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白夜來

作者︰最終絕望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伸手在面前那扇熟悉的紅色大門上敲了幾下,不多時,一張熟悉的老人的臉從小窗里探了出來。

「原來是三少爺回來了。」說完,對面便拉開了大門。

他抬頭看了一下那面「葉府」的牌匾,輕嘆了一聲,走了進去。

住在永樂坊的葉家,便是他的家,說起來,葉家本來是劍南益州人士,祖上善給人看病,後來便有了百葉堂,經過多年的發展,百葉堂在劍南已經發展了相當大的勢力,基本上中縣以上的州縣便會有百葉堂的分堂,收入也是相當的可觀,最重要的是由于祖上傳下來的的祖訓,百葉堂一直堅持著給窮苦百姓看病不收一文錢的原則,所以在百姓和地方官當中有著相當不錯的口碑。

不過,那是以前的葉家了。

二十五年前,葉家上一代葉天征與葉天放爭奪家主之位,原本各家老一致推選長子葉天征為家主,但是最後關頭葉天放卻突然中了奇毒「軟骨散」,雖然經全家人全力搶救,但是最終還是致使其癱瘓,不能行走。雖然種種跡象表明這與葉天征沒有關系,一個本來就將繼承家主之位的人,緣何會去毒害自己的親生兄弟?但是葉天放卻告了他一個欲將在繼承家主後斬草除根之罪,于是這樣便行得通了。任誰也不可能用這麼毒的方法來陷害對方,用自己險些喪命的代價。

于是,家老們最終還是導向了葉天放,將葉天征逐出了葉家。

于是,劍南葉家從此一分為二,葉天放繼承家主之位,呆在劍南。而長子葉天征則與妻子帶著葉家十分之一的財產搬到了長安,話雖這樣說,葉家十分之一的財產,那可也是很驚人的。

經過這件事後,葉天征也想開了很多,從此深居簡出,不問世事。而他,則在十八年前來到這個世界,也就是開元十年時,他的降生使他父親有了很大變化,先前母親曾經產過一對雙胞胎,可惜早逝了。而自己的降生,無疑使得一直藏身于黑暗中的父親看到了希望,為了紀念自己那早逝的兩位哥哥,于是自己被起名為三郎,葉家的三郎。

從小自己就一直被教導著關于葉家的家史,以及父親被陷害的悲哀,這使得他深深的體會到了自己的無力。從小他就發誓,長大了一定要為父報仇,奪回本該屬于父親的葉家的一切。從小,他就開始練劍,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天賦的原因,他劍術的進步非常驚人。十歲時,他已經能將教自己劍術的師父輕易擊敗,十四歲時,他已經可以以一人之力,輕易摧毀了長安街頭的幾伙游俠兒的團伙,終于震驚了長安縣與萬年縣。正巧當時的萬年縣縣令楊慎矜與父親關系不錯,于是在十六歲那年,也就是兩年前,恰逢楊縣令調入朝中升為吏部員外郎,自己也承蒙楊縣令的厚愛,在萬年縣謀了份捕快的差事。

父親明白,自己終究是練武的才能,以後或許可以靠從軍來晉升,所以也沒有強迫他去私塾上學,然後像同齡的那些書呆子一樣成天「之乎者也」的,年年復一年的參加省試,會試,殿試,期待著等哪一天金榜題名,拜入議事堂。

然而父親卻不知道自己一直向往著衛國戍邊,每當自己在大街上巡邏時,偶爾便會听到諸如岑參,高適等詩人在邊塞所作的詩,尤其是那首「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做個大唐萬戶侯」更是讓他熱血澎湃。他早就下定了到邊關從軍的決心,可是父親卻絕對不會同意的,所以他打算先干著這捕快的行當,等到十八成年時,再獨自到邊關從軍去。

「三少爺,老爺早已睡下了,不知您在外面有沒有用過晚飯呢?」管家張切的問話將他拉回了現實。

「睡下了?現在才什麼時候,他就睡下了?」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可理解。

「回三少爺,老爺昨夜與幾位朋友飲酒至天亮,體力實在不支,便早早的睡下了。」

幾個朋友?狐朋狗友還差不多,父親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哪個不是貪圖他的財富才來奉承于他,若是父親將從葉家帶出來的這點家底花光了,看誰還會去找他。

他忽然站住了,家底……好像已經沒有多少了吧,靠著自己當捕快的這一點點低微的收入,怎麼可能能經得住他們這般的浪費。沒來由的,他的心情一下子便變得惡劣了起來。

「張伯,我有些不舒服,晚飯就不用了,我先回房去了。」說完,他便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剛走出沒幾步,忽然想起了些什麼,于是他回過頭喊了一聲︰「對了,張伯,請小六記得在二更的時候叫我一聲,我怕我忘了。」

小六便是府里的下人,平時負責府里的雜物,一直與他交情不錯,自己有什麼事也一般都去麻煩他。

葉三郎的心情確實郁悶,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一旦自己真的去從軍,那父親該怎麼辦,這個家該怎麼辦?

你問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在他八歲那年就染上了不治之癥去世了,這也導致了他的父親變成了現在這副整日以酒度日的模樣。

現在他陷入了兩難的地步,不過,當前並不是該考慮這些的時候,現在他倒是比較擔心馬九叔那邊的情況,早就听聞太子李亨心狠手辣,而且十分小肚雞腸,西閑王這麼對他,以他的性格,他肯定要進行報復。

最近太白酒樓發生的鬧鬼事件,肯定就是李亨的杰作,而且他敢肯定,事情絕對不止如此,這又不是小孩子辦家家,前些日子失蹤的兩個伙計都是店里的能手。說是失蹤,但他們肯定已經被害,尸骨都找不到了。

不過,蹲守了一天,那掌櫃的也不給點好酒好菜什麼的,確實累的慌,這麼想著,葉三郎躺在自己的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三郎,救我,三郎……」

「誰?誰在叫我?」睡夢中,葉三郎隱隱約約感覺到似乎有人正在叫他,可是那聲音讓人毛骨悚然,不能分辨出是誰。

「是我啊!」一張只剩下白骨的臉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那張臉上布滿了鮮血,而且原來有眼珠的地方只剩下空洞洞的黑色眼窩。

「啊!」葉三郎猛的驚醒,那,那竟然是馬九叔的亡魂!這一叫,倒把另一個剛剛推門而入的影子也嚇了一跳,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有人!他下意識的抽出了一直放在枕頭下的長劍,劍做龍吟聲,在這安靜的夜里異常的響。

「三、三少爺,是我啊,二更了,我來叫你來了。」

听到聲音,他嘆了口氣,全身的緊張氣氛頓時泄了一半,原來是小六……不對,既然他正準備來叫自己,那就意味著……

「小六!」他驚呼。

「三少爺,何事?」

「你說你正準備來叫我,那現在可是二更?」

听得問話,小六的臉卻紅了紅。

「回三少爺,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忙,等我回來的時候又喝多了,張伯跟我說話的時候什麼都沒記下,等我醒來的時候才隱隱約約想起有這麼回事……」

「你就直接告訴我現在是幾更!」葉三郎惱怒異常,在他看來,肯定已經有什麼事發生了。

「三、三更兩點!」

仿佛「轟」的一聲,葉三郎如迎雷擊。

「你可誤了大事了!」來不及收拾,他將衣物隨便穿了便提了劍沖了出去。

三更兩點,照這麼說的話,太白酒樓那邊已經有什麼事發生了。眼看來不急了,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躍上了房頂,在各坊之間的房頂來回的跳躍,只求能趕在馬九叔出事之前趕到,他覺得,以自己的身手,最起碼能保住馬九叔一命。

親仁坊,宣陽坊,離太白酒樓所在的平康坊只有不遠的距離了,他的心里也越發的緊張。

黑夜中,借助著路上燈籠的微光,太白酒樓那熟悉的輪廓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里,可是,風中,風中隱隱約約傳來了血的氣味。

「血?」他停住了,沒有再往前趕,而是停了下來,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當眼楮逐漸的適應了黑暗之後,他才看清了太白酒樓前的景象,酒樓大門半開著,而門口躺了三個人,不,那該稱之為尸體則比較恰當。有兩名是不認識的黑衣人,而另一位則是……崔二!他差點驚呼了出來,那正是平日里經常與他嬉笑打鬧的崔二!平日里永遠都掛著笑容的他,此刻卻如同死狗一般的躺在了大街上,一動不動。

葉三郎的手握緊了,握得連他自己都感到了疼痛,難道說,難道說馬九叔也早已……難怪他能托夢給自己。

此刻,葉三郎顧不上了觀察敵情,他直接從臨街的房頂上跳了下來,落在了大街上。他悄悄的貼近了崔二,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盡管希望渺茫,但是他還是嘗試一下。

沒有氣息,已經可以確定了崔二的死亡。他的心在滴血,他要報仇。

此刻,太白酒樓里的聲音異常嘈雜,同時還有各種光束在閃爍,想必是還有人在其中,那麼,害死崔二的家伙也鐵定在里面!

葉三郎怒向膽邊生,操起劍就沖了進去,然而,一過了大門的門坎,他便驚呆了。

酒樓里一片狼藉,地上已經躺了十來具尸體,其中以黑衣人的較多,都多為劍傷,而另外幾具尸體則是今天負責蹲守的捕快,盡皆是被一刀直插心髒,刀刀斃命,由此可見這些黑衣人絕對是訓練有素的死士。不過,以他們幾個的身手,怎麼可能反而干掉了十來個黑衣人?

吸引了他目光的並不是地上的尸體,而是此刻正在場中斗法的數人,不,那並不能稱之為人……一個渾身帶血的劍客正在場中不斷的躲避,躲避著空中飛舞著的……鬼魂的攻擊,那些看起來像是鬼魂一樣的身影和地上的尸體一模一樣!其中正有一具沒有了眼珠的鬼魂正瘋狂的揮舞著手中的樸刀,那是,九叔?

場中的劍客他也認識,正是最近時間常在太白酒樓消費的名劍山莊的南容,此刻他渾身是血,狼狽不堪,以手中長劍舞出的劍法卻不能傷透那些圍攻他的鬼魂分毫,眼看就要不支。

雖然眼前的場景駭人听聞,但是他也曾經從街頭上听得這些鬼怪之事,這附近,這附近必有操縱這些鬼魂的人。他屏住了呼吸,正準備先幫南容逃出酒樓再尋找術者。這時,他卻忽然听到了一種聲音,那是,那是一種特殊的琴聲,聲音卻正是由樓上傳來。

「南兄,你且撐住!待我降服那妖人便來助你!」說完,他便在地上一點,躍上了二樓,然後借助樓間繩索的力道翻上了三樓,那術者在四樓,只要他躍了上去將他降服,便能化解這場危機。在他看來,修習這種鬼道之人,多半也不會有太好的身手。

「小心!他的身邊有……」南容見得他跳上樓去,慌忙架開了馬九揮過來的一刀,大叫道。

有什麼?他還沒來得及思考,便忽然聞道了一股劇烈的惡臭。

一股幾乎要將他肋骨擊斷的大力轟擊在了他的身上,使得剛剛躍出浮在半空中的他一下子墜落到了一樓,噴出了一口鮮血。

「這,這是什麼?!」他半坐起身,捂著胸口道,胸口,至少斷了三根肋骨,而且受了不小的內傷。但是他的注意力卻不在那里,隨著「啪」的一聲輕響,一個人形的怪物落在了他的面前。他,不,應該說是它的渾身都是由不知名的肉塊組成,頭部同樣也只有一堆肉塊……右手的部位竟然有扭曲的八根手指,抓著一把碩大的鐮刀,而它的左手則是如同鐵錘般大的拳頭,想必剛才就是這一拳將自己從空中擊落到了地面。

可是,這家伙這麼重的身子,行動起來卻居然快如鬼魅,以自己的身法竟然沒有來得及閃避。

生平第一次,葉三郎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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