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6】抗旨

距離女魃所在的小船北面海域上,五艘九幽國的戰船排成了人字形,由北向南行駛,正在執行著巡海任務。

雖說經過一年來的奮戰,黃泉海以南各地海域已很少見到北陰水師的戰船了,但九幽水師還是沒有掉以輕心。

每日的巡海任務,從沒有偷懶。

一旦發現北陰水師的戰船,便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擊沉。以保證黃泉海以南海域各地,盡數在九幽國和九幽水師的掌控之下。

此時這支小艦隊,為首的旗艦是一艘勢雄力大的福船,底尖上闊而首尾高昂的福船,光是柁樓就有三重。

十六面九幽國的彼岸花旗幟分列兩排,插在向外拱兩舷護板上,正迎著習習的腥臭海風招展不停。

在這艘福船左右,各有兩艘鐵犁木為板,龍脊為主梁的廣船。

自從多年之前,蕭石竹拿下共工國後,接受了共工氏族們造船的建議,就開始在九幽國各個沿海城市的海灣中,展開了養蛟龍和蜃龍的行動。

從那以後,九幽國的戰船主梁和龍骨,就多是用龍脊制成。使船只更堅固,同時吃水更深,抗御風浪能力得以改善了不少。

這四艘廣船雖然不如那艘旗艦高大,但抗御風浪的能力,卻不必福船低。

立在福船甲板前端的,正是共淵的長子句弘。這個小子自從上次出征了龜山島和淮水港後,因為作戰勇猛被提拔了。如今的他,已經是九幽國水師中的一員鬼將。

蕭石竹到了東夷洲後,也把他調到了東夷洲來,就是要與北陰水師有作戰經驗的他,來保證南面黃泉海上,不被北陰水師再次控制。同時輔佐青木郡中的林聰,再在山灣中為九幽國擴建出一支水師來。

「句弘將軍,我們已經遠離海港近六百離了,還要繼續往南嗎?」他的副將在搖晃著的甲板上,大步向前來到他身邊站定後,笑笑道︰「再往南,都快到雲夢洲東北了。」。

「瞎說,你以為黃泉海就是個三進院子的鬼宅這麼大啊。六百里就能到雲夢洲了?」說話間,句弘斜了他的副將一眼。

當然,句弘也知道是他的副將在于他玩笑,說歸說,卻沒有半點不爽手下的意思。

「傳令,再往南巡海三百里。」頓了一頓,句弘對副將下令到。

那個副將微微行禮間應了一聲,再次直腰時,他與身邊的句弘都是微微一愣。

在他們艦隊前方遠處,目光所及之地,有一道灰黑的濃煙從海平面上冉冉升起,聚而不散越升越高濃煙,很快就在海天之間形成了柱狀,極為醒目。

從濃煙的顏色來看,好似是木頭燒著後產生的。

二鬼都是戰斗經驗非常豐富的鬼將了,看到那道濃煙後的下一秒,首先想到的是前方海域是否有船只燒著了?

如果是船只著火,因船上爐灶失火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是遭到了炮擊或是火箭射擊。

句弘立馬還聯想到了,前方會不會有北陰水師?想到此,略感不妙的他趕忙對副將急聲下令道︰「艦隊全速向前,飛天軍也立馬起飛,提前前往濃煙升起之地偵查。」。

「諾。」那個副將不敢怠慢,應聲著就立馬轉身朝柁樓飛奔而去。

不一會後,五艘戰艦的左右兩側都伸出了一副副船槳,插入海中。

船槳滑動,水花漣漪相繼泛起,轉動間擴散出一道道水紋。戰船乘風破浪,急駛向前而去。

片刻過後,兩個小旗的飛天軍已在甲板上集結完畢,全副武裝的他們手持火銃,井然有序的沖天而起,又在空中迅速排成了梯形隊,先戰船一步向著那道濃煙升騰而起處,展翅疾飛而去。

船上嚴陣以待的炮手和火銃兵,已經在甲板上做好了戰斗準備。所有上了炮彈的火炮,被推到了女牆的炮口後,火銃兵們也把迅雷銃在女牆後架起。

就連隨艦的空騎兵,也都在甲板是集結完畢,隨時可以投入戰斗。

依舊立在船頭的句弘,海風撲面下瞪大雙目,盯著那越來越近的濃煙,右手不由得握緊了懸在腰間的彎刀刀柄。

面色平靜的他,實則內心深處已泛起了一絲絲的激動。他迫切地希望,濃煙升騰之處有北陰水師的戰艦蹤影。

距離濃煙越來越近時,他心潮越是澎湃,徘徊在胸中那一抹激動,更是難以遏制。以至于他握住彎刀刀柄的右手五指,都微微地顫抖著。

不過,很快就有令他稍有失望的消息傳來了。

前去偵查的一個飛天軍返航回報,前方海域上的濃煙,不過是一艘單桅的小船。至于那道濃煙,也是穿上之鬼弄出來的。而飛天軍們也盤問了他們,得知這一船鬼皆為有熊國的亡民。

有熊國的亡國消息,不久前就已傳到了東夷洲中,句弘也略有耳聞。不過他還是有所懷疑,生怕是別有用心之鬼借此打入九幽國,于是決定親自去看看後再做決定。

隨之他又下令船速不減繼續前進,朝著濃煙升騰而起之處急駛而去。

半晌過後,當濃煙消散時,他的福船也已來到這艘用不沉木制成的小船前方停住。

先到的飛天軍,依舊圍在這艘小船上空緩緩盤旋。其他幾艘戰船也立刻把小船圍住。句弘俯身向下看去,俯瞰下方,就見小船甲板上,一個削瘦的青衣女鬼跪在甲板前端,左手高舉著一道帛書,右手高舉著一枚印綬,環視著四周之際高聲喊道︰「我乃有熊國前公主女魃,亡國之際受命前往九幽國,有事需親自面見九幽王。」。

滿頭銀發的她,生著一張芙蓉秀臉,其上秀美無倫的五官間雖盡是疲憊,但卻還是掩蓋不住她的貴氣。

而在她身後跪著的船老大,也手捧一根早已破爛的鬼頭節杖,將其高舉過了頭頂。

句弘定楮細看一番,見那節杖的制式確實是冥界各鬼國專用的使臣節杖,一時間懷疑消退了些許。稍加思索後,句弘對又站到了他身邊的副將道︰「讓他們交出所有的武器,隨我返航前往青木郡,交予林聰大人處置。」

遁神平原上,懸浮在萬頃森林上空的穹冥城,依舊立在雲端。

只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自從酆都軍佔領了此地後,城中各地隨處可見之前遁神國的子民們,手腳上帶著鐵鐐,在城中做著各種的苦力。

酆都軍們則是手持長鞭立在一旁,一旦看到有鬼動作稍有遲緩,便是不由分說一頓抽打。

數年來,城中鬼民們就沒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對于他們來說,任由酆都軍奴役已然成了一種習以為常之事。

面對酆都軍的利箭長刀,他們已經沒了反抗的勇氣,只剩下日復一日心甘情願的被奴役。

白雲悠悠,蒼穹碧藍。幾只形狀像狐狸卻背生雙翅的獙獙,發出如同大雁鳴叫的聲音,落在了城中那座高大雄壯的高樓上。

這座遁神王以前所居住的閣樓已重建,比之前更是金碧輝煌。七十二個根雄渾穩健的圓柱拔地而起,撐起了樓中的五層空間。六十個翹角凌空,迎風舒展。每一個翹角上垂下的銅鈴,在風中發出一陣陣清脆鈴聲。

樓下四周立起的幢幡,也在風中搖動不停。

而如今物是人非,樓中已成了屢天老鬼的指揮室。

大樓一層大堂里,陰風颯颯黑霧漫漫,屢天緊皺著眉頭,盯著身前那座東夷洲的沙盤愣愣出神。

許久後,他才抬頭舉目,看向了站在沙盤另一端的鑿齒,略有狐疑地問到︰「土伯真的戰死了嗎?」。

鑿齒點頭間,粗大的鼻孔中噴吐出一股灼熱的熱氣來︰「末將手下的探子回報,鳳鳴谷以南戰斗極其慘烈,駐扎于谷口的酆都軍十有八亡,也親眼看到了土伯被九幽國的火銃齊射,體魄千瘡百孔倒在了血泊之中。」。

屢天長吁一口氣,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緩緩閉眼,悠悠感嘆道︰「九幽國軍裝備精良,戰斗力之強,可陛下居然還讓我們與他們殊死一搏,又不給調派幽冥鬼炮,難道要我們用手中刀槍去與敵軍肉搏嗎?」。

語畢,猛然瞪眼的他從袖中抽出了才收到的聖旨,往身前沙盤上猛摔而去。霎那間那沙盤上的幾桌小山,就被這道聖旨砸碎,在塵埃升騰下化為片片土礫。

「怎麼了大帥?」鑿齒驚愕下,瞥了一眼那道聖旨,急聲問到︰「陛下的旨意是要我們與九幽國死磕?」。

終于酆都大帝的他,始終不太願意相信酆都大帝會做出這麼昏頭昏腦的決定。

「是的。」把頭一點的屢天,微微闔眼起來的屢天,臉上閃過一道怒色。而鑿齒的眼中,卻依舊徘徊著不可思議之色。

他不用去拿過聖旨來打開細看,也知道他們成為了酆都大帝的棄子。從五天前,氐土貉帶領著水師的全面撤退,卻沒有帶走在遁神平原上的酆都軍與玄帝軍,就不難看出來酆都大帝已經不打算再在東夷洲下功夫了。

但酆都大帝又不甘心把東夷洲拱手相讓給蕭石竹,所以留下了棄子與九幽國玉石俱焚。

只是鑿齒忠心太多,哪怕現實就在眼前,他也不願意去相信這是事實罷了。

看著屢天臉上漸漸浮現的失望,鑿齒忽然有些茫然,不知他們接下來倒底是要為誰去戰斗和拼命?

沉默許久後,鑿齒忽地問到︰「大帥,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一問,或許也是對他自己問的。

微微闔眼間沉默許久的屢天,緩緩睜開了雙眼。鑿齒立馬從他的眼中,也看到了一絲淡淡的茫然。

而屢天卻沒有急于回答他,只是又沉吟了片刻後,終于輕聲地道︰「我要抗旨!」。語從口出,屢天臉上立刻浮現了堅定之色。

這輕聲的回答,在鑿齒听來確如五雷轟頂,響徹回蕩在他的耳邊,余音久久不散。同時一雙銅鈴般的雙眼中,有點點驚懼之色慢慢地浮現而出,瞬間就填滿了整個眼眶。

四周憑空突生的陰風,發出聲聲尖銳地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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