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生若只得初見

作者︰沐侯而冠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洞戶連珠網,方疏隱碧潯。

燭盤煙墜燼,簾壓月通陰。

粉白仙郎苑,霜清玉女砧

宮城外,清月苑。

此苑建于前燕,乃太康諸多王公貴族宴客賓游之地。

步入苑中,一棟百尺高樓映入眼簾,參木茂林為欄,腰廊長亭為檻,曲折回旋,碧樹作窗,疏簾對隔;錦帳飄蕩,隨風而拂。

欲拒還迎的雕梁浮畫之下,朱戶羞啟泰半,左右各繪鉤沉星官神將,盡皆羽衣華裳,飄飄欲仙,飛天登月之際拂動刀槍劍戟。

有聞貴客將至,便有輕聲笑語破窗而出,飄入客耳;高樓之下,雁池四周鷗鷺振翅,金燕驚呼,旱雁延頸,咕咕不停。

正是︰池閣齊天色,樓雁共振飛。

今日,太康城內諸多世家大族貴女、千金、淑女以及良家子薈聚于此。

適時東道主未至,俊彥與良人分席而做,左方十余桌稀松亂擺,桌客們或是三五俊彥成群談笑風生,或是推杯換盞煮酒論英雄,亦或者自恃矜持,掩意瞟掠右鄰紅粉淑良。

遠處樓閣之上,有位貌若二九的俊彥素手雀羽琉璃扇,頭別玄髫玳瑁簪,身著白鍛魚紋錦繡袍,足踏七玄流雲履波靴,眉宇舒朗似劍,慧眼星目如電,輕笑低語間便是從容不迫的風輕雲淡。

只聞他眉宇一動,輕生問道︰「來了多少人了?」

身側劉文珍躬身回道︰「回殿下,已有五十余位太康才俊與佳人抵達。」

這位俊彥輕笑一聲,呼哧一聲,羽扇一收,背手下樓,「走,咱們也去瞧瞧我靖國才子佳人的風采。」

他隨口言道︰「唔,老劉啊,你這易容術當真靠譜?」

劉文珍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殿下放心,除非陛下親至,否則無人可以識破。」

「那就好。」俊逸青年滿意點頭。

「對了,從現在開始,喚我公子。」

劉文珍亦步亦趨,恭謹回道︰「是,公子。」

在這位俊彥下樓之後,毗鄰二樓臨窗,一道柔弱倩影輕捻鬢角青絲,軟糯聲音似潺潺流水。

俄而叮呤咚響,復又清幽明快,再至嫣然一笑,如燦然風華,令人恍聞魔幻之聲,恍惚之中,難以在腦海勾勒其絕顏盛姿,不可名狀也。

及至錦簾輕啟,笨拙侍女吃力撐頂,提起鳳袍褲腳,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咱可得小心點,這身飛燕鳳凰袍可值不少錢呢。」

帶著輕薄繡蓮紗巾的二八秀妍眸光一閃,狡黠悄聲道︰「怕什麼,弄壞了再找姑姑要便是,反正她多的是。」

說著便仰著高昂細長的凝脂鵝頸,殺氣騰騰地直奔池邊宴亭,口中還叫囂道︰

「這次本小姐要徹底揭開那些衣冠楚楚、青年才俊們的真面目,看看他們究竟是要阿附于權貴,還是選擇絕世美人!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侍女揚起手中鏡子,只見自家面貌大改,與真容截然相反,籠紗之下竟是個朝天孔,眼眸一大一小,極不對稱,她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道︰「小姐,咱們不至于來這麼狠吧?」

那主子好生安慰道︰「都是假相,偽裝一下而已,又不是真的變這麼,唔,獨特。對,沒錯,只是稍顯獨特而已,無須在意,宴後咱們復原便是。」

穿著主子的鳳袍,卻打扮這麼丑,侍女委屈都快哭了。

有著花容月貌的主子得意一笑,哼哼言道︰「本姑娘略施小計,便可讓那些牛鬼神蛇現出原形,無所遁跡也!」

侍女瞅了瞅自家身上的鳳凰袍,她欲哭無淚,低聲喃喃道︰「據少夫人說,這件羽衣鳳凰袍可是當年娘娘與陛下第一次見面時所穿,只此一件呢。」

一看小姐的興奮勁兒,她便苦惱的捶打自己腦袋,讓你多嘴讓你多嘴,要是讓娘娘知道她的鳳凰袍穿在奴婢身上,事後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再瞧小姐那個興奮勁兒,指不定今兒會出什麼蛾子呢,她苦惱地用小粉拳垂頭,哎,這可咋個辦嘛。

這時場中俊彥淑女雲集,才子佳人說說笑笑,也有溫文爾雅的‘八駿’與淑良閨秀們輕聲細語,她們盈盈淺笑,笑不露齒。

也有投壺較技,吟詩作曲者,更有羽扇綸巾者故作曲高和寡之態,看得夏侯淳輕輕一笑,莞爾不已。

夏侯淳穿梭于才子佳人之間,不時擰幾個玲瓏剔透的水晶葡萄扔進嘴里,噗嗤一聲,飽滿葡萄汁瞬間包裹舌尖,他吐出幾粒女敕籽,愜意點頭道︰「甜而不膩,多汁多蜜,甚好,甚好。」

身後劉文珍亦步亦趨,時刻伺候著,同時眼觀六路耳听八方,不經意間將那些刻意靠近之人撥開,不讓其等冒犯到太子殿下。

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呸,應該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兩人皆倒霉’。

「我家小姐的飛燕鳳凰袍啊,你們毀了我的鳳凰袍!姓張的、姓陳的,我跟你們沒完!!!」一道憤怒聲音吸引了劉文珍主僕二人的注意。

抬眼看去,一個籠紗女子發冠被薅,白裳沾泥,血紅色的葡萄酒星星點點的落遍全身,宛若紅染料污瞎了錦袍上的那對鳳凰眼,將一頭血鳳凰映襯的栩栩如生。

其人身旁的‘侍女’怒不可遏,氣得渾身發抖,衣袍主人卻有些戰戰兢兢,不知在害怕什麼。

那‘侍女’指著始作俑者厲聲斥責,言其故意搗亂,污了她的鳳凰袍,只見其正雙手叉腰,指著桌上正面帶戲謔的俊彥叱喝怒罵。

只聞其舌綻蓮花,口吐芬芳,將本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那群康都紈褲們罵得狗血淋頭,讓夏侯淳看得直愣。

他月兌口而出地道︰「這位姑娘是哪家千金的侍女,怎如此恣意豪邁?莫非咱們靖國淑女竟是如此?」

劉文珍心里為這位姑娘捏了一把汗,無奈地道︰「殿下切莫誤會,咱們靖國的姑娘們還是很端莊秀麗的,大部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繡女紅學針線,彈琴習畫,舞文弄墨,唔,除了這位。」

「不過所謂主傲則奴囂,奴婢一般都看臉色行事,主子囂張,奴才自然仗勢欺人。」

然而這會卻無人指摘那對主僕,畢竟潑了鳳袍一身髒,想走也走不了啊。

四周不斷有人聚攏,嘿然一聲,有人低笑道︰「完了,惹了這位,怕是不死也要月兌層皮啊。」

夏侯淳看得津津有味,這與朝堂上那些咬文嚼字不同,頗有些別開生面的意味,他饒有興趣地道︰「可是我靖國哪個將軍的千金?」

劉文珍吸了口不知哪來的冷風,抽了抽鼻子,看了看那個鳳凰袍主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摁下後,稍作回憶便捏著腔道︰

「回殿下,這位千金像是蕭丞相的愛女,名喚蕭霽月,旁邊那個姿容上佳的應該是其侍女。」

夏侯淳聞言一愣,「像是?什麼意思?」

劉文珍瞅了瞅那個鳳凰袍主人,有點遠,看不清相貌,他竭力低聲道︰「殿下,在咱們靖國除了西宮那位,還有誰敢穿鳳凰袍啊。

不過這位一直無所出,卻對蕭相家的幼女寵愛有加,既然不是西宮那位,那就只有那位相府千金了。」

他語氣一頓,搖頭道︰「不過听說這位蕭小姐面容極丑,但前來提親之人仍然絡繹不絕;蕭府也常年門庭若市,求親者甚多。」

夏侯淳眉頭微皺,復又釋然,頷首︰「原來是蕭丞相家的千金。」

他暗中嘀咕一句,難怪這麼彪。

至于丑,嘿,蕭元正禍亂朝綱這麼多年,想必造的孽都報應在她閨女身上了吧。

劉文珍瞅了瞅夏侯淳,遲疑了片刻後,低聲問道︰「殿下莫非不記得她?」

夏侯淳神色茫然,不禁言道︰「什麼意思,莫非本宮與她還有交集不成?」

劉文正欲言又止,心中暗罵自己多嘴,難道非要自己將這位‘蕭女王’幼時騎在你身上揍過你的事兒說出來?

「哎,那邊傻站著的那個過來一下!對,就是你。」

夏侯淳抬然看去,只見那「蕭霽月」趾高氣昂的正指著自己,指揮下人似的喚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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