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洺動作熟練地拽著江一淮的胳膊,把他扯到距離自家小佷女一米之遠外的安全地帶。
司枍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向後退了半步。
她還是怕他的,出于本能。
以至于幾番僵持下她才反應過來,她現在在和他生氣,她是有理的一方。
「離她遠點。」顧洺拍了拍本就平整的袖口,抬眸間自成氣勢。
江一淮動了動被拽得生疼的胳膊,剛想發作卻被一個小小的身影護在身後。
「有什麼事不能回家再說嗎?非要在這里對我朋友發脾氣嗎?」
她句句鏗鏘有力,像是吃了槍藥。
顧洺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反常,醋意一下子消退了大半。
小姑娘生氣了怎麼辦?
只能寵著唄!
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無辜的江一淮,撂下一句「回家」後大步流星地進了駕駛位。
直至車門被用力關上,司枍才松了一口氣,略帶歉意地回頭看向江一淮。
「我小叔就這樣,你別往心里去。」
「你還好嗎?」
少年清冷的音線似是一下子戳穿了她的隱忍不堪,讓她無處可逃。
「不差。」她強顏歡笑,盡是苦澀。
車內,顧洺雙手扶著方向盤,一瞬不瞬地盯著後視鏡里狀似親密的那兩人,目光似是能滲出冷氣來。
隨即,後備箱被人打開,那小小的人兒拿好雨傘遞給江一淮後,才小步跑上了車。
車窗外,少年撐傘雨中獨立,隨著雨滴模糊成一幅畫。
「明天見。」江一淮輕聲道,像是許下了什麼承諾。
可惜車里面的人什麼也听不見。
他語音落下,汽車便已經揚長而去。
「我不是讓你離他遠點嗎?」
顧洺盡量平復好自己的心情,讓他的聲音听上去不是十分冰冷,「我記得你答應了。」
司枍沒說話,抬手按住按鈕讓車窗露出一條縫來,雨絲夾著風緩緩穿過她的發間。
「答應的事都能做得到嗎?」
「小叔,那你答應我的事都做到了嗎?」
她話語極輕,靠在座位上望向窗外,仿佛正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話。
「我答應你的事什麼時候沒做到過?」
他的話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也對,他答應過她的事本來就少之又少,而那為數不多中的幾件,他也從未完成過。
車子很快在停車位里停好,雨勢也已經轉小,隱約有停止的趨勢。
司枍先一步下車,沒打傘,單是背著書包走進公園,準備穿過小徑回家。
鎖好車的顧洺三步兩步就追了上來,準備繼續剛才的話題。
還未等他開口,司枍就猛地停住步子,直直地看向臉上些許錯愕的他。
她的眼楮澄澈,卻讓他沒由來的心慌。
「昨天晚上我都听到了。」
幾秒鐘的緩沖後,顧洺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你听到了多少?」
「呵。」她冷笑,退幾步坐在長椅上,她實在是討厭極了他到最後還在試探的樣子。
「全部。」
「需要重復一遍嗎?」她抬頭,眸光流轉,卻滿是諷刺。
顧洺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想的多好啊,充分利用自家小佷女和秦肖然的關系,和大名鼎鼎的秦老先生牽線搭橋。
可他萬萬沒想到,司枍會知道這件事情。
「你听我說。」顧洺慌張蹲在她身前,雙手扶住她瘦小的膝蓋,「我我這也沒有辦法。」
「日本的合同出了點問題,我需要有人來填補這個漏洞。」
司枍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他,沒有反駁沒有打斷。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她,如此了無生氣,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再也感受不到她情緒的波動。
「司枍你別這樣。」顧洺沉吟,向來傲氣凌人的語氣卻帶上了幾分乞求。
「你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受著,但你別這個樣子。」
司枍鼻尖驀地一酸,她還是沒辦法對他冷下心來。
似是見到她情緒的一絲裂縫,他便急忙抓住機會趁熱打鐵︰「如果你不喜歡這樣的話,我現在就打給秦肖然她爺爺取消合同好不好?」
「好,只要你打電話,我就不生氣了。」司枍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卻讓人感覺若即若離。
她此話一出空氣仿若靜止,兩人視線于空中交匯,徒惹人傷悲。
顧洺果然沒有說話,如她所料想的一樣。
他大抵是以為她會和從前一樣,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就能哄好的小屁孩,以為她會如以往一般懂事,從不讓他為難。
可是,司枍卻早一步看穿了他的心思。
「怎麼不打?」她目光冷然,讓他心頭一悸。
她無疑給他拋出了一個世紀難題。
「司枍,你听我說,我沒辦法……」
「你別說了,小叔。」司枍冷聲打斷他的話,俯身從他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機。
還未等顧洺反應過來,她已經撥通了秦肖然爺爺的電話,然後把手機扔進了他的懷里。
顧洺低頭,看著懷中嗡嗡作響的手機,以及手機屏幕上的四個大字「秦老先生」。
與此同時,司枍掙開他雙手的束縛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拋下一句「你自己選」之後轉身離開。
「你去哪兒?」
「去如你所願。」
少女的聲音听起來是那麼悲切。
顧洺想挽留,電話卻突然接通了。
他定了定心神,拿起手機。
「秦老先生,我是顧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