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0】起疑

大風拂過冥道,揚起一層沙土。

回蕭茯苓話的那個工人,也是看到了蕭茯苓身穿綢緞華服,身邊又有大隊人馬跟隨,還以為是鬼官呢。

應蕭石竹‘廣開言路不只是要多听,也不能在建議里有性別歧視。’的要求,九幽國中女鬼與男鬼大致平等,她們可以上學可以做官。也可以受訓參軍,上朝參政。

鬼民們對見到女官女兵甚至是女將,都已不會大驚小怪了。

當然,猜著蕭茯苓可能是女官,那個工人也就不得不搭話了。

說完後,這個工人身邊的另一個工人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別廢話了快干活。

那個工人也只好抄起了鐵鍬,跟著其他的鬼們一起,把車里的土石,一點點的搬運下來。同時有工人拿著直徑一尺,長三四尺的圓木站到井欄上,用圓木捶打井里的土石,讓這些土石不斷往下緩緩落去,也越來越是結實。

並且,不再是堆尖了的模樣。

然後其他的工人們,就把車上的土石運過去,再次填埋到礦井里。

路上時而路過的車馬上的鬼,都會好奇的瞟幾眼這些工人的一舉一動。

蕭茯苓看著他們的工作,車里的賴月綺也看著。很快,賴月綺的目光就一直盯著那些用來填埋的土石,沒有再移開。

一堆土石,也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她一看就看半晌的。

直到蕭茯苓看膩了後,馭獸帶著軍士和賴月綺離開後,賴月綺才依依不舍的移開了目光,卻不再說話,一直沉默。

隊伍繼續向前,朝著嘯風城而去,很快就把那些忙著填井,黑皮赤膊的工人們,遠遠的拋在了後面。

走了半晌,蕭茯苓已經可以看到前方遠處的路邊,左右聳立著一根大小和高度,一模一樣的石峰。皆為下小上大,上粗下細,看上去一陣風就能把它吹倒。又陡直而立,高不可攀。

通體又都是暗紅色的,在陰日之光下,兩座高百丈有余的石峰散發出殷紅如血的紅芒。像極了兩朵,嬌艷的紅蘑菇。

這便是嘯風城西面的門神石。

這對石峰不是人工雕琢而成,而是在這平原上呼嘯了千萬年還不停息的大風,將它們風化成為了如今這個樣子。讓人看了,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的神奇。

蕭石竹奪取了整個玄炎洲後,曾經想著在上面建造防御建築,派出空中部隊駐守其上。于是派人丈量過這兩塊石頭的高度和粗細等數據。

得到的數據令蕭石竹都驚訝不已。兩塊石頭的每一個地方的粗細一模一樣,高度一致,甚至連石身上哪里有風化的坑窪,位置大小,直徑等等都是一模一樣的。

于是蕭石竹下令,不再在此建造防御工事。如此難得一見的大自然奇跡,要好好保護起來。也當即下令國中鬼民,不得破壞這兩座石峰,四周一里內不可以營造建築,開墾荒地。

而句龍手下的百工們,把冥道修道此地時,從中間而過。于是,這兩座石峰就相繼了兩個門神,任由風吹雨打,也一直守候在冥道左右。

因此,本無名字的石峰,也有了門神石的稱謂。

蕭茯苓注視著兩個讓她嘆為觀止的石峰,正看得興奮激動時,車窗後的賴月綺對她招手道︰「茯苓你上車,我給你說點事。」。

蕭茯苓從越來越近的門神石上,收回了目光,也沒有多想點頭著叫車夫停下車來,自己翻身下了獸魂把韁繩拋給了範錦鴻,一言不發的上了車。

賴月綺的車輿比不上蕭石竹的神輿,連鬼母的都不如。內外間雖有,但都很小。中間就一道屏風將其隔開。

內間就擺著個臥榻。

不過用器物品,還是極好的。鋪著的都是羅衾錦褥和一丈毯,千兩絲的五色氍毹。七寶枕和紫綃帳一樣不少。

鬼母也不會虧待她的;除了車輿小了點,其他的都沒有讓賴月綺委屈。不過話說回來,比起蕭茯苓,賴月綺她至少還有一輛車輿。

蕭茯苓這些日子都是風餐露宿的,也沒車坐。這翁主也不嬌生慣養,從小行軍打仗的她,無論是金碧輝煌的宮殿,還是一頂氈帳她都能住下。

就是賴月綺邀她到車輿上,她也不來。

蕭茯苓走了進來,直接就坐到了賴月綺的臥榻上,就與賴月綺隔著臥榻上的小桌。

「茯苓,我看那些用來填井的土石有些奇怪。」賴月綺把桌上的果盤,遞給了蕭茯苓,伸手給她耳邊發絲輕輕的別到耳後︰「一開始我也沒注意,後來看到那些土中有些石子顏色不太對。」。

拿起果盤里果子,啃了起來的蕭茯苓不以為然的問道︰「娘,這石頭還有什麼顏色不對的?」。

「礦石的石頭,多少都有光澤。」賴月綺蹙了蹙眉,悠悠道︰「一開始我們九幽國不強大的時候,軍器監得自己鍛造金屬,倉庫里也有不少礦石。我對礦物也很了解的;細看之下,發現他們用的土里還真的是夾雜著不少的礦石。都不大,小塊小塊的,我看到最大的一塊也就成年人魂的拳頭大小,不細看還真的難以發現。」。

蕭茯苓咽下了咀嚼碎了的果子,面露肅色沉思了起來。

片刻後也暫時沒有想明白的蕭茯苓,如自言自語一般輕聲嘀咕道︰「本來就是廢棄的礦井,又拿礦石來填埋干嘛?」。

「不知道,但這其中肯定有貓膩。」賴月綺緩緩搖搖頭,也蹙眉思忖起來

暮熙城,玄教教徒分堂的小院里。

神輿中傳來一陣陣慌亂的腳步聲,鬼醫們進進出出,把一類類藥瓶藥物,著急忙慌的搬了進去。

神輿內,蕭石竹雖然壓著怒火,但臉上還是有些鐵青。正在對給他包扎手掌的鬼醫們,不耐煩的說到︰「瞎緊張什麼,一小點口子也值得大驚小怪的。知道怎麼回事的也就算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死在了北陰朝刺客的暗器下了呢。」。

他說他的,鬼母卻依舊是提心吊膽的。明明知道丈夫身懷玄力,這點小傷根本就不算什麼。但卻還是本能的擔心,不停的囑咐鬼醫們,給好好包扎。

整的那些鬼醫一邊要應聲,一邊要听著蕭石竹瞎嚷嚷,一邊還要仔仔細細的給蕭石竹包扎。

一心二用算什麼,這些鬼醫都一心三用了。

而鬼母說了一會,忽然看向了地上的帶血棉球。

陰曹地府的棉花自古就有,不像人間一樣南北朝時才傳進來的。古神時代,神僕里的醫官們就用棉花給鬼止血了。

這地上有些棉花也不奇怪,但是是棉花上的蕭石竹鬼血讓鬼母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鬼醫們忙活了一會,總算是把蕭石竹的雙手手掌給包好了。收拾了一下四周後,跟著青嵐退了出去。沒主意到鬼母悄悄的,撿起了一團止血的棉花,藏在了袖中。

「辰若,你也下去吧。」鬼母瞥了一眼還侯在一旁的辰若,緩緩道︰「告訴鬼醫和院中的衛士,今日的事情不能外傳。主公用過的止血棉和繃帶,你現在馬上去親自燒毀。所有沾著鬼血的療傷器物,也馬上全部處理洗干淨了。」。

「諾。」辰若應聲著,轉身就快步疾行離去。神輿里,又只剩下了蕭石竹夫婦兩個鬼。

「止血棉現在就燒毀,用得著這麼著急嗎?」蕭石竹察覺到了鬼母的異常,也顧不得生氣了,注視著妻子問到︰「你今天跟我那鬼血較上勁兒了?」。

這一好奇,臉色也不鐵青了。倒是鬼母,頓時就滿臉慍色。

「蕭石竹,我嫁給你這麼多年了你可從未對我說過謊,哪怕是不能說的事情你也只是沉默,要麼叫我別問了,可從不騙我。」說著說著,鬼母眼中已泛起了淚花︰「你現在怎麼學會騙我了?」。

「我,我沒騙你啊。」蕭石竹一愣,注視著妻子呆呆的說到︰「我哪里騙你了啊?騙你什麼了?」。

妻子這忽如其來,莫名其妙的疑問倒是把蕭石竹問住了。只是須臾之間,還沒有把話說完他就心虛了。

他還真有一事騙了鬼母;準確的說也算不上騙,就是有些瞞著。

還不是他在黃泉里,丟了不少壽數的事。

這事一想起來,天生說謊高手的蕭石竹盡然也心虛了。這說的話出了口,也多有些底氣不足。

他對誰都敢說謊也能說的自然,包括他那寶貝心肝女兒蕭茯苓。唯獨對這妻子鬼母,是真的難說出口。

同時心里在電光火石間,就連連閃過了幾個疑問︰「老婆起疑了?知道什麼了?怎麼就起疑了?」。

他話才說完的那一瞬間,鬼母已經掏出了才藏到她袖中,都還沒焐熱的那團止血棉花,倏地遞到了丈夫蕭石竹的眼前,一聲哽咽後直言問到︰「你自己看看你的鬼血。你不是跟我說,你在黃泉里只是有驚無險,沒讓黃泉女王算計著你嗎?」。

說著,鬼母就留下了淚來,忍都忍不住,如泉奔涌。

蕭石竹一看那團棉球,上面沾了不少他的鬼血,殷紅的鬼血和雪白的棉球在一起確實有點顯眼。可除此之外,他左瞧右看也沒有看出來上面有什麼端倪,能讓鬼母起疑的?

「這怎麼了?」蕭石竹是看不出什麼門道來了,只好問妻子了。

「你騙我你騙我,你就快死了你居然也瞞著我。」鬼母想大罵來的,但最後一點理智讓她立馬想到這事情嚴重性,于是後半句話就壓低了聲音,強忍著輕聲說出來的。

話語間不但有委屈,更多的是擔心。

「哪跟哪的事啊,我這看半天了什麼都沒有看出來。」蕭石竹見鬼母哭得立刻就泣不成聲,直抽搐,趕忙把棉球一扔站起身來,扶著鬼母坐下後,立馬被鬼母一個甩肩,甩開了他搭在肩頭的手。

「你的鬼以前清澈,顏色就像紅色的那種山茶花。現在呢?都,都」說著說著,鬼母就說不下去了,埋頭痛哭了起來。

蕭石竹又轉眼一瞥地上的棉球,上面的鬼血顏色就像未熟透的西瓜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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