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求助

作者︰桃花暖見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城門洞開,柳天寧是個仁慈的父母官。對那些想要逃離的人不設關卡,不加阻攔,大大方方地敞開城門,任其攜家帶口裹著金銀細軟來去自如。只是越是如此大方的做派,偷偷想要離開的人反而愈加佝僂著背,掩面而逃。

卻也不乏有不少城外貧民穿著破破爛爛的衣裳,昂首挺胸大步進城。他們面黃肌瘦,眼窩凹陷,顴骨突出,甚至沒有一雙像樣的布鞋,但卻虎虎生風,瀟灑至極。

離開的人,和留下的人,相向而行。錯身之時,互相勾起嘴角鄙夷地嘲弄對方一句傻子!萬物熙熙攘攘,潮來潮往,皆以為自己才是正道,旁人皆是浮雲。

往外奔的腳步匆匆跌跌,往里行的雙腿不卑不亢,哭喊著,微笑著,雙方都沒有再回頭看對方一眼。

堅定地,往著各自的選擇奔忙而去。

以縣衙為首留下來的人們自發組成同盟,男人們換上戎裝,拿起武器,日夜操練,城樓之上多了數倍日夜換班晝夜不休的人頭。隨著丈夫兒子留下的婦人們執起繡花針,細細密密縫制軍裝和軟甲。無論這些是否被她們的親人穿上,都好歹能多保住一個人的性命。

城中戍軍乃是有火藥儲備的,但實在太少,一半已經提前埋在了城門前的空地之上,但凡有敵軍妄圖強行闖城,便讓他們好好嘗嘗被火藥炸上天的滋味!

城樓之之上還堆滿了數不清的大石塊,每日由男人們從城外的亂石灘上搬上來,預備給投石機使用。鐵制的箭矢數量不夠,于是便就地取材,從沿著漢江邊上的樹木上一條條砍下,纏上布條,浸入火油之中。

每過一日,眾人的神經便更緊繃一分。

因為,鄂中府城距離漢縣不過一日腳程,但凡大軍開拔,漢縣隨時都有可能遭遇奇襲,而時間越久,散布在空氣中不安就愈發濃重。

三尺青鋒劍日夜不離身,虞七提心吊膽,夜不褪衣裳,和衣淺眠,但凡有一丁點兒聲響都能讓她立刻驚醒,翻身下床。

屋外傳來細碎的響動——

她立刻驚坐而起,拿起枕邊的青鋒劍。

為了安全和方便,她和小芙已經搬到了衙門居住。是誰,大晚上的,竟然敢夜襲衙門?

她不敢出聲,自己三腳貓一般的功夫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只能悄悄貼近門,從門紙往外瞄去。門外夜沉如水,滴滴答答的雨聲敲打在台前階上。

側耳聆听,細細分辨雨聲之中混雜的點點雜音。

果然,聲音越靠越近。

一道暗影像是搬了個什麼東西放在自己門前。

完蛋!虞七突然有了個不好的腦洞。這人不會是搬來了柴火,打算點火把自己燒死在房間里罷!若是她死了,這漢縣便只有柳天寧一個主心骨,而她名義上還是胤王側妃,這麼個掛著頭餃的人物若是掛了,漢縣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民心還能完好如此?

不用想,這人一定是太子派來的!

天,看看,她猜中了!這人居然還隨身帶著火折子!

雖然火光一閃而滅,但依舊逃不過她這雙火眼金楮。

現在該怎麼辦……

虞七自認已經面對過不少生死危機,最差的辦法就是坐以待斃。對方只來了一個人,但凡逮住機會,反、殺是唯一選擇!

然而機會來了。

暗影竟然主動靠近門板。

虞七屏住呼吸,攥緊劍柄的手心被黏膩的汗水打濕。

啊——

在黑影幾乎貼上門板之時,一劍捅破門紙,刺了出去。噗嗤一聲,液體飛濺上門板——

原來,這就是殺人的觸感……

劍柄在手心滾燙滾燙,虞七驀地松手,胸口起伏,呼吸凌亂。

「對不起,但若你不來殺我,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安息吧……」

阿彌陀佛。

她推開另外一扇門走出去。那扇門板上插著這柄盡根沒入的青鋒劍,被青鋒劍釘在門板上的那人一身戎裝,金屬鎧甲貼在他的身上,身後長長的披風被劍尖頂起來一大截。那人低著頭望著從身體中穿過的青鋒劍。

這身裝扮……熟悉至極。

虞七心中忽地慌亂︰「是你嗎,第五……」

那人緩緩抬起頭,不敢置信地轉向她。清俊的容顏暴露在視野之中。火折子陡然亮起,虞七這才清清楚楚地認出來,大驚失色︰「天寧……」

「……」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痛不痛,我該怎麼辦……」

那把劍就這麼直挺挺地穿過門板刺穿他的身體。天啊,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蠢事!

柳天寧白著一張臉,用力握住她的手臂,擠出一個難看的笑︰「我沒事。」

「沒事什麼沒事,小芙,戌三,快去找大夫!」

「別,不用,我真的沒事。你的劍法,呵呵,還好太差,不然我的下半輩子就要栽在你手里了。」

柳天寧邊說邊撐著虞七的胳膊,踮起腳,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一點一點退後到整個青鋒劍長之外,才終于放松力道,長舒一口氣。

而虞七圓滾滾地睜眼看著他的動作,淚痕還濕漉漉地掛著,臉頰卻騰地紅了。

因為,那把劍,好巧不巧,偏偏正中插在柳天寧胯下。再往上一寸便是……

那可就真的是‘下半輩子’都栽了!

她羞愧地捂臉︰「對不起。」

「呼,無礙。」柳天寧擦一把額前冷汗,笑道,「你能有這個警覺性是極好的,何必道歉。若今日不是我,而當真是匪徒,你這一劍便能救了自己。我只希望,今後無論在何時候,你都千萬莫要手軟!哪怕隔著門板不知背後是誰,即便有可能是我,這柄劍你都要毫不猶豫地刺出去,往上一寸刺準!

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瞞您說,虞七方才被嚇干的眼眶,如今又濕潤起來。

她猛地別過頭,抽出手,掀起唇角。這漢縣的雨真是下個沒完沒了,連眼楮都給燻潮濕了︰「知道了,嗦。

還不都怪你,大晚上的,跑到我房間外面做什麼,若不是那一劍刺歪了,現在你還能站著跟我說話?」

柳天寧笑笑︰「感謝虞女俠手下留情,小生感激不盡。

你知道的,我們隨時都有被太子派兵偷襲的可能性,躺在房間里也睡不著,我本想過來看看你的情況,沒想到遇到此情況。純屬意外。」

虞七瞄了一眼地上的小木凳,刻意沒拆穿他。

柳天寧緩緩收了臉上的笑意,正色道︰「咳,其實我收到了密函。太子在派人往長滬城送了封信後,已經率軍出了府城,方向似乎是往漢縣而來,又似不是。反正並非徑直往我們這兒而來,我尚且沒想明白是何意。」

听到第五胤的名字,虞七的手驀地攥緊。

這個名字,是她一直刻意忽略拋諸腦後的。但他們唯一的希望全都賭在他身上。

「會不會,第五胥是想要將我們圍起來,甕中捉鱉?之前已經預演過這種情況,憑我們的糧食,整個縣是能夠自給自足數月的,第五胥這樣做受益並不大呀。」

「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其實若是想要對我們甕中捉鱉,他們應當兵分兩路繞漢縣而行才對,但探子說,他們是一路大軍徑直往漢縣東北方而行。」

「東北方?那里不是只有崇山峻嶺沒有人煙?」

「對。」

「我怎麼覺得不太對……」虞七皺著眉頭,也想不出其中緣故。可她總覺得心中有股說不上來的危機感,如同一塊巨石懸在胸上,更在喉間,盡是不安,卻毫無頭緒。

「我也是。會不會……同胤王有關?」

那封送往第五胤的信,又究竟是什麼……

不安如同跗骨藤蔓,越纏越緊,越理越亂。

「天寧,我們如今切莫不可再自亂陣腳了。第五胤……縱然曾經有過一些失誤,但對待大是大非,他向來是拎得清的。鄂中是他的屬地,府城、漢縣都是他的子民,他一定不會丟下這麼多人不管的。」虞七笑著如是安慰自己道。是了,他可以不在乎她,但總不會不在乎這天下,這麼多條性命,他怎麼會置自己的臣民、羽毛、名聲不顧呢?

這麼想著,她漸漸平復下慌亂的心情︰「事到如今,我們只有讓戍軍加強巡邏,打起精神,一定要撐住!戌一應該很快便會將信送給第五胤,我們只要撐到他趕回來,就沒問題,一定沒問題的。你說是吧……」

柳天寧攥緊拳頭,輕輕闔上目︰「是。」

只能是如此。

「……」他的這聲輕回答也不知是漲了自己的信心還是虞七的志氣。她倔強地抿唇笑。

*

長滬之戰已經打響,且僵持有數日之久。

長滬此地無論對于第五胥還是第五胤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地理位置優越,掌管江河下游,水域寬廣,水系豐富。糧食作物年年產量極大,百姓尤為富庶,乃是整個大霖除了欒京外稅收排名第一之地。但此地目前尚在第五胥勢力範圍之內,卻也是第五胤無論如何絕不能放棄之地。攻下長滬,便有了豐厚的資金支持。為了打贏這場仗,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因此,面對這塊如此難啃的骨頭,騷擾、奇襲、強攻,招招都用上。他們已將長滬團團圍住,並且沒有了糧草的後顧之憂,更有充足的精力來與敵方周旋。于是,第五胤和朔鳴率軍輪番上陣,每人率領一小支精兵強將,前去不斷騷擾,本意是一直騷擾到讓敵方精疲力竭,疲于應付,到時強攻定能事半功倍。

第五胤方率領一小隊人馬從戰場回營,未折損一人。

戌一和第五胥送來信便幾乎同時抵達。

一路上累死了兩匹馬,總算在最短的時間日夜兼程趕到主子身邊。戌一從馬背跌落,用干裂的嘴唇張合︰「快帶我見主子!」

被喂了水,戌一的精神好些了,徑直被送進了第五胤營帳之中。

而此時,營帳之中不只有第五胤,還有朔鳴以及全體中將在場。第五胥派來送信的使者被五花大綁捆著跪伏在地,如篩糠般抖著身子。

第五胤手中捏著第五胥送來的信件,面沉如水︰

「不開口是吧,給我打,什麼時候交代了什麼時候免受皮肉之苦。本王要知道第五胥的計劃!」

那侍者臉都嚇白了,抖著嘴唇話都說不利索︰「胤王爺,小的只是個送信的,不知道太子的計劃。只知道,太子讓我帶話給您,說鄂中府城已經被他攻下,叫,叫您在漢縣和長滬城中二選一,停止攻打長滬,否,否則太子便會揮軍漢縣,屠,屠盡全城,活,活捉您的側妃……

但太子殿下會如何動手,小,小的真不知道啊……」

信紙被揉成一團廢紙!

第五胤指節發白,面色如同從陰曹地府中飛來的閻王。牙齒咬得死緊︰「第五胥。

用虞七威、脅、我。

容庇,把此人拖下去,斬了!既然不知道第五胥的計劃,那留著就無用。」

「不要啊,王爺,請饒了小人罷!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啊!您這樣做會有損盛名的!」侍者嚇得連連以頭搶地,整個營帳中清晰听得他頭狠狠磕在地面的聲音。可惜,沒有一個人同情他。

「 ,盛名?」盛怒在齒縫間嘶磨,「本王不需要。」

他抽出腰間長劍,隔著數丈丟出去,將侍者釘在地上,扎了個透心涼。

汩汩的血從侍者合不攏的嘴里冒出來,他如同死魚一般不瞑目地抽動著身子。

他看著瀕死之人,腦海中浮現出的全是虞七的模樣。恐懼挾持全身,身上脆弱的氣息似乎一觸便破︰「快聯系戌組,虞七有危險!」

「王爺,戌一回來了!」

容庇扶著幾乎累到虛月兌的戌一焦急走進帳中。

「什麼!」

第五胤倏地站起身,戰袍揚起。他趕忙迎上去,攥住戌一的肩膀,怒極︰「你為何回來了!本王將你派在虞七身邊,叫你時時刻刻護著她的安危,你回來作甚!是她遇到危險了,她可還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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