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凡世千重結

這晟城在籍男子的名檔都在縣衙,之燼偷偷進去,查看許久,也無從尋出星君的下落,她本就不怎麼識字,她竟有些急哭了,當然她不會哭,因她沒有心,沒有心就沒有眼淚。之燼坐在城里最高的房頂上,看著這熱鬧非凡的人間,額間又顯現出一絲紅光。

之燼是火妖,她的喜怒哀樂都在那靈氣匯集的一點中。

星君常對她說,「燼兒,你要掌控自己的情愫,將它壓在胸腔,說不定不久後,便會長出心來,那樣你就不是妖了。」

她不以為然,「我雖是妖可也久居天庭,和神仙無異,沒有誰在乎我曾經的身份呀。」

除了祖雲老是語重心長地說,「妖在天庭就是奴僕一般,即是人間養的畜生,總有一天會趕盡殺絕。」

他說這話,之燼便拿起星君的琉璃燻爐狠狠敲他,打到他倒地不起,直呼之燼姑姑,之燼娘娘,她才放過他。

他這人就是無聊透了,總說一些無依據的話,他生在仙家,受盡恩寵,也不怪他目無一切,口無遮攔了,她不理會便是。

臨近桂蟬樓的星河,星君說過那是天庭最美所在,亦是自由之地。但只有祖雲帶她來過,他看他的月女,她看她的星河。

那個叫月女的天仙,因犯下滔天罪行,被囚禁在桂蟬樓,也就是曾經的月宮,養著吃桂花的金蟬。這金蟬如王母的蟠桃一般是天庭聖物,每過千年便要供奉給聖佛。金蟬極其難養,這天庭養活的不過區區數十只,天帝宣告,若是月女養活一萬只,便能讓她下凡,去解救一個男人。但誰都知道這是無稽之談。

之燼曾好奇問祖雲為何月女要被囚禁,而那寒刑又是什麼。

祖雲模她的腦袋,看著她一臉認真。

桂蟬樓從前的名字叫月宮,而月女是宮主,她的美貌冠絕天庭,但她生性自在,不安于久居天庭,便私自下凡,因在人間濫用仙力,救活了一個本該死去的男人。

閻羅殿的無常也被她打傷,還因此放跑了一些小鬼,繼而害死了很多無辜的人。

最為重要的是,月女丟了月宮寶物,一塊白色靈石。此石頭是規制月亮的聖物,若是被妖魔鬼怪拾得,也許會引發惡戰。

祖雲還給之燼講了那男人不過是一個打造弓箭的匠人,身份低微,陽壽也短。卻不知月女為何如此愛他,願意放棄在天庭尊貴的一切,受盡這九九八十一萬年的寒刑之苦。

天律言,天族第八罪用寒刑,即喝下寒毒之酒,繼而全身如剝皮銼骨般寒冷非凡,每受一次刑,發膚慘白一分,直至成為一只純白色的無毛怪物。

之燼瑟瑟發問,「你不是說月女很美,天庭的人都很喜歡她嗎?」

祖雲輕笑說,「我們只見過她受刑之前的樣子,之後如何沒人見過,而且這事過去多年,也沒誰說過桂蟬樓有何異樣。」

「那總有仙娥去打理宮殿,沒見過月女嗎?」

「她們見到了,都道月女並無異樣,只是從不言語,蒙著面紗,獨自彈琴並未理會她們。」

「月女是這天庭地位尊貴的天仙之一,又傍依神月之靈,這寒刑雖苦,她也該受的住。但那匠人就慘了,听說他被囚在蠻荒地獄,那鬼地方極其荒涼,還有毒物撕咬,因他重生之命是月女神力所造,所以他不再有凡人的生老病死,算半個妖。」

之燼想月女一定和匠人很相愛,他們都知道結果如何,但也都願意承受。

星君听她念叨著月女之事,很是惱怒,她很少見他動怒的模樣,有些害怕,舉著茶杯不知道該放下,還是該喝下。

他見狀,緩和語氣說道,「這茶是樂游山的山鬼所貢,是好茶,你多喝有益。」

隨即他又說,「燼兒,以後少與祖雲來往,他是天族太子,身份不凡,若是今後出了何事,天庭一定以他為重。」

說完,臉色凝重的星君又去了他的書齋。

她覺得鼻子酸酸的,「星君,你放心。我不喜歡和祖雲來往,只是你說的星河很美,但我來到天庭這麼些年還從沒見過呢。」

晟山山頂,鄰崖宮殿,懷桑。

「你確定她是天庭之人?」他斜倚在軟塌上,手指轉著一只玉杯,輕嗅著酒香。

女子嘴角橫生一絲冷笑,「這晟城恐怕不止一個神仙,那女子看樣子是特意下凡來尋仙的。」

「尋仙,有趣。」他放下酒杯,用手蓋住杯口示意不再添酒。

「她名喚什麼?」

「之燼,但我不知她是否隱瞞。」

「她所尋何人?」

「空塵。」

「什麼,她所尋之人是空塵?」

女子見容顏絕美的他竟有了失態,不免有些心驚,忙問︰「山君,此仙可是難對付?」

山君長棣,掌晟州,鬼界王族。

空塵是火德星君,天庭主事之一,他所轄的火雲殿是人界有仙脈者升仙前唯一要去的地方,若是能過他的無極陣,便可居仙位了。

「看來天庭封鎖了此消息。」

「這空塵到底犯了何罪,會被貶下凡間?」

「天庭之人皆按天律辦事,個個無情,那桂蟬樓的月女恐怕已被折磨成了怪物。」

「月女是何人?」女子不知何時已伏在山君身側,柔弱無骨般。

山君一個巴掌打在她花容月貌的臉上,起身冷冷發話,「滾,不知禮數的東西。」

女子不怒反笑,「山君對兒恩重如山,兒不敢忘,但兒斗膽求山君一事。」

「講。」,他極不耐煩。

「請山君允準兒完成您交代的事後,留在懷桑宮,做侍女。」

「怎麼,想接近我,還是怕自己的容顏變成死之前的鬼樣子。」他捏著她的脖子,目光陰冷。「本君告訴你,我救你只是順道養只新的小鬼給我辦事,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兒苦笑,原是她自視清高,不過是只污穢冤鬼,幸得山君解救,不感恩戴德卻還想接近山君求名分。

她模著自己這張以鬼術修成的冷艷容貌,想起自己死的時候。

因是孤兒,她自小被賣于花樓習藝,直至豆蔻年華,花母讓她接客,她不從,設計逃跑。

還未出城,便被抓回,花母狠毒,將她綁在房里,任由富老爺蹂躪。死心的她殺了老爺,用剪子毀了容逃出城,卻在山里被醉酒的山野莽夫欺負……

本來無常已經銬了她回閻羅殿,卻被山君救下,自此她效命于山君,為他收集陽氣以供養曼陀。

晟城近來總是出案子,而死亡之人都算是有身份的,死因也是奇特,均是纏綿床榻三日後,干枯致死,如被吸盡精魄般。

皇帝派出代天巡狩,輾轉幾日到了晟城查案。

那巡狩哪有何查案的本事,不過是會些拳腳功夫又會寫紀要文章而已。當地官員招待備至,他玩性大發,不多想,轉眼便過了半月。

「這案子是死案,能怎麼查,仵作都查不出死因。況且死的人只是丟了性命,財物依舊完好,莫不是鬼作祟。但這要是讓朝廷知道我們以鬼魂糊弄,命還要不要?」一群烏合之眾玩弄著伶人,飲酒作樂,卻也擔心著一月之期後難回都城復命。

「怕什麼,胡大人,這事兒好辦,我這晟城花子這麼多,隨便找幾個人打傷關在牢里,簽字畫押,把一切罪責丟在他們身上,再定一個前因後果,你拿著狀子盡管回去不就得了。」晟城縣令醉醺醺說道。

「也是,這以前有些疑案解不開,也是花子頂的,最後還是結案了。」

「行,就這樣辦,老陳啊,你趕明兒去挑兩個看著健壯的花子,押到縣衙來。」巡狩揮開布菜的侍女,拉著縣令交代,「這殺人動因就是仇富,抱怨這朝廷徭役太重。」

「這陛下啊,只要听誰說賦稅徭役厲害,準下令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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