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5】試探

玉闕宮中終日不停歇的陰風再次發出連聲輕嘯,拂過宮中,游走而過之處,草木隨風晃動。

唯有那天坑口灑下的陰日之光,構成的巨大光幕,依舊在風中一動不動。

明媚的陰日之光,給玉闕宮中大多數殿堂樓閣,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薄光。沒有絲毫的詭異陰森,反而平添幾分**肅穆。

豢養在絕香苑中的幾只鹿蜀,在陰風之中閑庭漫步的走到了主樓石基前不遠處,在環繞著石基水渠邊上的一株大樹下站定後,緩緩低下頭去,津津有味的啃食著身前地上散發著芳香的青草。

這里青草肥美,其中又多有奇花異草,多為可以做強筋健骨藥引之物,倒是讓絕香苑中的食草獸魂們,比其他地方的多數獸魂更是健壯,也更有耐力,極其擅于長途奔跑。

樹上那幾只已經被黑猴降服的白猿,正蹲坐在樹枝上,一邊抓耳撓腮,一邊低頭細看著下方的吃草鹿蜀。

時而還不忘了從身邊的樹枝上,扯下幾片女敕葉,放到自己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著。

苑中還是那麼的自然祥和,只是因為蕭茯雷的到來多了幾分熱鬧。

「更何況終有一日,以你父王的倔強,他也一定要你來輔政的,那便是立你為儲的時候。而為儲君者為何要如此狹隘呢?今日你對你弟弟這樣,明日你就會對大臣們也自然會是這樣。諸鬼就會懼怕于你,會對你無形中阿諛奉承,不再說真話和實話。」風中風鈴輕響,遠處歡聲笑語依舊,而站在主樓門外的鬼母對女兒繼續說到︰「到時候你會發現,你很孤獨的。若是你再遇到危機,就會孤立無援,誰都巴不得你快些因此喪命,那時候的無奈和絕望會超乎你的想象的。」。

蕭茯苓也覺得在理,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心中已經在鬼母的開導下,慢慢地豁然開朗了起來。

「有時候,我真的沒法不去想,控制不住就會忍不住的去想。」很快,石基上的蕭茯苓收起了笑容,蹙眉著說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看向蕭茯雷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他那心狠手辣的娘親。」。

說完話後又是咬牙切齒,只不過這一次的咬牙切齒,並沒有持續太久,不過是一剎那間的事而已。

鬼母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女兒的這種心情,畢竟她也曾經經歷過;于是她輕輕的拍了拍女兒的肩頭後,又道︰「那你知道為什麼你父王不把蕭茯雷,繼續留在千乘宮里,要送來我這兒嗎?」。

鬼母再次把蕭茯苓問得猛然一愣,稍加思索後,抬頭望向了微微一笑的鬼母,好奇的問到︰「為什麼?」。

其實這也是蕭茯苓,一直以來縈繞在心頭的困惑和狐疑。

她蕭茯苓在國事決策上很多問題里,一直也看不太懂自己的這個父親。這次蕭石竹把蕭茯雷接出來的決定,蕭茯苓依舊是看不明白的。

之前蕭茯苓也曾對此充滿了好奇,但是對蕭茯雷的仇恨,也因此而漸漸的淡忘了。

現在鬼母再次提起此事,蕭茯苓再次記起來了之前的好奇和困惑。

「其實就是為了讓他,不要學他母妃的狠毒,不要學他母妃滿懷妒念,要茯雷做一個好孩子。」鬼母盈盈一笑,模了模蕭茯苓的腦瓜︰「也是你父王是非分明,知道蕭茯雷是蕭茯雷,涂瑤清是涂瑤清。涂瑤清的錯,不該由茯雷這個孩子來承擔或是分擔。」。

說話間,鬼母忽然發現女兒又長高了一些。

已經要微微抬高一點手,才能模到女兒小腦瓜了。

「你父親並不希望蕭茯雷的未來,也是個小聰明不斷,總喜歡耍心眼的孩子;也不希望茯雷在孤單中,渡過一個童年。否則的話,茯雷這孩子說不定會滿身怨念的。」頓了頓聲後,說出此話的鬼母舉目看向前方,看向了不遠處,正在花草間玩鬧的蕭茯雷和蕭茯茶︰「如果真的那樣了,蕭茯雷這個孩子一定難成大器。作為父親,你父王自然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蕭茯苓轉頭看向鬼母,見對方眼中沒有絲毫的仇恨和憤怒,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

蕭茯苓知道,自己這雷厲風行就處理了涂瑤清,讓青丘狐國都沒有魚死網破的可能的母妃,真的是接納了蕭茯雷那個孩子來的。

這等胸襟和氣魄,確實真的是世間少有的。

「我可听說,母妃曾經你一怒之下,可是把我父王發配去看管天狗的。」蕭茯苓接納了鬼母的建議,也開始學著不再仇視蕭茯雷,卻還是忍不住笑笑,舊事重提道︰「想要就此折磨和羞辱我父王的?那時候你好像沒有這麼豁達啊。」。

鬼母微微一怔,腦海中也浮現了許多的過往之事,卻又很快就不由自主的上揚了嘴角,答非所問道︰「你從哪里听說的?」。

滿腦子都是過去和蕭石竹共度的快樂時光,如走馬燈一般一一閃過。倒是對蕭茯苓居然知道這些事情,並未有太多的驚訝,更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張來。

「史官們編撰的《九幽國紀》和《冥府史》上看到的。」蕭茯苓說著再次看向了鬼母,眼中充滿了急切的好奇。

好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史官們是不是杜撰編排。

「確有此事,那時候我還根本不了解你的父王。」鬼母回憶著往事,雙頰泛起淡淡紅暈,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後來沒多久他就做大將軍了,那還是我提拔的呢;也不算是我折磨和羞辱他啊。而且你父王也喜歡犬馬之獸,他和以前的天狗們相處得可好了,也把它們一只只養得皮毛油光水滑的。他自己也沒有覺得去看管天狗,是發配啊。」。

說話間,鬼母見到遠處有個宮女,正引著疾步快走的國師盈盈,穿過了絕香苑,朝著主樓這邊而來。

國師盈盈向來穩重,如今快步疾行,腳下生風,臉上又有些許緊張,想必是出什麼事了。

于是,鬼母結束了之前和女兒的閑聊,對蕭茯苓說到︰「反正你今日沒課,不如去和你弟弟妹妹們玩吧,也正好可以去學學怎麼做一個好姐姐。」。

蕭茯苓也看到了自己的師父正朝這邊快步走來,知道母親有正事要忙了,很乖巧的點了點頭後,轉身朝著住樓下走去。

「翁主。」停在了主樓下的國師盈盈,對蕭茯苓行了一禮,打了個招呼。

「師父。」蕭茯苓也對她行了一禮後,朝著蕭茯雷和蕭茯茶那邊去了。

她才離開,國師盈盈就又邁步登上了石階,朝著主樓石階上去了。

才到主樓門口,鬼母就讓國師盈盈別行禮了後,帶著她走進了主樓里去。

帶路的宮女微微行禮後告退,離開了主樓。

「怎麼了?」到了樓中的鬼母,問著此話坐到了正中處的玉案後去,也請那國師盈盈在身前坐下。

「**,東瀛洲瘟疫的死亡數量又增加了。」才坐下的國師盈盈,就對鬼母說到︰「被確診感染的士兵,在一日之內有十之七八都在病魔的折磨下沒能堅持住,相繼去世了。」。

這個壞消息,听得鬼母雙手一顫,掌心冷汗深處之際,眼角肌肉連連抽搐幾下。

緊接著,緊鎖著眉頭的國師盈盈臉上擔憂神色不減反增,對鬼母又說出了一個壞消息︰「而且剛才鬼醫屬接到的密報,感染數量又增加了。光是度朔山上被感染的士兵數量,如今就已經過了千人了。」。

「臣請求,就讓臣先帶隊第一批鬼醫們前往東瀛洲吧,秋月大人等待第二批物資和鬼醫再前往東瀛洲。」站起身來的國師盈盈,對鬼母又懇切的急聲說到︰「素天居向來都有研究醫術藥術,正好可以為如此之快的感染疫情盡一份力。**,你就讓臣帶隊去吧。」。

鬼母半個時辰前也沒有料想到,疫情傳播會如此之快。現如今看來,確實應該打破原計劃,讓國師盈盈不要等待疫情稍微穩定一定再去,應該現在就帶隊去一趟東瀛洲了。

沒錯,素天居從共工時代開始,到現如今的九幽國,充當的角色都是沒有太大權利,無非只是做一下謀士,掛著一個虛職的國師而已。但她們這些女鬼擅長藏匿氣息身形,也能呼風喚雨,但更重要的是,她們也研究各式各樣的鬼病冥疾,一直在不斷的開發和研發著醫術和藥術。

如今的素天居弟子中,在醫術藥術上造詣頗高者也不少,國師盈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針對陰曹地府各式各樣的瘟疫,國師盈盈不但對其治療防控都了如指掌,而且有著豐富的治療經驗。她是前往東瀛洲控制疫情和治療瘟疫的不二人選。

但是,她也是個不可多得的鬼才。瘟疫感染和散播如此之快,這麼的恐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鬼母也生怕國師盈盈急匆匆的去了,就回不來了。

一時間,鬼母也有些猶豫,一反常態沒了往日的果斷。

見**遲遲不做聲,國師盈盈又急切的說到︰「瘟疫猛獸,必須盡快除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天災面前,我身為國師不該畏縮不前,素天居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管。請**下令,就讓我先行一步去震災吧。」。

鬼母聞言,又想了想後,終于緩緩地點了點頭︰「我會下令的,在你出發之前會得到命令的,去準備吧。不過一切小心啊。」。

鬼母她知道這是孤注一擲,但就算如此她也必須得搏一搏。正如國師盈盈說的一樣,這場天災再不采取有效的措施,後果不堪設想。

鬼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危言聳听。

「好,我一定會注意的。」見鬼母答應了的國師盈盈,毫不遲疑的轉身就走;全無畏懼,是那麼的堅定。

當她走到大門口時又忽然停住,卻未回頭,只是對身後的鬼母輕聲說到︰「對了**,主公回來的時候麻煩你告訴他一聲,上次他派素天居弟子去南部各郡降雨的經費,還差一筆沒有撥給我們。讓他盡快把這筆錢撥出,給補上一下。」。

說罷,國師盈盈毫不猶豫地邁步向前,繼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絕香苑

青丘狐國,青丘山山頂。

郁郁蔥蔥的山頂上草木繁茂;站在山頂可以看到青丘山四周,散落在八方之上的那些層峙如浮圖,上插宵漢,渾如一根豎插大地的長 的光滑岩柱,在晨霧之中若隱若現。

岩柱頂部露在了薄霧之上,頂部高聳的燈柱上,夜間點燃的幽冥鬼火已經熄滅;但岩壁卻在陰日之光下熠熠閃光。

也能依稀看到青丘狐國的先祖們,在那些岩柱上刻畫下的岩畫。

在清晨柔和的陰日之光下,那些岩畫為世人展示著青丘狐鬼們的起源,以及遙遠的過往。

若是沒有清晨的薄霧彌散,甚至還能看到城西外萬頃波瀾有錯落有致小島無數的湖泊,和奔騰不息的江河,以及江湖之間阡陌縱橫的良田。

在青丘山的山頂上正中處,草木環繞之下有五塊各有一色的磐石懸石錯列,中間架空成了一個高約一丈,寬有石洞。

因構成之石五塊,共有五色,青丘狐國們也將其稱之為五色洞。

洞中擺著一張桌案,兩旁左右地上,各擺放著一個以青玉雕琢而成,呈圓體罐狀的燻爐。

高不過一尺左右的燻爐器外等距離分布三只靈狐。靈狐昂首蹲坐,股後展開翹起的九條尾巴,都緊貼爐體。

青煙裊裊,從中緩緩升起。

此時那桌案上擺放著十個熱菜和一碗香濃的高湯,青丘狐王和狐清平這父子倆,正隔著桌案對立而坐。

在這個依舊晴朗的早晨,一起共進早餐。

一邊用膳的狐清平,也不忘了給對面的父親青丘狐王,回報著昨天的事情。

他把自己怎麼給長琴挖坑,又是怎麼說動了長琴之事,都對青丘狐王逐一細致的說了說後,舉目看向對面的青丘狐王,不急不緩的請示道︰「父王,是否開始蠱惑長琴,讓他加入我們?」。

從昨日長琴的表現來看,對方確實也向往著能夠重歸故里,在去做那火王,重掌一方土地和鬼民。

狐清平倒是覺得,既然長琴是這麼希望的,那青丘狐國倒是可以抓住這個機會,進一步的和長琴私下做成一筆交易。

這樣才能讓青丘狐國的勢力,再次滲透到九幽國的朝廷中心里去。

至少一旦成功,長琴的作用會大于于郎官等這種小角色。

為此,太子狐清平雖然面色平靜,但內心卻激動得很,已經心生迫不及待,躍躍欲試。

倒是他對面的青丘狐王很是平靜,無論是面色還是心境,都是波瀾不驚的。

青丘狐王一口一口的慢慢咀嚼著送到嘴里的美味早餐,慢慢的思索著。

青丘狐王倒是覺得,雖然長琴的表現毫無演戲和欺騙的端倪,而且自己的兒子狐清平還尚未對長琴挑明青丘狐國的交換條件,但是還是不要輕信長琴,以免掉以輕心,倒是成了九幽國給青丘狐國挖坑。

他必須得謹慎又小心才行。

想到此,那青丘狐王微微搖頭幾下,否決了兒子的提議後,緩緩道︰「不急,你再試探試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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