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身上總共就一千來塊錢,給了定金又給了範志國五百,只剩下三百不到,連尾款的零頭都還不夠,鐵匠老頭兒那倆老哥們兒又剛新拿了一批貨,短時間內估計也不會再要。

一周之內要再籌一千五,除了畫,她似乎還真是拿不出來……

找了個隱蔽地從畫冊空間里拿出馬車,季惟又在車上換回了自己常穿的棉衣棉褲,臉上的妝一卸,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之前她總有種帶著面具的感覺,渾身不自在。

揣著郭家的戶口本,幾經打听,她終于在一條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巷子的院子里找到了那個掛有「清河縣工商局」的單位。

听說她要來辦理皮具加工廠的個體營業執照,幾個工商局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

到現在為止,這還是整個縣城頭一個來要求辦理的,辦倒是能辦,可上面只提到自主創業的個體戶,針對的也是店鋪攤位啥的,這工廠,得咋處理?

幾人好一會兒,最後一合計︰「要不這樣,你先回去打個申請報告,縣城的就讓單位和街道蓋章,農村的到生產隊、大隊、公社逐個蓋上章,我們這邊也會抓緊讓領導給出個方案。」

沒想到自己到底還是當了回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從無到有,肯定需要一點過程,季惟只能點頭,「那行吧,等我回去都準備齊全了再來。」

除了陳翠蓮和郭滿倉,現在隊里幫她加工皮帶和錢夾的,包括郭淑芬在內都以為都以為這些東西是她從別人廠里弄來的代加工的,這一旦回去戳了那三個章,就意味著所有人都知道她當個體戶老板了……

季惟有些發愁,縣城都沒能完全接受的事,鄉下地方怕是更懸,不能悶聲發財不要緊,可別把她當成出頭鳥。

回到大隊,先去大隊長家還了馬車,原還想著先打听打听情況,誰知道他和小常娘倆都不在,季惟只能把馬車給他拴院子里,自己先回家折騰申請報告。

她那屋的火炕上,不久前才被她放養到縣城的四人跟入定了似的盤在那兒,一個個灰頭土臉的,活像是剛從地里刨出來!

季惟推門進去的時候嚇了一跳,「你,你們四個這又作的啥妖!」

到底搞啥能把自己搞成這幅鬼德行,而且居然比她回來得還快!

照這樣看,得是她前腳走後腳他們就回來了,早知道這樣,還費那麼勁領他們去小院干啥,把她的秘密基地都給暴露了!

賀耀東第一個回過神來,哭喪著臉跳下炕,「姑姑,姑姑你可算回來了!」

他說話就伸手去抱,挨了季惟一腦門栗後,又改成委屈巴巴的拿腦袋去蹭她肩膀,「都賴他們,非說要去莊呈昀家吃涮鍋,結果倒好,一個沒留神把他那屋給點著了……」

「啥玩意兒!」季惟如遭雷劈!

這才一會兒沒盯著,就又給她闖禍了?

莊呈昀那屋里,小到隨便一粒棋子那都是他的心頭好,更別提那滿牆的棋譜和藏書,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你們這幫倒霉玩意兒!誰讓你們去的,我不是說了不準去找莊呈昀嗎!現在咋辦,你讓人咋住!」

「那也沒這麼嚴重,就是把桌子抬到窗戶邊的時候小小一火苗它不小心給跳到了窗簾上去了,然後就順帶著燎了窗戶啥的,主要它就是漏風,修補修補就成。」順子也從炕上跳下來,小心翼翼的遞過去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就是常哥說得讓咱們賠,所以把咱們給押回來了,咱們現在是爹不疼娘不愛也沒地方去,姑姑你可得幫咱們!」

「我長得很像冤大頭嗎!」季惟一把奪過去,打眼一瞥,差點沒當場犯心梗!

八仙桌一張、方凳四把、窗戶一套,括號︰以上均為雞翅木木料,窗玻璃需要刻花;鑄鐵暖氣片十五柱、深色麻布窗簾一塊、青磚三百塊、鍋碗瓢盆不等……

不說別的,單是青磚這看著最不起眼的玩意兒她就沒地兒弄,甭管紅的青的,磚可是緊缺物資!

「我上哪兒去給你們弄這麼些東西!」

「常哥說不為難咱,可以只賠錢和票證。」

「你可閉嘴吧!」她自己這兒現在還有好大一窟窿等著填呢,哪兒來的錢!

季惟沒好氣的把紙條丟還給他,「自己闖的禍,自己想辦法。」

「姑姑,你不能見死不救啊,等會兒常新華那孫子來了沒見著錢票,他肯定得去找我爹告狀!到時候我這小命可就難保了!」賀耀東說著就去扒拉她衣兜,「莊呈昀跟我們說你有錢,讓我們來找你,你就借我們點兒吧,回頭我們一定想辦法還你!」

「張口就來,他胡說八道你也當真,我哪兒來的錢!」一想到莊呈昀,季惟就莫名想起那個淺嘗輒止的吻,她臉熱得要命,「莊呈昀人呢,他跟小常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他們!」

這話從誰嘴里出來她都信,但是莊呈昀,她就覺得不可能!

說真的這話賀耀東自己也不太信,郭家啥條件大伙兒都是看在眼里的,雖說現在也置辦上了自行車和家具,可那是人運氣好,有人願意拿自行車換驢車,家具也都是拿舊家具改的,要是真有錢,人不知道給自個兒家里整新的?

可是現在這情況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反正這事一定不能讓他爹知道,不然他又得讓逮回去關禁閉,他要跟姑姑呆一塊兒!

他忙領著季惟出門,「就在你們大隊的知青點,老常頭特地給找的,听說縣城那邊院子沒修好之前他們得住上一陣子。」

這就難怪她剛才上小常家沒見著大隊長和小常娘了,老兒子要回來住,倆老這會兒肯定去幫著收拾院子去了。

榆樹溝大隊最後一個知青返城那也是兩年前的事了,那院子兩年多沒人住沒人打掃,茅草都長得快有半人高,讓雪壓了後,就好像鋪了床厚棉被,人一踩進去就得陷到小腿。

常家父子倆一人一把大鐵鍬在那鏟,小常娘則拿著塊舊抹布在屋里到處擦,只有莊呈昀被迫坐那兒烤火。

伸手不打笑臉人,季惟進門就主動招呼四人去幫忙,小常卻一點不配合的攔著不讓進,「你們來干啥,這里不歡迎你們!」

一進大隊他就听說了花瓶跟呈昀同志處對象的事,以他對呈昀同志的了解,這事肯定是花瓶搞的鬼!

居然還敢趁他去省城的時候領著這四個狗腿子上小院去跟呈昀同志套近乎,心眼簡直比頭發絲還多,這種姑娘如果切開來,肯定心都是黑的!

早就知道自家兒子沒眼力見,沒想到會這麼瞎!

沒看到呈昀同志那巴巴的瞅著呢嘛,大隊長真想上去給他這腦袋開開光,「咋回事你,還懂不懂點人情世故了,人小麥好心好意帶人來幫忙,哪有你這樣把人往出攆的,這麼大個院子,指望咱仨,明天你都甭想住進去!」

當年這個知青點,還是原先一富農的家,光進門那院就有普通人家兩三個那麼大,里里外外加起來得有六間屋!

也不管老兒子答應不答應,大隊長說完就給四人安排了分工,又把季惟領進屋,「姑娘家心細,莊同志那屋就歸你收拾,要是有啥要求,你倆自己溝通。」

「溝通個啥,你爹你是不知道她……」小常拄著鐵鍬往屋里一杵,大隊長不由分說把他往外推,「我不用知道,我知道那麼多干啥,我只知道你在跟這兒嘰嘰歪歪,莊同志晚上就得睡你那塌了的炕!」

說到這事小常就郁悶,「我那炕到底是咋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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