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廷凡的三伯在鎮上比較偏的一條街上,房子還沒宋廷凡家好,也比較小。
這個房子宋廷凡的爹娘也出銀錢了,跟宋安家一樣。
但比宋安家對待差遠了。
夢里出現過一次宋廷凡的三伯家想搶宋廷凡家,以扶養的名義為由。
後來是怎麼解決,她倒是不知道。
想到這里,林俏心里嘆了一聲,拉屎不擦。
頭倒是起了,爛攤子留給她。
怎麼不把銀錢留給她。
宋廷凡見她盯著門口,一動不動,神色有些不好。
「嫂子,你怎麼了?」
「嫂子?」
他喊了兩聲,林俏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嗯。」
「嫂子,你怎麼了?」
「沒怎麼,我只是想阿爺阿女乃了。」
咳,這種話林俏說起來一點都不臉紅,也不心跳。
宋廷凡眸子彎彎,有幾分開心,「我也想阿爺阿女乃了。」
「馬上就能見到了。」林俏莞爾一笑。
敲門前,宋廷凡看了一眼背簍,確認看不出來肉了,他才敲門了,「阿女乃,阿爺。」
沒過多久里響起了婦人的怒罵聲,「討命的崽子!你可別進來,老娘還不想死,老婆子沒在這里,要找去隔壁找。」
「晦氣的東西!」
宋二家就剩宋廷凡活著,雖然有人說他命大,但更多心里想的是他克人,晦氣。
林俏也是如此。
這話放到一個十二歲失去親人的孩子身上,確實夠傷人,林俏皺了一下眉頭。
這種下意識的皺眉見她自己都沒察覺。
而宋廷凡神色沒什麼變化,顯然已經習慣了,不過捏著背簍的手緊了緊。
所謂的隔壁,是用磚牆隔出來的,與其說是屋子不如說是一件茅草屋。
應是早些年存放柴的地方。
還沒走近,就听見老人止不住的咳嗽聲,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了,林俏覺得情況不太好。
這時,隔壁屋又傳來怒罵聲,「老不死的,咳咳咳,怎麼沒咳死你,听著都心煩,滾遠點咳。」
頓時咳嗽聲小了幾分,有些壓抑。
林俏見少年氣的眼楮都紅了,她連忙伸手拉住他,「小叔,別去听,壞人會遭報應。」
宋廷凡抿了抿唇,低著頭小聲道︰「嫂子,壞人真的會遭報應嗎?」
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爹娘哥哥也沒有。
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了。
這句話林俏听起都有點心酸了,她認真的點頭,「會,只是早晚的問題。」
宋廷凡沒有吭聲,顯然是沒有信。
其實林俏也不信,世道不公太多了。
但是她必須給反派灌輸好的觀念。
從門外看進去,就看見老人躺在枯草堆里,老婦人在旁邊幫他拍胸膛,緩解他的咳嗽。
一眼望過去,老人的好廋,可以說是皮包骨了,眼眶深陷,整個面部一點血色都沒有,甚至有些黑沉。
林俏這個外人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她余光瞥了旁邊的宋廷凡,他一臉的煞白。
她下意識就牽緊了一下,十指緊扣,生怕他氣的當場去隔壁打死人。
現在的反派單純是單純,但有股「護犢子」的狠勁。
感受到手心的柔軟,宋廷凡愣了一下,隨後低頭,十指緊扣,黑黃交替。
他的手指微微縮了縮,但又沒有收回來,一團亂的心里似乎順了一些。
沒那麼難受了。
宋廷凡的阿爺宋榮看見他們,頓時欣喜,皮包骨的臉算是皺子,「咳咳咳……牛牛。」
宋秦氏扭頭看了過來,皺巴的眼楮一亮,驚喜道︰「牛牛。」
宋廷凡連忙跑了過去,乖乖親昵喊道︰「阿爺,阿女乃。」
隨後他細細的打量宋榮,悶悶道︰「阿爺,你生病了。」
「阿爺沒生病,牛牛別擔心。」
宋榮抬手模了模他的腦袋,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想多看一會。
牛牛長高了一點,也長壯了。
宋廷凡握著他忍不住顫抖的手,似乎只剩骨架子了,一點肉感都沒有了,他鼻尖一酸,「阿爺,你騙我,你就是生病了。」
宋秦氏在旁邊看得眼楮都紅了,林俏伸手輕輕拍了拍她,輕聲問道︰「阿女乃,看過大夫了嗎?」
宋秦氏看了她一眼,隨後低頭點了點頭,微微哽咽道︰「看了,是感染風寒。」
「沒吃藥?」
林俏見她沒回答,估計是沒買藥。
她心里嘆了一聲,看向宋廷凡,「小叔,背阿爺去醫館。」
也不知道身上的銀錢夠不夠。
不夠也得硬著頭皮醫。
宋廷凡知道家里是什麼情況,他看了嫂子一眼,有些復雜愧疚,但他還是把阿爺背起來。
這一背,發現宋榮比想象中更輕。
他的下唇死死的咬著,阿爺以前天天背他,還帶他拿弓箭。
背上宋榮因為起身大腦有些缺氧,緩了一會,連忙開口,「咳咳……不用,不用咳咳,小毛病。」
宋秦氏怕宋榮摔,伸手扶住他,跟著勸道︰「牛牛,不用了,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小叔,背阿爺走。」
林俏心想宋家兩老頭還是個心善的,這種情況了,還想著不拖累宋廷凡。
都說養兒防老,遇見沒良心的孩子,就是養兒早死。
一行四人去了醫館,大夫估計是認識宋榮,他把完脈,嘆了一口氣,「你這病最初其實不嚴重,是拖嚴重了,唉,再這樣拖下去就沒命了。」
「大夫,我阿爺能治好嗎?」宋廷凡臉色煞白,有幾分急切和擔心。
村里有一個老人就是因為風寒去世了,他不想阿爺去世。
不想。
一點都不想。
大夫沉思了一下,「說不準,先一天一副藥,連續喝一個月,看看情況怎麼樣,」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吃食稍微好點,老人不比年輕人,需要多補補。」
宋榮瘦不單是風寒,還有沒吃飽,不。是根本沒怎麼吃。
一天一副藥,一副藥幾十文,一個月就差不多一兩銀子。
對于一個正常的人家都有點困難,更不要說是宋二家這種揭不開鍋了的。
宋廷凡捏緊了衣裳,看了林俏又看,似乎怕她不救,但又很懂事的知道嫂子也很難。
要養他,還要供他念書。
突然年輕婦人的柔聲,「大夫,你開藥吧。」
他眼楮一亮,隨後抿唇,有些感動和感激,「嫂子……」
林俏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什麼,隨後拿出了銀錢。
還好宋廷凡的束脩沒補,不然真沒法子了。
宋榮不想他們出錢,他這把老骨頭了,死了就死了。
他搖頭道︰「廷義媳婦,不用了,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阿爺,你叫我一聲廷義媳婦,那我就要對你負責,」
林俏神情認真,又道︰「只要阿爺好,銀子就不是白花的,沒有什麼比家人重要。」
大夫看了她一眼,欣慰的附和道︰「小娘子說得對,人比錢重要。」
宋秦氏在旁邊哭成了淚人,也不知道是因為老頭子得救了,還是拖累了宋廷凡兩叔嫂。
藥比普通的藥還貴,六十文一副,說是加了人參,大夫讓他們抓了十天的藥。
加上看診一共要六百五十文。
宋家老兩口臉色都變了,宋廷凡捏緊了衣角。
林俏倒沒有心疼銀錢,她細細詢問,「大夫,吃食這些可有忌口?」
「無,只要你阿爺願意吃,能吃下就是好事,不過最先不能吃太多,他可能受不住。」大夫多看了她一眼,這小娘子倒是心好。
難得。
……
一刻鐘後,茅草屋
肯定不能讓宋榮兩老口子再住草棚了,宋廷凡肯定不會放心,她也有點不放心。
她主動掙好感分,「小叔,接阿女乃阿爺回家住吧,我來照顧阿爺阿女乃,也放心點。」
宋廷凡看了她一會,沒有絲毫的不樂意,他心里微微松了少于,「嫂子……」
他不能丟下阿爺阿女乃不管。
他連累嫂子了。
他在笑什麼,林俏心里清楚,她模了模他的腦袋,「小叔乖,別多想,沒什麼。」
看病花了不少銀錢了,宋秦氏哪能再拖累他們,她沙啞道︰「廷義嫂子,不用了,我跟他阿爺在這里住慣了。」
宋榮含了大夫給的藥片,不怎麼咳了,他點頭道︰「我們就住鎮上。」
三兒一家再怎麼會給他們飯吃,只是多與少。
「阿爺阿女乃你們給我說沒用了,今個我一定會接你們回村。」
林俏神情認真,她想到了什麼,看向了宋廷凡,「小叔,你幫阿女乃阿爺收拾一下,我出去一會。」
圖樣還沒賣,看能不能換點銀錢。
宋秦氏一听這話,她下意識以為她不要孫子了,畢竟多了他們兩個累贅,急忙道︰「廷義媳婦,牛牛跟你一起走。」
听嫂子要走,宋廷凡有點慌亂,他看向林俏,張了張口,但又閉上了。
林俏知道他們誤會了,莞爾一笑,從懷里模出鑰匙放到宋廷凡的手里,「嫂子去換方帕,兩刻鐘就回來。」
說著想起了什麼,又拿了二十文給他,「去買三碗面,跟阿爺阿女乃他們一起吃。」
見他還是不吭聲,她心里嘆了一口,好嫂子形象還沒到位啊。
她抬手模了模他的腦袋,湊近看著他,輕聲道︰「小叔,嫂子不會走,乖,听話,去買面給阿爺阿女乃吃,估計餓壞了。」
「嫂子,我等你回來。」宋廷凡干淨的眸子倒映著女子的臉龐,他手捏了衣角,又捏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