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4】政治表演

陰氣彌散,形成鬼霧道道在玉闕宮中徐徐飄飛,繞梁環柱,或白或綠,陰森又略帶詭異。

天陽宮中花圃中,種著的螢火芝開出了紫色花,在迷霧中散發著淡淡的螢光。

天陽宮正殿上,那非天聞言低頭注視著自己裙擺下的鞋尖,認認真真的沉思了起來。

對面的蕭石竹和鬼母對視一笑後,自顧自的扭動拇指上的扳指,也沒有急于去催促那非天,要她盡快給出答復。

蕭石竹和鬼母的寶座左右,尋香點燃兩個碧玉塔式爐中檀香。淡淡薄煙升騰,青煙裊裊中辰若端來了熱茶,敬給蕭石竹和鬼母,也沒有忘了給非天一杯。

許久之後,捧著一口未品茶杯的非天,再次搖頭,注視著杯中熱氣緩緩說到︰「活了千年萬年,早已有太多的無所求了。還真的不知道需要什麼了。若是九幽王並無需要非天效力的地方,非天倒是想去,過一過平平淡淡的日子。種點薄田,養點獸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說到此的非天,眼中充滿了期待,嘴角也不禁微微彎了起來。

蕭石竹微微一愣,但細看非天神情,似乎對方已經打算去過采菊東籬下的日子了。于是他也不再說什麼,對青嵐招招手,道︰「獎非天鬼宅一座,冥銀百兩。讓她去我們國中找一個清靜的所在,過她想過的清靜日子去吧。」。

青嵐點頭幾下時,放下了茶杯的非天已經起身,再次對蕭石竹跪下,叩頭道︰「多謝主公成全。」。

「要謝我就不要彎曲你的膝蓋,做我國的鬼民,就要守我國國法,先從這喜歡下跪的陋習改起。」蕭石竹背靠寶座已被,對非天說到︰「九幽國不要沒有骨頭的鬼。」。

「是。」非天應聲著,忙不迭的站起身來。

青嵐也走到了她的身邊,正要帶她離去時蕭石竹又叫住了她,道︰「非天,做好準備。等我知道你能做什麼後,會隨時傳你回來做官的。」。

「諾。」這次,非天沒有再下跪,只是微微行了一禮後,就跟著青嵐離開了大殿。

「你還是不信她嗎?」待她走後,鬼母屏退左右,對丈夫蹙眉問到。

蕭石竹把頭緩緩一搖,注視著大殿敞開的殿門,道︰「我要不信她就不會收留她了,更會叫林聰和玄教,暗殺了她的。只是我真不知道,該讓她做點什麼。既然她這麼向往無爭無斗的清閑日子,就讓她先去過向往的日子吧。」。

蕭石竹這番話一出口,倒是讓身旁的鬼母足足愣了幾息。

她知道非天雖然是酆都大帝制造出來的,但並非和酆都大帝心意相通,非天能金簪刺心,可見她與北陰朝分道揚鑣的決心之大。而鬼母也知道非天的能力,至少可以給蕭石竹做個顧問一樣的諫議大夫,專門給蕭石竹諫言諫言。

蕭石竹向來是求賢若渴的,這次放著這麼一個鬼才不用,倒是任由那非天去過清閑的日子,這讓鬼母看來,好像是一場政治表演。

「你不會是在演大度吧?」很快,從愣神中緩過神來的鬼母,若有所思的說到︰「讓非天先去體會一下我國的生活,讓她徹底杜絕了對北陰朝的心存希望?」。

「哈哈哈,我有必要那麼做嗎?」蕭石竹樂得大笑了幾聲,道︰「那就算我啟用她,也能讓她體驗一下我國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啊。我是真的覺得,她願意做什麼,只要不違法,就隨她去吧。全當是我,做了一次能實現她願望的神靈吧。」。

鬼母還是不信,微微歪頭看向丈夫,問到︰「就這麼簡單?」。

蕭石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茗後點點頭︰「就這麼簡單。」。

鬼母不再多說;反正蕭石竹都決定了,那就按他說的辦就行。只是接下來,蕭石竹就要處理涂瑤清了。

這事才是一個**煩。

畢竟涂瑤清也是蕭石竹的小妾,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又關系著青丘狐國和九幽國的同盟關系,一旦處理不好,會牽一發而動全身的。

但又不能不處理;畢竟涂瑤清,摔死了小翁主蕭茯沄,那也是蕭石竹的骨肉。

這天下還沒有太平,就敢骨肉相殘,此事要是蕭石竹寬進寬出來處理了,日後那麼多的公子和翁主,不得斗得雞飛狗跳。

九幽國都不用面對外敵了,自己就能從內部瓦解的。

「那涂瑤清的事情你要怎麼處理?」欲言又止了片刻,鬼母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蕭石竹下意識的攥緊了雙拳,眼中殺氣畢現;但是,很快又慢慢恢復了平靜,緩緩的松開了雙手十指。

「嗯,這事情必須要處理。」蕭石竹一個點頭,沉聲說到︰「不過這幾日我冷靜的想了想,或許此事在現在這個時候,我還真的表演表演。」。

鬼母站起身來,走到了一旁把茶杯放在了案幾上,又折身而返,坐到了蕭石竹的身邊去。

「你打算做什麼?」坐下後,鬼母又問到。

蕭石竹沉吟片刻,答到︰「就現在的形勢來看,我得詔告天下。雖然涂瑤清殺了我的女兒,但是念及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涂瑤清有好幾日的夫妻,好多天的恩了,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罰她幽禁牢中反省改過。但不削去其封號,可以剝奪她的權利,保留她的一切吃穿用度的待遇。」。

這等于說,是讓涂瑤清在牢中過著過去榮華富貴的日子。除了限制了其活動範圍和權利外,其他的一切都沒有改變。

這確實讓鬼母詫異了片刻;畢竟涂瑤清是殺了翁主的罪魁禍首,這樣的懲罰也太輕了。

但是轉念一想,鬼民如此聰慧的鬼也覺得于情于理,蕭石竹這麼處理也不如不妥。

于情,蕭石竹不會很快對自己的小妾下死手,倒也真的是做到了一日夫妻百日恩。

于理,蕭石竹他現在不能殺涂瑤清。

那不是普普通通的女鬼,涂瑤清的身後是青丘狐國。在九幽國秘密逮捕那些吃里扒外的青丘狐國之際,在九幽國派出了句龍和大羿趕往東瀛洲,修建各種關隘和防御工事之時,對于九幽國來說最缺乏的就是時間。

不殺涂瑤清,就能不會逼反青丘狐國。青丘狐國不反,九幽國就能贏得更多的時間去籌備更多的事情,九幽國的鬼民就能在未來發生的變故中少死幾個。

為了自己,蕭石竹可以怒發沖冠,親自手刃了殺了自己女兒的涂瑤清。哪怕這個女鬼是和他同床共枕過的。

但為了鬼民們,他不能這麼沖動,也不能這麼莽撞。

他再次攥緊了雙拳,手背上的青筋靜靜的顯現而出。

就連額頭上的青筋,也一點點的凸起。

「我不僅僅要這麼做,我還要嘉獎青丘狐王和青丘狐國,嘉獎他們作為我們的附屬國,在戰斗中英勇的表現。」緊接著,使勁咬了咬牙的蕭石竹,一字一頓的說到。

他的眼圈,隨著他說出這些話而微微發紅。

他憤怒,也憋屈。

他明明高高在上,萬鬼敬仰,可是坐在王座上也不能為所欲為。有時候為了更高的利益,他只能忍氣吞聲。

這樣的事情過去也發生過很多次,但這次發生在他身上的,是他女兒的死,他也只能忍氣吞聲。

只有這樣,才能用涂瑤清和這些表演來牽制著青丘狐國。

才能為九幽國的軍士們,鬼民們贏得利益和時間。

這種痛苦,蕭石竹只能是深埋在心中,一直壓抑著。要是被左右,從而沖動起來,那還真的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了。

但是這一切,都不是蕭石竹願意的,所以他才說這些都是表演,為了贏得時間,為了九幽國的表演。

「我還要,還要嘉獎狐嵐。肯定他在國中作為兩國友好和平聯絡使者的表現,重重的嘉獎他。」蕭石竹把雙手緊攥得更,任由指尖深陷掌中肉里去。

鬼母見狀,趕忙伸手出去,輕輕的掰開了蕭石竹緊攥的十指,已經看到了掌心中,深陷下去皮肉,心頭一陣抽搐。

握著蕭石竹的手,鬼母清楚的感覺到蕭石竹在顫抖。那不是怕,那是蕭石竹的憤怒使得他抖個不停。

這讓鬼母更是揪心。

她忽然萌生了不再爭斗的念頭;去他的天下,去他的太平,鬼母在這一瞬間只想著要自己的丈夫開開心心,平平安安。

可轉念一想,他們又能去哪兒呢?出入冥界的地方,還在酆都大帝的地盤上。而酆都大帝,是不會讓他們活著離開陰曹地府的。

這讓鬼母也不得不心疼歸心疼,但還是點頭了一下,贊同了蕭石竹做法,道︰「穩住了青丘狐國的表演,確實是高招。」。

蕭石竹沉默不語,眼中再現殺氣。

他已經打算好了,忍辱負重一時,日後一定要青丘狐國加倍奉還的。

蕭石竹站起身來,帶起一陣陣陰風,吹得大殿中的帷幔獵獵作響。

「我九幽國積蓄數百年乃至數千年的力量,全民一心,勢必要開創一個美好的未來。有如展翅高飛雄鷹一般扶搖直上,勢不可擋,但卻要對一個區區的青丘狐國去委曲求全。」蕭石竹壓低著聲音,但憤怒難以遏制,他一個拂袖後又道︰「可有什麼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就連我自己女兒的死,我也要仔細斟酌著去處理,為了一切得去違心的表演,這算什麼狗屁高招!」。

身後的鬼母看著丈夫委屈,輕嘆一聲,也是那麼的無奈。

可無奈歸無奈,憋屈歸憋屈,她和蕭石竹都知道,這樣的政治表演必不可少。而且要演的真實,無絲毫做戲的樣子,一定要達到讓後世史官,在此事上也只能是猜測揣度,並無真憑實據的地步,才能真正的迷惑了青丘狐國。

故此也只能無奈,也只能憋屈。

「那這要不要先暗中,給月丫頭交個底?」嘆息聲落地後,鬼母有點擔憂的問到︰「我有點怕,她不知情的話,會受不了這個打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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