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柳天寧再求親

作者︰桃花暖見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春苓在後面不安的呼喊被隔絕在柳府之外,虞七不安地往後張望。

「放心,我會派人將姑母她們安全送回家,你無需擔心。」

「你到底要做什麼!放我回去罷,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的……」她慌亂道,不可控的情緒蔓延在心底。

柳天寧抿唇,輕笑︰「可是我想。」

聲音淡淡的,風打個轉就能將聲吹走,吹進虞七的耳廓中,又鑽進心里。

「天寧,你這是做什麼。」柳長河立于前廳階上,沉目鎖眉目視二人從院門口走近。

原來舅舅是在家的。看到母親方才跪在外面只有楊氏出來扶她,虞七還以為舅舅在店鋪里忙活,不知家中發生的事,沒想到……原來柳長河一直都在。

虞七斂下眼睫,遮住眼底復雜的情緒。

她知道,自己其實沒有任何立場責怪任何人。這是虞家私事,旁人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沒什麼可置喙的。只是母親唯一的親兄長,為了避開她而躲在家中拒絕相見,這個真相讓人心里有些發堵︰「舅舅,舅娘。」

「爹娘,天寧有重要的事想同你們說。」

「無論何事都晚些再說,為父現在沒空。還有寶兒既然來了,正好和你舅娘聊聊天罷,她平日里閑得嘮叨得緊。」

「父親莫走,此事,很重要。」

「再重要能有生意重要?」

「父親!」柳天寧驀地提高音量,「方才姑母來了。」

「哦,是嗎?她許久不曾來了。寶兒該帶你娘進來的,她身子可還好?」

「還好的。」虞七應道。腦海里卻浮現出柳氏日夜操勞累得日漸消瘦的模樣,她抿唇預告辭︰「娘親一個人我不放心,我還是親自陪她回去罷,不打擾你們……柳天寧……」

她無奈,因為柳天寧攥住她手腕的手格外用力,像是生怕她從身邊逃走一般。

「我想請求爹娘一事,事關姑父的性命安危,天寧懇請爹娘賣掉繡坊,籌齊二十五萬兩,助姑母和寶兒一臂之力罷。」

「柳天寧,你瘋了!繡坊是我們家的命脈,賣掉了我們還怎麼活!」楊氏沖上前來怒,「你只想著幫虞七,可你想過我們嗎!」

連柳長河也用驚怒的眼神看他,可他毫不在意︰「人命更重要不是麼!」

「我不接受。」虞七搖頭,反射性地後退,「如果是為了我而非要這麼做,大可不必。我若是接受了,那跟自私自利的小人有何區別?你們是在危難關頭拉我們一把的救命恩人,你這是讓我恩將仇報!」

「……」

「你,笑什麼?」

虞七不明白,為何這般嚴肅的場景柳天寧還能對自己揚起溫和的笑,為何要對自己這麼好……她心中百味陳雜。

「謝謝你為我著想,我很開心。但若你願意,現在整個柳家便能都是你的。」

「什,什麼意……」

「嫁給我,虞七,成為柳家名正言順的少夫人。」

「……」

虞七渾身僵直,呆在原地,對面的柳天寧字字擲地,目光灼灼,腳下如同被釘住一般,千算萬算未曾料到他竟會在長輩面前直言不諱,坦蕩提出。

「不行!」

向來端莊得體的探花郎母親大人楊氏,倏地尖利出聲,手指著兩人微微顫抖︰「一無長輩同意,二無媒妁之言,你們絕不可能,我不同意!」

「天寧,莫說胡話!」

「爹娘,孩兒是認真的,您莫要再為我找親事了,這普天之下,我想娶的從始至終就只有虞七一人。懇請爹娘成全!」

雙膝落地,柳天寧翠綠的朝服被猛地掀起,直挺挺地跪于二老面前。咚地磕地之聲,砸斷了虞七的神智,驚得她後退一步,抽手欲退。

柳天寧的手從她的腕間下滑,穿過她的指縫,扣住手指,強硬留下她。

「柳天寧,你真的瘋了。」虞七喃喃。

可柳天寧從頭上的玉冠到挺直的背脊到膝蓋,幾乎繃成一條直線,透出不容勸說的倔強︰「我柳天寧對天起誓,願用整個柳家護虞七安,至死不悔。如違此誓,不入輪回。」

「老爺啊,你看看你兒子,瘋了瘋了,一切都亂套了。你們柳家到底上輩子欠了柳荷苒多少,你還還不夠,如今還要把兒子搭上!她根本不是你的親妹啊!」

「楊氏,你!」

天陰沉沉地,一滴水砸在虞七額間,燙醒了她。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不是親妹。我娘她不是柳家人嗎?」

「你娘她不過是從小被天寧祖父祖母抱養來的孩子,一直將她視若己出。她出嫁時,長河幾乎給了她半個柳家做嫁妝,十年前幫她藏禍亂京城的簪子,如今還出整整二十萬兩銀子救你爹!我們還不夠仁至義盡嗎?柳天寧是我唯一的兒子,虞七,你放過他好不好?」楊氏搖著虞七的肩膀慢慢蹲下。虞七滿腦子被塞滿了她的哭聲和真相,反復在想娘是否知道自己身世,承了柳家這麼多情又該如何還?

楊氏甩開柳長河的手︰「莫怪舅娘狠心,但你的名聲,你們虞家的處境,你父親的罪名,倘若天寧真的跟你沾上關系,他的仕途他的一切就都毀了!我和你舅舅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無所謂,天寧不行!」

「我,我沒有……」嗓子干澀,她也只能蹲。說出來的話蒼白無力。

「娘!」柳天寧驚怒地跪過來攔在虞七面前。

「你個不孝子!她是胤王爺的人,胤王是什麼德行你不知道嗎,難道你還天真地以為她是完璧?!」

眼前的舅娘從以往仁慈寬厚的模樣到哭訴再到如今躍起大罵,都在虞七心中掀不起半分波瀾。這種話她听得多了,沒人會相信被第五胤退婚的女人會是干淨的。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柳天寧會為了她張開雙臂,捂住她的耳朵——

「娘,請注意你的言辭!虞七絕不會做出有違禮教之事,就算她違了又如何。她就是孩兒這輩子想共度朝暮的人。

從我十三歲再遇她起,就發過誓,護她一世周全。若旁人無法帶給她幸福,我便娶她。我也曾以為是礙于誓言,可後來我慢慢知道,那就是因為我心悅她。您給我的挑選的閨中姑娘,琴棋書畫樣樣都好,可她們統統都不是第二個虞七。不識音律,不夠嫻靜,但她有孩兒沒有過的堅韌。

胤王爺離開欒京的時候,我心里只想著她。

既然沒人懂得珍惜她,那麼我來。所以爹娘,這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

虞七望著他敞開的袖擺,跪跌在地。

忽地憶起十二歲那年,從大漠歸來,在柳家慶賀公子考上裕隆書院的家宴上,被他扯掉了面紗——

「……如若姑娘不嫌棄,在下願與姑娘定下婚約,只要姑娘需要,在下絕不反悔。」在滿院子嫌棄鄙夷的目光中,他抬起頭。

目光灼灼,忽然間山花盛開。

——

臉上的疤痕在他眼里極其清澈。

如今身形變了,身份變了,少年還是那個少年。

又憶起那年七夕,他穿過叢叢賓客到翠微坊尋她,塞給她兩罐讓她不耐受的藥膏。偷偷藏起來的袖子下方,似乎有什麼痕跡橫亙在手臂上。

「我會想辦法把你治好,恢復你的名聲。若是,若是治不好,我上次說過的話也絕不是戲言。」柳天寧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松柏巍如海,君子言鑿鑿。上次我的提議,只要你需要,我絕不會推月兌半字。」

記憶幕幕翻過,跟第五胤有關的也蹦出來。第五胤送她出宮,一眼未交待便率軍離京之事。柳天寧仍舊遠遠陪在她身邊,出人出力。

同樣的求娶,她已經拒絕過兩次。

這一次,她還能說出口嗎?

虞七魂不守舍。

楊氏怒極︰「你,你簡直冥頑不靈!這婚事我和你爹絕不同意,你想做什麼盡管去做,只要我和你爹在一天,就絕不可能!」

「夫人!」楊氏差點氣背過去,多虧柳長河一把攬住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回房中去,對柳天寧冷道︰「你給我好好想清楚。」

三月的雨在天老爺醞釀了許久之後,終于瀝瀝淅淅地落下。

無聲地落在地面,浸出一朵朵濕潤的痕跡。

兩個人的身影跪在庭院中,一個人背脊挺直,另一人垂頭。

下人往院子里丟了套簑衣。柳天寧全部將其拴在虞七身上,將她整個人攏得嚴嚴實實,可惜沒有兜帽,他便跪起身子,抬起胳膊肘,擋在她頭上。

「柳天寧,別對我這麼好。」

「放心,我爹和娘最後會同意的,他們拗不過我。」他張開一口白牙淺笑,刺得虞七輕輕眨眼,聲音干澀。

「沒想到一晃我們都長大了,想想以前差點都要不認識自己了,但沒想到原來牽絆住我的居然是銀子這種東西。」她輕輕扯動嘴角,「但是我不能為了銀子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嗎,我虞七雖然名聲不好,又自私又不懂事,但最起碼不能害人。」

「不,你不是害我,是成全我。拜托,這次別再拒絕我了好嗎?我用整個柳家下聘,只希望你能給一個機會同我一起嘗嘗埋在樹下的桃花酒!」

「好……」

淋灕的雨中,他像一堵牆,立在她前面,溫柔地笑著。不懼世事,遮風擋雨。

用整個柳家下聘。

虞七心肝兒顫,難以啟齒的是她竟然心動了。答應吧,答應了就能夠救出父親,如同洪水中抓到了一捆浮木。這種卑劣的想法一經冒出,連她自己都被嚇到了。

多麼下作的念頭!

虞七咽下冒出口的「好」字,猛地將他推到在地,往柳家大門跑去。觸踫到他的衣裳,才發現他的朝服早已被雨水打濕,而天上的雨勢竟變得如此凶猛。

跑出柳家,街上全是雨落下的水窪,沒一個人。她跑到樹下,環抱住自己蹲下縮成一團,難受地哭起來。

反正跟雨水混在一塊,也分不出來。

虞七,你真是太齷齪了!

一把紙傘悄悄伸在她頭頂,為她擋掉從樹葉間滾落混著灰塵的豆大雨滴。

虞七哭著哭著慢慢止住,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是單純的難受,不吐不快。哭過了也就回了理智,她慢慢站起身,視線終于挪到身後之人身上。還沒看清那人的臉,雙眼發黑,驀地栽倒︰「是你……」

那人雙手接住她,吹響了熟悉的口哨。

遠遠有蹄音奔來,踏碎滿街的水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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