的戰爭和戰後恢復的需要,英招必須坐鎮朔月島地區,也有一年多沒有時間來玉闕城了。

這讓陸吾和英招這兩個異性兄弟,現在都激動不已,彼此拉著對方的手,緊緊握著,遲遲不舍松開。

許久之後,他們才分別在書案前右邊的那排座椅上,並肩而坐。

陸吾喚來官吏,讓官吏奉茶後,和英招聊起了家常︰「嫂子還好吧,英翎月大佷女還好吧?」。

「都好,好著呢。」英招四足曲起,臥坐在寬大的椅面上,笑意不減︰「你在玉闕城還好嗎?」。

陸吾點了點頭,道︰「也挺好啊,除了有點忙之外,其他的都好。」。

這時,官吏已經折返,奉上了熱茶。

陸吾打發了官吏下去後,端起茶杯,敬了一下陸吾,又吹了吹自己杯中騰起的熱氣,問到︰「你怎麼忽然來玉闕城了?」。

那邊,已經呷了一口熱茶的英招,咀嚼著嘴里的茶葉,說到︰「朔月島那邊有的事情完成了,得親自來給大哥匯報一下。沒曾想,他沒在宮里。內宮的護衛告訴我,主公大哥出城去了,我也暫時沒事,去了你家府上,門房告訴我你還在宮中,我就來找你玩了。」。

兩鬼一邊喝著茶,一邊又繼續閑聊著。

大堂之上,時而歡聲笑語傳出,打破了夜幕下天宮鬼衙的寧靜。

陸吾和英招相談甚歡,畢竟好久沒有見了,兩鬼又是交情深厚的兄弟朋友,這話是越說越多,也不覺得無聊。

又過了許久,陸吾才在歡笑聲中,慢慢地收起了笑容。

他微微靠近英招,壓低了聲音問到︰「我給你寫的書信收到了嗎?」。

英招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封,想也不想的就答到︰「應該都收到了,就算是戰時的,戰後也都送達了啊。」。

「我說的是,讓大哥,讓主公立儲的那封。」陸吾听得著急,干脆不繞彎子了,開門見山的問到。

英招听聞此話,也漸漸地收起了笑容,緩緩一點頭後,簡單的答到︰「收到了。」。

之前還歡聲笑語的大堂上,氣氛已經變了,變得有些肅穆。

「那你也不給我回個信。」陸吾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捋須說到︰「你到底支不支持我,你也應該回個話啊。」。

「我給你回了,還沒有送出去,我就接到命令去忙其他的事情了。」英招也放下了茶杯,目視著前方,欲言又止。

陸吾居然還有些不依不饒,又道︰「太子者,國之根本。大哥這立儲問題可關乎國本啊,你倒底什麼態度?你支不支持我?」。

英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索性沉默。

一旁的陸吾見狀,反而更是著急焦慮,又急聲道︰「英招,不是我陸吾要多管閑事。可你也知道,這太子歷來只能立男子,女孩為儲,必定天下大亂。主公過去沒有兒子,倒是可以用茯苓翁主為由,來搪塞過去。可是現如今,他有兒子了啊。就算蕭茯雷不是國 母所生,不屬于嫡子乃是庶出,是不是也可以先做準備,事先培養一下。若是國 母再生嫡子後,再改立也行啊。」。

陸吾一大段話想也不想的就說了出來,為了包裝一下他的野心,也說得非常高尚。卻根本沒有注意到,英招面色已經嚴肅了起來。

待到他說完後,用期待的目光注視了英招片刻,英招才緩緩開口,不再欲言又止,鏗鏘有力的直言說道︰「陸吾啊,我本想在信中勸你別攙和此事的,可你既然現在當我的面提起此事,那我就現在當面建議你,這個事情你別攙和是有好處的。你這要是執意繼續攙和下去,那就是自掘墳墓。」。

頓了頓聲的英招,繼而轉頭過來,看向了有些茫然費解之色,浮現五官間的陸吾,再次開口,一字一頓的說到︰「此事你再執迷不悟,那肯定沒有什麼好下場的。作為兄弟,我希望你就此收手。」。

「不至于吧。」陸吾心頭咯 一跳,眼角肌肉也抽搐一下後,道︰「你我哥們,談點事情,你不至于詛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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