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心滿無自由

匆匆給仲炎行禮後,說道,「尊上,可有何事交代?」

「近些日子竟忘了宣召你。」他坐起身,示意侍奉在側的女奴退下。

「你了解之燼嗎?」

「歸途中與她聊過,所知尚可。」匆匆微微欠身。

現下的她面容精致,額上鹿角消失不見,也並無跛腳,宮裝在身,很是俏麗。

「她是怎樣的女子?」

「情深,單純無心機。」匆匆一想到自己對之燼的欺騙,頗為愧疚,還為了不被其識破真身,這些日子,她總是刻意避著之燼。

「你臉色不太好。」

匆匆模著臉頰,「沒有,或許是今日上妝不仔細。」

仲炎也知曉此事讓匆匆為難,況且如今之燼在這正宮住下,遇見匆匆是遲早的事。那時,匆匆該怎樣解釋,而重情的之燼又如何釋懷被欺瞞的失落。

這一步棋,該是他自己去,卻獨獨選中隨自己多年的匆匆。

「本尊欠你恩情。」

「尊上說笑了,能為尊上效力,是我們這些茨山奴僕的榮幸。」她立即跪下,恭順道。

他只覺悲哀,本是為了統一茨山方圓,維護一片祥和,才建正宮,登妖尊之位。可是,最終大家卻心意疏遠,身份對立,那些端正的禮儀隔開了太多美好。

她曾對他說過,你登上了萬人之巔,榮華富貴,卻也要嘗盡眾生難以理解的孤寂悲哀。

那年,他入主正宮,親自在宮門上刻下,正字。

正,正義,方正,天下之本為正,他望著能讓妖界一隅永存正義。

身著夸張華服,頭戴沉重金冠的他,坐在祭天台的寶座上,接受歸順的妖群恭賀。

掌典儀的女妖,分立在金菊簇擁的祭天台兩側,用翠柳枝條向著恭賀的妖群們揮灑著甘霖,意即歸心,降福。

妖界尚金菊,認為這樣色澤富貴的花能招好運。

舉著承盤的女妖與他的近身侍奴匆匆,一步步拾級而上。

仲炎接過匆匆遞來的賀酒,看著眾妖匍匐,那一刻,回想起這半世風雨。

本來是要作風流瀟灑的游方美男妖,看遍美景,閱遍美色,自由自在。但如今,便要如一株樹,生根在此,付出一切。

匆匆那時還不會喚他為尊上,她只說,你還好嗎?

片刻回神,他看向匆匆,不知是賀酒醉人還是人自醉,他竟有些想流淚。

他並不知自己是否能擔負這茨山妖尊的盛名。

匆匆說道,我自隨著你立起戰旗的那天,便知,這此後我們誰也看不清誰了。

她收回那精雕玉琢的賀酒杯,淡淡道,有些責任,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容易,太過良善總是會被抹去本心。如今,你已登上萬妖之巔,榮華富貴,卻也要嘗盡眾生難以理解的孤寂悲哀。

也許吧,不過還能怎樣呢,若輪到你了,便是逃不掉的。

仲炎清清嗓子,還是有些忐忑。

「本尊需讓她愛上我,你可有法子?」

她抬起眉眼,深羅紫的衣衫,與地上的妍麗百花圖案格格不入。

「敢問尊上……您已讓那血有靈的女子為您的妖後,這之燼你要用作何?」

仲炎讓她將之燼引入茨山,並未說明,有何用意,她猜測或許只是為確立妖後之位,可是如今念青已是妖後。且仲炎雖留情甚多,但從不帶回正宮,這番看來,那之燼……

「我……」他竟覺得說出自己的真意是何等難堪。

匆匆看著他坐立不安的樣子,雲淡風輕,在它心里,仲炎便是這般心里容不下丑惡,總表露出來。

「尊上,在下不知,但之燼對又原的救命之恩很是感懷,或許,那是一種愛吧。」

緣由在此,他還納悶為何這丑陋獰惡的妖獸能得之燼傾心。

但,如今之燼已在正宮,十分安穩,哪里需要他救助。

「之燼是個很容易被感動的女子,尊上何不為她做些討喜的事。」

匆匆未曾告訴仲炎,之燼曾在天上做過仙娥,犯錯被貶入妖界,才遇上又原,等等。

不是有意欺瞞,而是她看得出之燼不是那種貪圖之輩,遲早會離開茨山。而仲炎已是妖尊,不容褻瀆,不可詬病,這妖界不比往年太平了。且那未來妖後,念青,法力高強,看重名利,若是將來之燼真成了妖姬,可是會受到妒忌。

其實,她最怕的是仲炎真的愛上之燼,而之燼亦如此。

之燼是天庭流放下界的妖,她的前塵往事,不能漠視,而仲炎是一方妖尊,要維護萬千子民。

她匆匆能力不高,做不來別的,只求在他身邊,陪著他,替他極力周全。

「本尊想了想,這茨山方圓里有座小山,名兀山,有很多宵行,夜晚甚是美麗,不知她會不會喜歡。」

匆匆應了句,尊上好法子,便退下了。

她走在長長的廊道上,忽地,停下腳步,模模耳垂,那一刻她以為耳墜掉落了。

蚌珠耳墜,她很是珍重。

仲炎還未成為妖尊前,閑下來的時候會和匆匆,富貴講些故事。

那東海宗姬的故事便是從他那里听來的。

他說,凡東海龍族體內必有顆極其神秘,且代表著尊貴身份的龍珠。

誰也沒見過,但傳聞說那龍族有一只蜜棗那般大,通體白色,閃著金光。龍族是天界之人,仙脈在身,本就法力高強,加上生有龍珠,壽命更是久遠。

但龍族之人向來恩怨分明,感情濃墨重彩,所以龍珠極受影響,若是情感難以壓制,便會傷及龍珠,喪失沉水之力,再不可入東海。

還有傳言說,龍珠可讓肉身永存,不受光陰腐蝕。

匆匆對龍珠不感興趣,唯獨問道,那女子,既然知曉了凡人喝了忘川水,為何不去找那個凡人問問清楚,偏偏要自己在孤島等待,直到石化。

仲炎說,或許她不敢問吧。

匆匆想著明明互許承諾,為何變卦,且要獨自挨著痛苦。

當時她哭得可傷心了,為那段難辨真假的故事,流著自己的淚。富貴一直安慰,也無效果,直到仲炎將那對蚌珠耳環塞在她手心。

她吸吸鼻子,看著有明亮光澤,很是可愛的白色珠子,問道,是何物。

仲炎笑道,蚌珠,一種形似龍珠的人間珠飾,我听人間說書老者講那宗姬的故事,便被騙了,花了十兩銀錢買下,後來才知這東西不是很值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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