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季惟突然如遭雷劈……
該不會……
她馬不停蹄的往家趕,大氣都沒喘勻直接沖進屋,「莊呈昀,那個人是周老師嗎!」
莊呈昀愣了一下,臉上笑意淺淺,「你去小院了?」
「嗯。」她歉疚不已,「是我不好,沒有仔細調查他的身份就把人給招進來,還連累了你。」
如果只是單純針對她,小常絕對不會這麼生氣,肯定是因為莊呈昀,說不定人就是沖著他來的,正求接近無門,是她這個蠢蛋一手個人鋪好了道路。
「哪有連累我,真是傻姑娘。」莊呈昀氣定神閑的放下棋子,揉了揉她的小腦瓜,「這事兒小常會處理,你別擔心,他只是個記者,想利用我的行蹤來一次業務突破而已。」
說得這麼平靜,季惟又何嘗不知道莊呈昀的行蹤保密都多重要,要不然他跟小常也不會一直這麼小心謹慎。
她看到莊呈昀眼楮里的光在一點點凝聚,繼而變得銳利,像是一個破碎的影子終于逐漸匯聚成了完整的輪廓,她莫名覺得有些不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滲透而出,並在漸漸遠離她的身體。
「小麥。」莊呈昀突然特別認真的開口叫她,季惟一下回過神來,「嗯,咋了?」
「放松,我只是想跟你說說我的事。」他試圖伸手去拉她的手,卻被她下意識的一把甩開,「那啥,下次有空再說吧,我現在好忙。」
季惟落荒而逃。
等了這麼久,她一直都在等莊呈昀主動跟她坦白他的身份,她想把做好的剪報送給他,可是真到關鍵時刻,她突然就慫了,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切,就好像交待完他就會離開了似的……
一連好幾天,季惟的情緒都有些低落,她甚至沒有勇氣去面對莊呈昀,她害怕他會跟她說出那句話。
他好了,他要離開這里了。
那麼她呢,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妻子,他們倆還有將來嗎?
「姑姑,咋了你,是不是姓莊那小子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去給你出氣。」這幾天,姑姑沒事就呆在工廠里,不是靠在躺椅上睡覺就是站在院子里發呆,這讓賀耀東很是不安。
「沒有的事。」季惟故作輕松的搖頭,「我只是比較擔心山杏而已,她一個人在縣城也不知道咋樣了。」
賀耀東很想說,你就別騙我了,但是到底還是裝作自己啥都不知道的樣子,「改明兒我去縣城送貨,我幫你去看看她。」
季惟「哦」了一聲,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從空間里拿出莊呈昀的專輯剪報,擱在膝頭一頁頁往下翻,少年時的他,青年時的他,珍稀溫斂,可望而遙不可及。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觸了觸他好看的眉眼,這幾個月的相處,每一幕都仿佛電影畫面似的在她眼前掠過。
「賀耀東你說,人的承諾真的靠得住嗎?」
賀耀東搖頭,「我不知道別人,反正我對姑姑的承諾絕對靠得住。」
「這個問題你應該來問我本人。」莊呈昀也不知道啥時候進來的,背著手,站在遠處的陽光下,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眼底俱是柔柔的愛意。
突如其來的慌亂,讓季惟一下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她膝頭的剪報冊「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莊呈昀搶先一步撿起,只翻開一頁,他臉上的笑意便再也抑制不住了。
「原來從一開始我就不是單相思。」
「你胡說八道啥,這是我撿的!」季惟惱羞成怒,一把奪了回來,她抱著剪報冊往外走,莊呈昀亦步亦趨的跟上去,厚著臉皮去挽她胳膊,「這是被說中了心思?」
「跟你有啥關系!」
「怎麼沒關系,你心心念念的人,難道不是我嗎?」見路上沒人,他迅速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在沒跟我是確立關系之前,你是不是每天抱著這本小冊子入睡?」
「你可拉倒吧你,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抱個大美男不好嗎我抱它!」季惟臉燙的不能自己,拔腿就跑!
莊呈昀好心情的踱著步。
他實在太喜歡看小妻子慌亂的模樣,像只闖入他心頭後不知所措的小鹿,他得把她牢牢的鎖在那兒才行。
那本剪報冊簡直就成了莊呈昀的心頭好,除了下棋,他就捧著看,從早看到晚仿佛從那一道道磕磕絆絆的邊痕中,能看出他的小妻子對他的情深意重。
莊呈昀對他的過往事無巨細的坦白,他的溫柔將季惟內心深處的不安一點點驅逐。
她很想用一種公平的方式告訴她自己的來歷,可是一想到那匪夷所思的過程,她又沉默了。
莊呈昀的身份即便再不可對人言,起碼他也是這個年代真實存在的普通人,可她卻是來自幾十年後另一個世界,這直就跟無字天書一樣不可思議不可信,小常一直都在追查她的來歷,如果讓他知道,會不會真的給她蓋個特務的大帽子,把她逮起來!
季惟不敢冒險。
好在莊呈昀並沒有在意過這個,他甚至提都沒提起過她身份,像是篤信她一般。
莊呈昀的態度讓季惟輕松不少,在娘家也住了一段時間,陳翠蓮最近的狀態也恢復的不錯,莊呈昀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縣城,每天晚上抱著媳婦,卻礙于一牆之隔的岳丈和丈母娘,只能干看著,實在難熬。
小兩口商量了一番,季惟決定還是她去說這個話,陳翠蓮舍不得閨女,可也知道出嫁的閨女必須得回夫家。
怕閨女到了縣城吃不上新鮮蔬菜,她特地起了個大早去地里摘了些帶著露水的,又把家里幾只雞剛下的但全給收攏起來叫她一塊兒帶上。
「那我們就先走了,有時間我會再回來的。」季惟幫著把東西一件件往馬車上搬,院子外,一個找紅頭巾的中年女人抱著個娃往里探頭探腦。
「同志你找誰呀?」仔細看那女人的模樣,居然長得跟陳翠蓮有幾分相像,季惟好奇的問道。
女人唇角長了一顆偌大的八婆痣,一對細眉刻薄又寡情,兩片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得理不讓人的主,「這里是郭滿倉家嗎,我找陳翠蓮!」
听說找陳翠蓮,院子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朝她看去。
陳翠蓮皺著眉頭好一會兒才認出來人,「三妹?」
「哎大姐,是我!」陳梅蘭上下打量她的衣著,再看她滿臉紅光,頓時眉開眼笑,「大姐你可真不是個厚道人啊,當初你們家落魄的時候還上我們家借過錢呢,這一發達可倒好,差點連自己親妹妹都不認得了!」
這話听著可是耳熟的很,季惟仔細盯著來人,愈發覺得她這趟來沒安好心。
陳翠蓮倒是比之前干脆了很多,「三妹話可不能這麼說,今年我們家落魄的時候上你們家借錢不也沒借到嘛。」
「你啥意思,這就打算翻臉不認人了?」陳梅蘭橫眉冷豎!
「沒啥意思,你來干啥直接說吧少拐彎抹角的我這還忙著呢。」陳翠蓮幫著季惟把最後一個行李抬上馬車,拍了拍手,陳梅蘭卻突然把懷里的娃塞到她手上,「大姐你可別說我不關照你,這可是我的大孫子,過繼給你了,以後你可得好好待他,我們家這娃可機靈著呢,將來你們家就不怕斷了香火了……」
「呸!」陳梅蘭話音剛落,陳翠蓮狠狠朝她臉上啐了一口,「你們家才斷香火呢,我們家兒女雙全好好的,用得著你死乞白賴的送個娃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啥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