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適可而止

「奴婢無意發現花枝的娘死在了王府外的迎賓客棧。听人說是被王府的人接來的,奴婢拿了幾個人的畫像,認出說是——」彩雲瞥了眼臉色煞白的繡檀,有些猶豫。

「說,是誰?」璟追問。

「是繡檀姑姑。」彩雲眼楮一閉,豁出去了。

「王爺,那花枝拼死也要拿了我出事時穿的鞋,本就有古怪,妾身找了太醫瞧過了,說是里面有夜來香粉,濃度極高,最是容易招蛇。偏那花枝讓彩雲開口引我去荷花池,不是擺明了與人勾結,暗害于我嗎?妾身從進王府不敢有片刻懈怠,請安,尊崇,哪一點做的不讓姐姐滿意了,竟還要遣了繡檀害我?姐姐您也是有子女的人,怎就舍得下此毒手啊???」璟說起來激動不已。

「一派胡言!璟,虧我平時待你不薄,怎能如此血口噴人?那花枝彩雲均是你凝舒苑的人,況且花枝已死,死無對證,現如今你反口說是繡檀所為,我都不知道的事,如何讓她去陷害你!」朗娟平日里很少發火,陰沉著臉都算少的,這會子被璟言語激的面紅耳赤。

璟也是氣急了,一股腦兒的把委屈不滿通通說了出來,她甚至都沒想過下一步要怎麼走,和福晉鬧翻了路要怎麼走?

「然後呢?」這次是王爺追問。他低著頭,不停的撥弄著扳指。

似是百般焦躁。

「王爺,福晉若是不信,可傳迎賓客棧老板伙計。而且,妾身的鞋也可以讓福晉信得過的太醫當場驗明!」璟恐王爺不信,急急說來。

「王爺,臣妾從未做過此事,還望王爺還臣妾清白!」

「繡檀,你說話!」朗娟看她,她可不能由著璟在朗慧苑作勢,不由得拿了福晉的威嚴來。

繡檀听到現在,和先前預想的一樣,看來,福晉雖知實情,到底是沒有證據,便心一橫,說道︰「福晉可別冤枉了奴婢,那府外的奴才有幾個不是見財眼開的人,這冷不丁讓他們來證言,福晉是欺王爺傻還是覺得福晉好欺負?」

繡檀三言兩語竟說的璟氣結,明明是她的錯,此刻,她怎麼有臉反咬一口。

璟也覺得不必留什麼後手了,直接把那鎏金纏絲花紋紅寶石手鐲摘掉呈給王爺︰「爺,兒從未想過要如此從事,只是,傷我可以,不能踫我的孩子!這手鐲乃是初進王府的時候福晉賞給妾身的,兒滿心感激,以為是和平相處之意,只是,到了今天才發現里面——大有文章!」

四寶托著玉鐲呈給永琰,這倒是他從未注意的,「你仔細說來。」

璟便冷著心道︰「這手鐲賞給了妾身之後,妾身每日必戴,從未想過有何不妥,今日因著彩雲發現繡檀與花枝勾結一事,才想起來讓太醫也瞧瞧,這才從里面發現了——紅花,能夠致人流產的紅花絲!想那孩子定是被人一早盯上,一計不成再施一計,惡毒之心可顯而知。」

關于彩雲的「話」繡檀還能應付,可是這手鐲的事情她真是百口莫辯。朗娟之前的盛氣凌人也在這一刻蔫了氣焰,璟不是個挑是非的人,彩雲的話念她思子心切可以懷疑,那手鐲,她可真是從未做過手腳,璟那麼篤定的語氣又不像是假的……

朗娟還沒想明白,就听見身後的繡檀「噗通——」一聲,璟話音落地,繡檀身子難以支撐,癱軟下來。

朗娟看繡檀的時候只見她渾身如篩糠,哪里還有半點兒剛剛的篤定。

不由得悲從心中來,直嘆這繡檀真是糊涂!自己這半生經營真要被她一朝銷毀。

「如果福晉還有疑惑,以為是妾身栽贓嫁禍,可以去查看一下惠福晉的玉鐲,到底如何,一看便知!」璟堵了她個結結實實。

話已至此,牽扯的可不止只有惠苒,細思極恐,還有先前的戈雅呢,若真是如此,她喜塔臘朗娟真的就成了別人口中的「妒婦」了。

「王爺,臣妾實在是不知其中原由,福晉既然有所懷疑,為證臣妾清白,還望王爺徹查玉鐲之事!」朗娟伏地說道。

永琰瞧了一眼滿臉淚痕,眸中心碎的璟,看一了一眼正襟凜然的朗娟,心里雜亂無章,喉間堵塞的無法開聲。

查?

還是不查?

永琰的余光掃了下繡檀。

就在這時,繡檀「叩叩叩」的重重磕頭,求罪道︰「這事兒和福晉沒有關系,是奴婢看不慣福晉囂張受寵的樣子,暗里在手鐲里做了手腳。」

原以為王爺會下令徹查,誰料繡檀應聲擔下。

繡檀一臉的忿意,「要殺要剮,奴婢全認。」

「你——」璟看著繡檀一心求死的樣子,心里像是刺扎一般。

「謀害公主是不是也是你私自謀劃的?」永琰眼神陰鷙,看著繡檀,話里三分驚喝、三分慍怒、四分不容置疑。

繡檀看著王爺的眸子,心被敲碎到七零八落,便明白了她不能給主子再招致災禍,「均是奴婢一人所為!」

朗娟瞠目結舌的看著繡檀,胸口似有千斤重量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一個氣結淤至心口,朗娟生生喘不過來氣,指著繡檀,「你——你——」應聲倒下了。

繡檀看主子倒下,急乎︰「主子!」

永琰一抬手,四寶便趕緊差人去請太醫。

璟沒想到朗娟這樣就暈倒了,她心里窩著的那股火還沒有傾瀉出去,就被截了胡。

不甘心的看著朗娟被扶走,璟還欲說話,只听永琰開腔︰「繡檀謀害皇嗣,背主而為,實屬罪大惡極!拉出去,壓入地牢,明日——斬!」

繡檀想必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沉沉閉上眼楮,任由著侍衛拖拉出去。

「爺——」璟不相信朗娟會不知情。

「兒,眼下宮里事情多,皇阿瑪幾多要求本王要常駐宮里,平日里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由朗娟照看,難免心有余而力不足。這件事讓你受苦了~~繡檀既已承認,現在也懲罰了她,朗娟雖不知情,也有失察之罪!即日起,禁足朗慧苑三月,府中事物,全權交由惠苒負責,讓朗娟好好思過。」永琰行至跪在殿下的璟身旁,聲音啞啞傳來,似有萬般難隱之苦。他的眼楮里滿是惆悵,似乎這事兒璟做的太過于草率。

璟跪在地上,直直的望著永琰,決絕不甘心的看他,問道︰「爺,我們的孩子就只能枉死嗎?」

永琰大抵是沒料到璟會這麼執拗,眸子的溫情一點點沉底,有些頭疼道︰「璟,此事你是不相信朗娟還是不相信本王?」

話一出,璟周身肅冷,八月的天居然感覺涼意嗖嗖,直入心扉。

他在壓她?

用王爺的威嚴壓她失子愛子的痛,讓那痛更入骨髓,她能理解別人的事不關己,她能承受別人的表面關心,可她不能理解王爺乃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阿瑪,為什麼不能和她一樣感同身受?

「王爺,璟愚笨,只知道有錯即罰,有失要認。福晉手下謀害皇嗣,為何只禁足三月?妾身只想要一個公道!」璟也是個認死理兒的性子,看得出來,永琰的耐心已經快被消磨殆盡。

「那你是要本王廢除福晉?還是要遣送她進宗人府,受夠大刑伺候?璟,適可而止!」隨後,永琰就甩袖而去了。

璟怔在原地,忽然一陣冷笑,是啊,她怎麼如此天真,王爺怎麼可能會廢了福晉?又怎麼可能送她入宗人府?

出朗慧苑的時候,若初和疏桐怕她想不開,寸步不離,可璟只想靜靜,她有些累,還有些疼……

走到湖邊的時候,惠苒正在涼亭那兒閑坐。

朗慧苑的事情她已知曉,看著璟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必定是操之過急,自己咽了苦楚。

便讓斐然帶著丫鬟留在原地,自己輕步向璟走了過來。

倚欄而望,這碧波蕩漾的湖面波光粼粼,泛著誘人的光芒,似乎在說這世間萬物本就是幻影,一個水浪壓下,便沒了蹤跡。

「有時候,我們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是對的;而有時候,我們篤定的、相信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惠苒拿著團扇微微扇了幾縷涼風,望向湖面說道。

璟轉頭看向惠苒,她話里有話。

惠苒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撫著玉鐲說道︰「就拿這玉鐲來說,賞我們是恩,不管這是什麼,它都是恩。而我們讓主子爺心煩便就是罪了。」

璟這才恍然明白原來惠苒什麼都知道,「惠福晉明知手鐲有問題,為何還戴著?」

惠苒哧的笑了出來︰「我不戴就是我的罪過了,況且,我並沒有真的發現它有問題,這事兒還是要感謝福晉,為姐姐除了一個隱患。」

璟真是佩服惠苒,自己真是走了一步險棋,倘若惠苒要向朗娟投誠,說手鐲沒有問題,那她可是百口莫辯,坐實陷害的罪了。

這邊璟還沒有從驚慌中反應過來,惠苒就說了一句直擊她心口的一句話︰「你怎麼知道繡檀這事兒王爺不知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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