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倆服務員一再強調是他們弄錯了,季惟還是覺得不對勁,再想起昨晚莊呈昀輕車熟路領她上這兒來的情形,她腦子里頓時有了些不太美好的猜測。
一個男人常在酒店出入……
但是很快,又被她搖頭否定。
不可能的,且不說這個年代的作風有多保守,就莊呈昀那性格,他也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他們倆也不是沒在一起睡過,莊呈昀對她的反應跟找到個合心意的抱枕沒啥兩樣。
不過她這心里頭還是老不踏實的很。
回到房間,莊呈昀果然不在。
這下季惟徹底繃不住了,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齊刷刷往沙發上一甩,就蹬著高跟鞋往518跑。
她急得要命,氣得要命,到底急個啥,她自己都不知道,只一個勁去砸518的門,「砰砰砰——」
「莊呈昀,開門!」
約莫過了好幾分鐘,里面的人才姍姍來遲。
冷不定看到個紅光滿面的白發老頭,季惟愣住了,臉上的憤怒和攥成拳頭的手瞬間收回,「不好意思,我好像搞錯了。」
「沒錯沒錯,是這兒,小麥吧。」白發老頭笑呵呵領著她進屋,「阿昀,你夫人找你的。」
同樣是套房,這間的裝修看起來可比他們住的那間要雅致靜謐的多,沒有側臥,只有個半開放式的睡房,窗台邊還有一張造型古樸的棋墩,莊呈昀盤腿坐在席上,專注的盯著面前棋局,「估計是找不到我急了,見笑。」
等手里的棋子落下,他方抬頭,視線落在季惟身上時明顯驚艷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就藏不住了,「你看你跑得面紅耳赤的,我又不會丟了。」
「我不是……」不是你倆就為了下個棋,就特地開個套房啊,是錢燒手嗎!
「小姑娘還不好意思了,還是我們大奉天的女兒好啊,這就把你給牽絆住了。」白發老頭笑著盤回莊呈昀對面,執白棋的手點點她,又看向莊呈昀,「說來也是出乎意料,還以為起碼幾年內你都不會有這個想法,沒想到這才來了多久,連婚都結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好讓我給你倆準備個禮物。」
莊呈昀面不改色,「只是領證了,還沒辦酒席,等回了首都再給你寄喜帖。」
「……」誰跟你領證了,咱倆連處對象都算不上好嗎……
季惟又忍不住想說話,莊呈昀騰出左手把她握在手心,「這位是傅老,六十年老棋痴。」
听了他的話,傅老又哈哈大笑起來,「是六十年老棋痴沒錯,當年我抓周抓的還是顆棋子呢!」
「阿昀,你抓周時抓的啥。」他突然好奇起來。
季惟也好奇。
像莊呈昀這種天才型棋神,才應該是抓棋子的那位吧。
「算盤。」莊呈昀意有所指,傅老旋秒懂。
這老頭就是個話癆,于是話題講著講著就從抓周拐到了妻管嚴上面。
「……」到底想干啥啊,咋出去一趟回來她就成了莊呈昀的妻子,季惟幾次想解釋都被莊呈昀給打斷,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啥了……
這個話題沒有她的發言權,對她這種門外漢而言,圍棋這項競技更是無聊得不行,就是坐著看都能看睡著,可是當著傅老的面,她又不好失禮,只能陪著盤在那兒。
要說這傅老的技術也算是佼佼,居然能跟莊呈昀對弈超過一小時,她這兒腿都盤麻了,實在無聊得緊,隨手拿過茶幾上的便箋在上面畫起手表。
等會兒回去,她就用神筆給便宜爹娘各畫一只,他們肯定高興!
「小麥學過美術?」傅老留意到她手上的隨稿,順口問了句,一貫來平靜的莊呈昀臉上終于多了些類似于驕傲的神情,「喜歡畫些小玩意兒,最近隨大流下海弄了個皮具工廠,正忙著到處找銷路呢。」
傅老隨即「哦」了一聲,狡猾的笑道︰「難怪你舍得大老遠跑省城來,原來不是專門來找我下棋,不放心夫人一個人出遠門才是。」
「不行。」他說,「那我得給小麥多找點事兒忙活忙活,這樣你就能在省城多呆幾天,多跟我下幾盤了。」
季惟不解的看向莊呈昀。
你們倆下棋,干嘛給我找事做……
「你得謝謝傅老,他們家早些年可是經營著奉天最大的商行,算是這行的前輩。」莊呈昀年紀雖不如傅老,但是能讓他開口稱一聲前輩,傅老實在折煞,連連擺手,「談不上談不上,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就是一離休閑散人員,不過我家那幾個小子在這方面倒是還能說得上兩句話。」
像傅老這個歲數的人,基本上說話都是比較謙虛,他嘴里的能說得上兩句話,那代表的就是相當話語權!
季惟頓時來了精神,「您這可真是幫了我大忙了,如果方便的話,麻煩您給個地址,我下午就去拜訪。」
傅老突然一本正經起來,「錯了錯了,我比阿昀虛長幾歲,但認了阿昀做半師,就算是扯平,是平輩,你是他夫人,怎能稱我為您,得是你。」
「……」您管這爺孫差叫虛長幾歲呢?
行,兒子是你的,你說啥就是啥。
季惟換了個說法,「你說說唄老傅,你兒子在哪兒呢。」
傅老指指天花板,「一個在這兒,一個在友誼商店,還有……」
「足夠了足夠了,兩個就足夠了。」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這兒正琢磨找華僑飯店的負責人呢,沒想到居然就是傅老的兒子!
還有友誼商店那位,一圈找下來,那可是業界僅有的良知了!
季惟都不知道說啥好了,就像是陰雨天遇上了大太陽,一個早上連軸轉產生的負面情緒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笑逐顏開看向她的「大太陽」,「你跟老傅繼續在這兒下著,我回去準備準備。」
除了樣品,她還得試著做一份完整的計劃案,好讓人對她的想法一目了然,畢竟她現在要合作的可是整個奉天省最風光的華僑飯店,必須按正規的來!
然而……根本用不著。
听說是自家親爹安排來的,華僑飯店的傅家老大很是熱情,又听她大概把意向說了下,直接敲定,「沒多大點事,我們西北角那塊一直空著,本來是打算近期做個內景啥的,你要是有想法就拿去用,只一個條件,櫃台可千萬得往高檔里設計!」
傅老這倆兒子,長得還挺像,都隨他爹的中等個兒,偏瘦一中年人,青呢人民服中規中矩,只有笑起來的時候才會流露出生意人特有的精明。
「這您放心,我是美術專業的,這方面是我強項,到時候設計圖一出來,我先拿來給您過目,您覺得可以我再找人施工。」兜兜轉轉一圈,還是沒讓她白費功夫,季惟現在是干勁十足,拿了自己制作的樣品一一給他解說,順便把租金也給談了談。
華僑飯店開了小二十年,還是頭一次出租櫃台,算是額外創收,公家的地方,高了不合適低了也不合適,傅家老大思慮良久,才暫時定為二百塊,「租金方面我會再打報告上去申請,政策上對自謀生路的個體集體創業有一定扶持,稅務上也實行減免,到時候一並打听打听。」
比起華僑飯店的房價,這個租金真的很良心了,要知道這可是奉天省城的地標性建築,是華僑飯店,不是路邊的國營飯店,第一炮就在這種高大上的地方打響,對品牌以後的形象樹立很有助力,每個月花個二百能起到的廣告效果,絕對是任何地方都無法比擬的,是物超所值!
所以能不能減租或者減稅免稅真的一點都不重要,季惟滿口答應,「那這事就勞煩傅先生費心了,傅先生是痛快人,其實我這兒還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傅先生成全,除了租金,我想再從每個月的利潤里抽取百分之五用作對華僑飯店的特殊補貼,至于這錢咋分配,您可以自行決定。」
即便有莊呈昀這層關系在,人情是人情,利益是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