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往事知多少

「你可知它為何要逃,還攜著你的寶物。」

慶澤生母,前越州君後,辛柳,因兒子慶澤自小便會在月圓之夜,噩夢不斷,法力全無。天帝命天庭藥仙親自下界為他醫治,也無濟于事,畢竟慶澤還有半分鬼界血脈。前晟州山君覃齊知曉此事後,將多年前珍藏的莫奇石,制成一枕頭,贈與辛柳,以此,慶澤才免受怪疾。

「父君將它賜給我時,我便喜歡和它玩,待它算是極好了,可是這畜生不曉得知恩圖報,居然敢背叛我!」慶澤手中的劍彌散著玄色霧氣,他此生最恨背叛。

長棣施法打掉他手中的劍,「你這般年紀的人,怎學不會掌控心緒。」

鬼獸向來忠于主人,那畢方更是性情溫順,為何要逃,還帶著莫奇枕,緣由必定是因慶澤惹怒了它。雖說作為鬼獸坐騎,畢方沒資格作出這等事,但它畢竟是靈獸,有心智,受了偌大欺辱,也會想要反抗,何況是效力于心狠手辣的慶澤。

「我想了想,難不成是那日我玩笑話,說要砍它一只臂膀,它記在心里了。」

「慶澤,我作為你輩分上的兄長,好心勸你一句,有些話對親近之人不可亂講。」畢方打小跟著慶澤,不可謂之不忠,卻遭如此惡語,它逃走也是理所當然了。只是為何還要拿走莫奇枕,此事應不簡單。

「它不過是我養的一只畜生,可打可殺,我何須在意它的感受。」

仲炎此時醒來,顫巍巍地立起身。昔日在茨山,身經百戰,從未敗過,但如今竟會被越州山君轄制,這其中,或許是因那日孤山大劫,他的命數有了幾筆改寫,連著姻緣與法力也變了,尤其是脖頸間朱紅不再,他總感覺,心內空空,不得自在。

長棣遞給他一方帕子,「妖尊,多有得罪。」

他接過,苦笑,自己如花似玉的臉應是面目全非了,他看了看鬼獸抱著之燼,想來長棣已為她開月兌,很是感激,也頗感無奈,他是真想哪怕一死也要與慶澤再戰一回。

「鬼界有鬼界的規矩,妖界也有妖界的規矩,即便我們鬼界貴于妖界,也許尊重妖界的一方霸主,今日,我為族弟慶澤向妖尊賠罪。」

慶澤未曾言語,他無傷他的愧疚,也無辱沒一方妖尊的自省。

仲炎無視他,拱手向長棣道,「山君真是勞苦,在下心領了。」

「今日之事,本君為你討公道。」

他令鬼僕將籠子打開,移出妖獸,欲前去查看妖獸是否還能救治。鬼僕皆向著慶澤,討要指令,慶澤微微點頭。

長棣細看妖獸又原,殘存氣息已無,瞪了一眼慶澤,而慶澤故意倚在榻上,兀自喝茶,毫不在意。

「別讓之燼看見,她會很難受的。」仲炎小聲道。

「她可曾與你說過,尋到又原後,會去哪里?」長棣默然,變出一方白布,蓋在又原的身上,母親為何給這只妖獸托夢,他如今還未得閑去解開。

「之燼答應要等一個人,可是她不想等了,她說想回故鄉去。」

「她等不到的。」他冥冥之中好似知曉有這樣的一天,只因空塵與丫頭界限太寬,如何能同在無情,充滿規誡的天庭安生。

一個是火德星君,一個是無名山谷里的小火妖,再如何相愛情深,終究會與那些天上人間的孽緣一般,落不得相伴此生。

「為何?那個天庭重臣放不下尊位,還是因不愛……」

他搖搖頭,仲炎傾世的臉算是有些毀了,那些四方錘留下的痕跡,即便在額角,也是些許猙獰的。

「他人的故事,我們不必深究,隨緣便可……此後我得了好藥膏,便給你送去。」

仲炎觸了下傷痕,指尖殷紅血跡,「無妨,心好看就好。」

自遇上之燼後,他的許多念頭都消散了,不惜命,不重臉面,心里也不再裝得滿滿的,雖然不比以前自在,但也說不上為何,覺得余生會很短暫,比往日更懂得惜取光陰。

「你們攀談許久,也不嫌累,過來喝茶吧。」

一鬼奴忽地嚇得跌坐在地上,「山君,變了,變了!」

仲炎與長棣回頭,見方才一方白布明明蓋在又原身上正好,此刻卻兩邊空空。慶澤也走下來,想瞧個究竟。

長棣施法掀開白布,躺著的又原變成了一個身形與自己相差無幾,連面容也與自己很是相像的男子。他有和自己相差無幾的臉,還能得母親托夢,一個膽大的念想生出,難道又原是自己的親兄弟?

「山君,這……」仲炎不敢相信,又原化為人形的樣子與長棣簡直不可分辨。

慶澤立定,隨即一想,嘆自己糊涂,尋常法力的妖獸,但凡亡逝,即刻煙消雲散,法力高一些的,也會在半柱香內消失。而這只妖獸一死,沒有即刻無形,還化為與長棣相似的人身,且它能得那塊靈石,生世定然大有來頭。

「他真像你的親生兄弟。」慶澤幽幽道。

「令你的鬼僕將他挪去我的懷桑樓。」

話音剛落,忽地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那男子說了句︰青山嫵媚,白雪紅梅。

彼時,又原人形消散,原地留了一朵海棠花,花朵緩緩搖曳,點在之燼的衣衫上,她醒來,看著抱著自己的屠蘇鬼獸,迷迷糊糊道,「你怎會在此?」

長棣心底好似已有那個秘密的答案了,母親玉屏,還有一個兒子。

仲炎奔過去,之燼看著他,以為是夢境,「我們都去了嗎?」

他接過之燼,見懷中的她,悲戚無盡,「之燼,你看看我,都還活著呢。」

長棣拈起之燼衣衫上的那朵海棠花,正欲交給屠蘇收起來,但那花朵竟入了她的眉心。她閉上眼,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個畫面︰一個身著天庭女官衣式的仙子,奪過那個絕美女子懷中的嬰孩,不顧她的跪地哀求,說著,木綰,放手吧。

木綰,木綰……那個絕美女子,是祖雲的娘娘……

她雙手抱頭,只覺惘然,對那些在腦海中轉瞬即逝,卻清晰可見的畫面恐懼,到底要告訴我什麼……這些記憶真的屬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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