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哭聲很快便引來了客棧里的其它人。
不多時,客棧里的護衛已聞聲而來。
三個護衛,一前兩後。
佩刀的帶頭男人身形高大,約模三十左右的年紀,站在門口猶如一樁門神,神色冷峻的看著梨花帶雨的女人道︰「阿湘,怎麼回事?」
阿湘抬眼一看,如同來了救星一般,立刻甩開身旁的書生與郎中,起身走到男人身邊,不知耳語了些什麼。
男人點點頭,「你先退下吧。」
女人躬身行禮,又看了眼此刻在雅間的所有人,包括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少年,然後快步離開。
男人嗓音雄厚,沖著書生與郎中道︰「二位若是要吃飯,這里的雅間不夠,五樓之上還空著不少。」
郎中悻悻然一笑,「好說好說,只是最近銀子沒帶夠,所以……」
書生接話道︰「所以就來看看有沒有客人吃剩下的殘羹剩飯,沒有則罷,有的話更好,老崔,你也知道,別人嫌棄,我們可不在意這些。」
少女這才明白過來,敢情這倆人竟是來蹭飯的,而且看樣子沒少干這種事。
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少女不認識,但不代表書生與郎中也不認識,知道男人身份的二人忽然一本正經起來。
書生收起那張沒遞出去的手帕,而郎中也收起筆墨紙,就好像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
這名姓崔的護衛自然也認得他們,雖經常騙吃騙喝,卻在這天下一家從不惹事。
男人淡淡道︰「二位,請吧。」
書生與郎中倒也干脆,一句話也沒說便溜了出去。
男人想了想,還是警告道︰「請二位日後適可而止。」
二人身形明顯一怔。
然後男人看向少女,微笑道︰「這位小姐,客棧沒有的東西,那就是沒有,若小姐非要不可,在下也只能請小姐換一家了。」
少女勃然大怒,道︰「怎麼會沒有?明明就是你們把猙肉給了別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客棧的手段,肯定是有人出了高價,說吧,他出什麼價錢我出的比他多一倍。」
男人只是笑而不語。
少女質問道︰「是不是這樣?」
男人道︰「是,但也不全是。」
少女心思靈巧,很快便想到既然不是價錢問題,那麼客棧唯一要在意的只有
身份,少女言語無忌,「你告訴,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搶了我的肉?」
男人斜倚在門上,瞥了眼少女,冷冷道︰「不該問的別問,一個人的脖子上可就長了一個腦袋。」
少女冷笑道︰「腦袋是只有一個,但也要看看究竟是誰的脖子硬。」
男人頓時無言以對。
就在這時,門外的小二卻已經將少女點的其它菜端了過來。
男人伸手阻攔道︰「我先嘗嘗。」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向盤子,正是那盤晶瑩剔透的玉質龍筋,然後他一邊細細品嘗一邊,道︰「你沖我發火也沒什麼用,你若是想討回公道,大可以自己去九樓天字號房間找那位公子,不過我還是要好心提醒你,那位公子可不是你惹得起的,至于上去之後,還能不能下來,就說不好了。」
最後,男人將那盤玉質龍筋端走,大笑著離開了,就連男人身後的兩個手下看看待少女的眼神也變得輕蔑。
少女的脾氣真的說不上好或者不好,只因她生平雖覺得委屈過,但從未受過如此屈辱過。
「九樓是吧?你們兩個看好這家伙,我去去就來。」
馬六與張松似乎早已經商量好,搶上一步並排擋在門口。
馬六低聲道︰「小姐,咱們走吧,這里的老板根本不是咱們這些老百姓可以惹得起的。」
張松亦是在一旁懇求道︰「小姐,小的求你了,千萬別上去,我跟您實話實說,就算您上去,就算您出了氣,就算您沒事,可我們兩個估計連這客棧都出不去了,您知道天下一家客棧開在城外,而為什麼不開在城里嗎?」
馬六插話道︰「就因為徽州城雖然不允許打架斗毆,殺人行凶,可城外不同,死人就跟鬧著玩一樣,說實在的,若不是我想著您帶我們來這兒,估計我跟張松是一輩子都不會踏進這里的,更別說上三樓了,不信您大可以試試,您看身後的窗戶能不能打開?」
少女雖不明其意,但還是嘗試著去打開窗戶,果然如同馬六所說,窗戶猶如被死死釘住。
少女訝異道︰「這是怎麼回事?」
馬六遞給張松一個眼神,示意他把門先關好後,才徐徐道︰「天下一家,前面金碧輝煌,可這後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必定是尸山血海啊,不然這里鬧事的人怎麼都會無緣無故消失呢?我跟張松從小便在徽州城長大,這些事真情其實早就見怪不怪了,況且能上樓的都已經是他們口中的貴客,更別說那些能上九樓的人了。」
少女怔了一陣,忽然咧開嘴笑道︰「我偏要上去。」
兩人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可少女偏要一意孤行。
見少女心意已決,兩人面面相覷,欲言又止,只能呆呆的看著少女單手推開房門後,徑直走向通往四樓的樓梯。
待少女離開後,張松苦笑道︰「兄弟,看來今天咱們躲不過去了。」
馬六卻跟張松想法有些不同,畢竟跟少女相處的這半個月里,無論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莽撞的人,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的江湖經驗比起少女來,有如雲泥之別。當然,這些想法他並沒有直接告訴張松,而是坐在那張夢寐以求的椅子上,雙手抱頭,身子慵懶的向後靠去,坦然道︰「反正已經這樣了,大不了咱們一塊死唄,還有這麼漂亮的美人兒陪咱,你還有什麼可怕的?」
這一刻,馬六忽然像換了個似的,眼神陰測測的道︰「九樓的人,或許也沒那麼可怕!」
張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的離馬六遠了些,離夏樊近了一些,比起垂死的少年,眼前這個漢子的眼神更加可怕,依稀透露出對生命的漠視,不止是他人的性命,甚至對自己的命也毫不在意。
少女一層層的往上奔走,可奇怪的是,偌大的客棧連一個出面阻攔的人也沒有,直到少女發現再無樓梯可上。
整個九樓竟然只有四間客房,分別位于東南西北,而那天字第一號的房間則正對著東方。
門口端端正正站著兩個侍從打扮的漢子,一左一右,腰間皆佩有長刀。
緊接著,七八個貌美的年輕少女低著頭陸續走了出來,與楊靈擦肩而過,楊靈拉住排在最後的一個紅衣女子,問道︰「姑娘,里面是什麼人?」
紅衣女子斜眼看向少女,從頭到腳,楊靈被她看得甚為不自在,紅衣女子故弄玄虛道︰「你進去不就知道了?」
楊靈放開她,也不嗦,徑直而去。
房門大開著。
哪怕少女已經有沖進房間的動向,門口的兩個侍衛卻視而不見,听而不聞,就好像他們早已經知道少女要來一樣。
少女又警覺的瞥了眼左右的侍衛,只見侍衛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兩個木偶般木訥的望著身前,少女疑心驟起,又迅速的退後三步,兩個侍衛仍舊不管不顧,仿佛他們的眼楮跟耳朵都是擺設。
這時,屋內忽然有人道︰「進來吧。」
乍一听之下,這道嗓音似乎有些熟悉,可少女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她緩步而入,只見屋內最中央的那張巨大桌子旁,正坐著一個白衣少年,而白衣少年身前卻站著七八個美貌少女,一字排開。
白衣少年面容有些蒼白,與那些常年混跡青樓縱欲過度的富家公子倒很是相近。
而當白衣少年看到少女容貌的那一刻,頓時令他驚為天人,他迅速起身,粗暴的撥開眼前女子,從夾縫中擠出,快步走到少女面前,二話不說便開始細細打量,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少女的面容幾乎都接近完美。
白衣少年一邊拍著手掌,一邊贊嘆道︰「秒秒秒,果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然後他轉過身,冷漠道︰「你們都退下吧。」
「是,公子。」
等這些年輕女子離開後,白衣少年隨意的坐下,自顧自的說道︰「也不知道最近怎麼回事,徽州城的漂亮姑娘好像都跟躲起來了一樣,搞得本公子現在提不起半點興趣,唉,家里老頭子騙我來做徽州城城主,本想著這徽州城人杰地靈,盛產美女,結果倒好,到頭來還是要靠客棧的手段,姑娘莫怪,這一切其實都是客棧事先安排好了,他們知道本公子喜歡性格剛烈些的修士女子,所以他們以激將之法引你上來,畢竟那些凡人女子,哪怕再美,也還是缺些靈氣,缺些個性,所以姑娘也莫擔心名分的事,跟了我以後,雖然做不了正室,但做妾還不是本公子一句話的事麼?」
白衣少年飲下一杯酒,潤了潤嗓子,抬眼看向少女時卻又皺起眉頭,道︰ 「姑娘容貌自然沒得說,不過你這身打扮還是有些差強人意,等下我讓阿湘幫你收拾收拾,今晚上城里有場宴會,到時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