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內鬼

「這有點不容易吧。」秦廣王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化為萬般為難,同時眼中有道不可思議的目光一閃即逝︰「不,是很不容易。」。

雖說遁神國鬼才輩出,武將濟濟,國力經濟也不弱,面對十萬酆都軍的入侵,抵抗個七八個月也未必能落下風。畢竟要是沒點實力,他們也未必敢反?

但陰天和屢天也是身經百戰的猛將,用兵得當,絕非只會紙上談兵之徒;曾經有多少膽敢挑戰酆都大帝權威的反賊,有名的無名的好多都死在了他們手上。

區區遁神國,在他們眼中又算什麼?

只需他們大膽而又謹慎的去指揮任何一場戰役,必定是十萬大軍可抵百萬雄師。若是要這兩魂在平叛遁神國時吃敗仗,還真是比哪天被天上掉下來的金子給腦袋開了瓢了還難。

龔明義瞥了一眼從他眼底漸漸泛起的費解,猜到了他的不信,于是便輕笑一聲,靠近秦廣王側臉,在他耳邊低聲喃喃道︰「其實不難,陰天和屢天不會讓你在上戰場,但後勤保障就會交給你管了。到時候只需無意中把糧草運輸路線啊,護送物資的軍力,透露給敵方,兩位陰帥不輸也難。屆時陛下一定會再次親自點將,讓你上陣。但那時候,陰帥和敵軍已是兩敗俱傷,說不定你還能就此一步登天,以後他們兩位陰帥見了你也要畢恭畢敬也有可能哦。」。

秦廣王登時呆愣在原地,瞪大的雙眼直視著前方不遠處撲來的一股巨浪,愣愣出神。直到那道巨浪帶著千軍之勢,猛然撲打到他腳下那塊黑色的巨大礁石上。水珠四射間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秦廣王這才緩過神來。

卻還是有些呆愣得問到︰「這風險太大了吧?要是被查出來」。話未說完,身子便在海風吹拂下,微微一顫。

龔明義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冷笑一聲,道︰「富貴險中求嘛。」。那笑中帶著鄙視,好似在嘲笑秦廣王膽小一樣。

「其一,只要挑選好信得過的聯絡人既可,要是沒隨軍出征的鬼,也不要在軍中任職的士兵,最好是游俠義士,而且是和你我單線聯系的。其二,情報要有真有假,虛虛實實這樣能保證沒法查出情報來源;且告訴聯絡人這都是假情報,是用來迷惑敵軍保證勝利的手段,讓他蒙在鼓里,還可以假模假樣的許諾點官職之類的承諾,讓他義無反顧的去為你賣命。」不等他開口問問怎麼就容易了,龔明義便把頭輕輕一搖,又悄聲說到︰「其三,聯絡人要有絕佳的武功,能輕而易舉的潛入遁神國王宮而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把這些消息用飛刀或是飛箭掛著情報,直接遠程傳到銀靈子身邊。」。

秦廣王越听越是驚訝,卻也帶著幾絲激動,眼中的費解早已蕩然無存。

這些龔明義嘴中隨口而出的手段和策略,看似簡單,實則無懈可擊,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但不可否認,這確實能讓陰天和屢天在接下來的戰斗中,提升失敗率。

「至于其四嘛,你應該不用我說也懂。只要這聯絡人回來了,就殺。如此一來,誰還能查到什麼。」這番得意洋洋的輕語方才語畢,嘴角便微微翹起的他轉頭看向秦廣王,而秦廣王也正好此時轉頭看向他。兩鬼四目正好相對,便是相視一笑。

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絕和果斷,還有對陰謀的熱衷。

而秦廣王對滿肚子壞水說來就說,連個思索過程都沒有,如那黃泉海中濁浪一般層出不窮的龔明義,是更加欣賞了。

「找你好久了,原來躲在這兒啊?」他們還沉浸在得意中時,身後忽地傳來一聲冷哼,透著三分憤和六分的恨,還有一分的不屑。

秦廣王和龔明義齊齊轉身,紛紛遁聲望去,只見他身後不遠處,有兩個魂魄正朝著他們大步走來。

左邊那個貌有古稀的老丈,身著下擺兩側有開叉的陳舊青衣;身材高大偉岸的他,和藹的臉上總是掛著春風般笑意,眯起的眼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詐。

右邊那位是駝背雞胸的老嫗,艾發衰容。滿臉都是深深的皺紋,像是干裂的大地上的溝壑,充滿了滄桑。滿頭銀發蓬松的她,身上白衣白裙,披著麻衣,頭上還環系著一條白綾,手中緊握著不是拐杖,而是一根一人來高的烏黑鐵棒。

每次看到她這身打扮,秦廣王和龔明義都會忍不住暗自在心中疑問︰「她這打扮倒底是給誰吊喪呢?」。

那棒身上,雕刻出了無數面目凶惡的小鬼,作奮力朝著棒頂爬去的模樣。卻紛紛都不是面目猙獰,反而笑眯眯的。只是那些小鬼的笑是那麼的機械,其中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而之前冷哼,正是來自這根鐵棒的主人。

那老丈名曰屢天,而這老嫗正是陰天。六天神鬼中的兩天,是冥界的高級神僕。

他們都是以酆都大帝的肉、血、皮、毛和發,以及指甲,這六種體魄之物,混合著玄力由酆都大帝親手塑造而成;便以六天命名。

從另一方面來看,說他們高級神僕,不如說他們是酆都大帝的分身或是孩子,更是貼切些。

畢竟,他們的魂雖為玄力所造,但體魄卻是取自酆都大帝身上之物。而酆都大帝,也很信任他們,畢竟怎麼也算是自己的骨肉了。

「秦廣王,你完了。」老丈笑嘻嘻的站到秦廣王身前半丈處,那老嫗卻踏前一步,抬起枯槁的手,深處長著有黑又長的指甲的食指,一指秦廣王眉心處,破口大罵道︰「風煙城一戰,你為了立功,不顧一切的朝著我軍開火,導致我軍死傷兩萬余士兵,才不得已在此休整。你就是個劊子手,我要繼續參你。我就不信,你這種焉壞焉壞的王八蛋,豬生狗養牛懷胎的垃圾,還能繼續在朝廷中混下去?」。

畢竟是酆都大帝親手所造的神僕,後台很硬,根本管你是什麼王,上來就直接開罵,一點廢話沒有,也一點面子都不給。

口水橫飛間秦廣王卻一直保持著微笑看著她,沒有反駁也沒有急躁和發怒。眉宇間,還掛著淡淡的不在乎。

罵了幾十句後,陰天看秦廣王罵不還口,是越來越氣,卻也一時間那他沒辦法;于是狠狠的罵了句︰「別以為陛下褒獎了你,就沒事了;這次出征你留在這邊,保護物資和運輸港口的安全,別想再上戰場了。」。語畢猛然轉身離去。

「好自為之吧。」屢天依舊笑嘻嘻的說了一句,也轉身追趕怒氣沖沖的陰天去了。

「我說的沒錯吧。」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龔明義傲然道︰「你被留在還這邊了。」。

秦廣王笑笑,沒有說話;注視著陰天和屢天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東夷洲,穹冥城。

日落之際,天空滿是深紅色的雲靄,映照在城中那些光滑的柱狀岩上,使整座飛島都熠熠生輝。

在城東一個僻靜之地,一塊比其他柱狀岩更大更高的六邊形玄武岩岩柱上,臨時建起了十來間小草棚,里面架起了風箱,火燙的鍛爐還有沖子、鑿子、鋼銼和鋼鏨子的工具。

袒胸赤膊的工匠們,不懼鍛爐中散發出的炙熱,拿著沖子、鑿子、鋼銼等工具,叮叮當當的打造著各式武器的各樣零件。

墨翟站在岩柱南邊邊緣處,吹著黃昏的涼風。

他身後的草棚,那些工匠,爐子以及鍛造工具,都是銀靈子才給他配發的,用于為遁神國打造連弩車和轉射機等武器。

許久後,當暮色四合,最後一抹斜陽帶著無限的留戀,悄然消失在地平線上後,墨翟轉頭瞥了一眼身後的那些工匠,見他們都各忙各的,誰也沒有注意這邊後,對身邊的禽滑釐悄聲說到︰「冷子菩提得手了,他給我送來了嗜魂傘。」。

得到自己夢寐以求之物,本該喜悅才對,但禽滑釐從他語氣之中除了听到平淡,再無其他。

正在禽滑釐狐疑之時,墨翟又慢慢說道︰「但是那是把假的。」。這次他的聲音低沉了不少,帶著絲絲的怒氣。

「不會吧。難道他不知道怎麼分辨真偽嗎?」禽滑釐眉頭輕皺,更是狐疑了。

「不,他知道。」墨翟輕聲說了一句,十指神智又猛然彎曲,使勁攥緊雙拳︰「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你擔心他」反了兩字來到禽滑釐喉嚨,就吐不出來了。冷子菩提,也就是金剛,可是他一手*出來的,打死他也不相信,這個人魂會背叛墨家。

「我誰也不想懷疑,但不得不懷疑。」墨翟看著前方的華燈初上的穹冥城,冷冷道︰「朔月島,黑龍島還有三星島的墨者們,除了冷子菩提,其他都突然和我斷了聯系,我不得不去懷疑,我們內部又出內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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