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刀下留鬼

陰日之光,透過了中土碧穹上漂浮著的淡薄白雲,照耀到大地上。列隊整齊,浩浩蕩蕩的黃泉鬼兵們正在陰日之光下,大踏步向南而行。

冬季黃泉的陰日之光也是陰氣濃郁,並不酷熱,反而陰日之光中泛起了點點寒意,陰冷慢慢溢出,令諸鬼一陣神清氣爽。

只是他們手中長槍長戈,已然在陰日之光下寒光閃閃,很是晃眼。

騎在當康背上的蕭石竹,雙腿夾緊雙手也緊攥著韁繩,粗喘起來。

心中焦慮不安來的忽然且莫名其妙,讓他也渾身緊張,胸悶之感和窒息的難受隨之而來,讓他坐立不安。

「主公,你怎麼了?」身邊形影不離的國師盈盈,立刻感知到了蕭石竹情緒的變化,當下緊鎖著眉頭,趕忙悄聲問到。

陰日下微風頓起,朝著蕭石竹迎面而來。吹得他渾身一抖後,清爽了些許。那莫名其妙的胸悶不安,還有帶來的渾身緊張頓消幾分。

蕭石竹正要告訴國師盈盈他怎麼了,忽然眼前一黑,緊接著本能閉眼起來的他,腦海中浮現了一幅恐怖的畫面。

他看到了數百個神通鬼,把自己體魄里一道道帶著微弱玄力的鬼氣,源源不斷的注入了他們圍著的濃郁血霧之中。一片殷紅的血霧里彌散著刺鼻的血腥,蕭石竹看到紅芒深處臥著一只模樣古怪的獸魂。

那是一只他前所未見的畸形獸魂,四肢上各有五根粗壯又長鉤狀強爪,形同一把把鋼鐵打造的鉤爪,在血芒中泛起了森然冷芒。而此獸身形有如猛虎一樣卻不長毛,遍體長滿了堅硬的鱗甲,且也沒有長著虎頭,而是長有一顆南瓜大小的貓頭。而在它的脊背卻橫生出兩對黑色翼膜組成的翅膀,此時已微微展開。股後生著的也不是斑斕虎尾,卻是一條長滿了青色鱗甲的蛇尾,垂在它的身後地上盤了起來。而它的月復下和兩肋處肌膚上,則是長滿了一個個人魂的腦袋。渾身上下,還有濃郁婚後的鬼氣環繞,形成一道聚而不散,貼身的烏黑靈體屏障。

在此之前,不管是從活物還是古籍上,無論是人間還是陰曹地府,還是現在他所處的黃泉之中,蕭石竹都未曾見過這種古怪的畸形獸魂。

細看之下,蕭石竹覺得它並不是獸魂,卻又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就在他還想細看之時,此物轉頭過來,一雙綠油油寒芒直冒的雙眼直瞪著蕭石竹,四目相對下,眼中凶光畢現。

只是被那怪獸猝不及防下的一瞪,蕭石竹的心頭又是猛然一凜,急喘著趕忙睜眼,卻看到了暖和的陰日之光,和遠處那橫在南部天地間,遮天蔽日,又不越過邊境線的沙塵暴。

而只是一瞬間,蕭石竹後脊已是涼氣亂竄,手心之中盡是冷汗,連指節縫隙里也是黏答答的。

至于那出現在他腦海里的奇怪又陌生的怪獸,再也看不到了。納悶的蕭石竹再閉眼幾次,也只能在閉眼時看到一片黑暗,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

而胸悶與不安,還有緊張的感覺也煙消雲散,不見了蹤影。

「主公,主公。」他身邊的國師盈盈急聲喚到,把蕭石竹從愣神中拉了回來。

「什麼?」蕭石竹轉頭看了國師盈盈一眼,瞄到了她臉上的擔憂和緊張,又漫不經心的問到︰「你感知到什麼危險了嗎?」。

「並不是感知到什麼危險,是你剛才倒底怎麼了?」國師盈盈環顧四周一圈後,轉頭回來面朝蕭石竹那邊,繼而壓低聲音的悄聲道︰「怎麼忽然就焦慮不安了起來?」。

蕭石竹聞言,正要把自己腦海中浮現的莫名其妙幻景告訴盈盈,但話到嘴邊,看著四周的黃泉鬼兵,又欲言又止後,緩緩道︰「等我們到了邊境上,安營扎寨下來後我再告訴你。」。

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對方才看到的幻景回憶。

「好。」國師盈盈又略微感知了一下,發現蕭石竹體魄無恙,心境平靜,連情緒也穩定了下來後,也沒有去催促蕭石竹的意思,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還有一個月,我們就回去了吧?」忽然,默默想了半晌也不知道那個幻景是什麼預示的蕭石竹,索性不去想那些事情了。于是再次無聊起來的他,沒話找話的對國師盈盈說到︰「應該是二十多天吧。」。

也是給自己找點打發時間的事情。

「只有二十七天了;不過就算大軍要在邊境上休整幾日,也還來得及。我們是有時間先去聖地再趕回入口,也不會趕不上通道再次打開的時間的。」國師盈盈掐指一算後,答到︰「主公盡可寬心,我們的時間還算是富裕的。」。

「嗯。」蕭石竹微微頜首後,不再說話。逐一把掌心往身上玄袍的前襟上蹭了蹭,把掌心黏答答的汗液擦在了身上。

就在緊跟他身後的尋香見了,不由得微微皺眉,臉上浮現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嫌棄。而緊盯著蕭石竹一舉一動的的眼中,也隨之閃過了一絲狐疑。

蕭石竹剛才的那一舉一動跟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既沒點禮節還有點邋遢,哪里像是制定禮數規矩的高貴古神的後代?唯有蕭石竹體內的玄力,可以確定他就是神之子。只是往日里,蕭石竹在不經意間的一舉一動,真的跟高貴不沾邊,看得那尋香狐疑之際也是心中納悶,百思不得其解︰「我們怎麼就輸給了這麼一個鬼?」。

而蕭石竹自然不知道,身後的尋香注視著他想些什麼,蹭掉了雙手掌心汗珠後的他,悠悠道︰「也不知道現在朔月島上情況如何了?」。

「放心吧。」盈盈抿嘴微笑著,寬慰蕭石竹道︰「島上有英招將軍在呢,國中還有**坐鎮都城,酆都軍別想在島上逞凶。」

漫天風雪飄飛的朔月島上,寒意在隨風飛揚四溢。

雪地中被圍住了的盧騰,環視著身邊昔日並肩作戰的戰友,那些現在對他面露猙獰的酆都鬼兵,慢慢的鎮定了下來。

一時間,他為這些戰友們頓覺可悲。

他一番細想下就知道了,龔明義所謂的做局不過是臨時臨危的謊言。其實如果真的是布局抓內鬼,何必在他離開後許久在動手呢?

而他的戰友們,居然可悲的相信了這個謊言。

冷風還在咆哮,卷席著漫天飛揚的黑雪。微微揚起嘴角,輕輕一笑的盧騰心中一片冰冷。放佛被著天地間飛舞的風雪,在瞬間冰封起來了一樣。

那些他冒著危險和寒風,也要設法去救下的戰友,反而用槍和利刃,指著他身上的每一處要害,隨時都能帶著無知引發的憤怒,讓他被亂械千瘡百孔,大卸八塊。

龔明義正是因為他的戰友,多數愚蠢而能輕而易舉的蒙蔽他們。能把他們都賣了,然後還讓這些蠢貨去為龔明義數錢。

電光火石間,盧騰仿佛還看到了回朝後的龔明義,對酆都大帝如何把責任,推卸到酆都軍中叛徒太多上去。

輕輕一笑的他,笑容中浮現了幾分不屑和輕蔑。

這個笑容,讓龔明義一看之下,勾起了心底深處最難受和痛楚的回憶。

十幾年前,一個明眸如星辰一般的男鬼人魂,在從龔明義這里贏走了大金額的冥銀之後,也曾如現在的盧騰一般,露出了這種充斥著鄙夷,輕蔑,不可一世的笑容。

那個人魂的相貌和名字,讓龔明義刻骨銘心。他就是——蕭石竹!

風雪下的龔明義攥緊雙拳,直瞪著盧騰的雙眼血絲頓起,凸出眼眶之時怒火迸射。殺氣頓起,徐徐升騰的龔明義緊接著咬牙切齒的下令道︰「盧騰,叛國無赦,就地亂械砍殺,不留全尸。即刻將其叛國行為速報酆都,拘押盧騰九族!」。

四周鬼兵聞言也不應聲,只是把手中利刃高高舉起,對準了心灰意冷而緩緩閉眼起來,但臉上笑意依舊不減反增的盧騰。

就連往日很會照顧和關心戰友的老魯,也是如此。

他們已經被龔明義完全蒙蔽了雙眼,連基本的判斷都沒有了。此時此刻的盧騰在他們眼中,就是個不可饒恕的可恥叛徒。

必須亂刀砍死,不留全尸。

就在這些鬼兵即將動手之時,四周風雪中火光乍現,閃爍連連。一枚枚赤紅的子銃呼嘯著沖破風雪,朝著那些酆都鬼兵們疾射而來。

轉瞬間,酆都鬼兵們刀劍槍戈還未落在閉眼等死的盧騰體魄上時,疾射而來的數十枚子銃就分別擊中了他身邊那幾個正要行刑的酆都鬼兵體魄上的要害處。

酆都騎兵座下坐騎驚慌踏蹄不停,在風雪中嘶吼連連。任由騎手如何安撫,如何勒緊韁繩,一時間也安靜不下來。

血霧飛濺下,行刑的酆都鬼兵慘叫著倒底,躺在冰雪中五指緩緩松開,放開了手上的利刃。

沒有任何一把兵器,落在了已經做好魂飛魄散準備的盧騰身上。

死里逃生的盧騰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死里逃生,只听到砰砰砰的聲響大作下,一聲聲慘叫隨之而來。而他體魄上卻沒有絲毫的痛感傳來。

好奇之下,他緩緩睜眼,瞄了瞄四周。卻看到身邊一片尸體倒在地上,血染積雪血腥四溢。身邊還活著的其他鬼兵和龔明義,已然亂了方寸,四顧周邊漫天風雪,找尋著開槍之鬼。

不用細看也知道,這有狠又準,擊傷後留在身體上,血肉模糊的創面能呈現出喇叭型空腔的子銃,都來自于九幽國的火銃。那種能打出子銃,而不是鐵砂鋼珠的火銃。

「大晚上的行刑,你們酆都狗還真是行為獨闢蹊徑啊。」就在驚慌失措的酆都鬼兵,都忘了繼續行刑,而四處環顧找尋著敵人影子的時候,北面黑暗中那漫天風雪下,響起了一個鏗鏘有力的洪亮聲音︰「何不刀下留鬼,讓我也看看是什麼獨特的鬼,要勞動各位酆都狗,大晚上的不睡覺也要行刑處死呢?」。

洪亮之聲,震得風中雪花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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