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為時已晚

「永璘?」永琰望了他幾眼,發現他愣了神兒,便敲了下桌子,提高了聲音。

「額,王兄。」恍神而過的永璘驚了一身冷汗。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永琰索性放下了公務,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剛輕柔兩下,瑚箏便靜靜侍立,溫溫熱熱的手指慢慢覆了上來。只消兩下,渾身都舒展了一般,于是,永琰就眯起眼楮由著瑚箏按著,略帶沙啞的問他。

永璘復而一副閑散游俠的不羈語調,「臣弟能想什麼啊?無非是佩服王兄的定力吶。這女人多了,難免有勾心斗角,臣弟是完全消受不了,處理不來。不過,論處理家務事,您可比我經驗多了去了,想來也不需臣弟操什麼心。只是,還是不由感嘆一句自由真好啊……」永璘越說越得意,一種永琰比不得他了無牽掛的自如之態。

永琰舒服的半躺著,听永璘講這孩子氣的話,無奈的笑著搖頭,指著他朗聲道︰「依我看,說到底,還是沒成家才這麼沒定性。等我哪天得了空兒,非要奏請皇阿瑪給你指一門婚事,看到時候,你還能不能再逍遙自在?」

「得得得!臣弟認輸行不行?可別向皇阿瑪提我,就讓臣弟再自在幾年。」永璘嚇的連連擺手,步步後退,一臉的生無可戀,求饒道。

永琰自然知道永璘不喜拘束,不過是嚇他一下。有時候,他還真的挺是羨慕永璘的。自己兢兢業業如履薄冰那麼多年,片刻沒有過像永璘那樣的放縱過。想來,能讓永璘每日喜開眉笑,應該是很恣意的人生吧。

「行了,不難為你,時候不早了,明日我就要起身去山西,你也且去休息吧。」永琰閉上眼楮,好像要睡著。

「是。」退下。

一笑而過假裝無所謂,這會可是擔心的緊。原因無他,永璘萬沒想到惠苒會昏倒。

踱著步子才走到得濟門,忽聞淺淺輕輕的聲音,「十七爺!十七爺……這邊!」

咦?誰會在這叫他?

順著聲音尋去,十七爺發現在門邊站立的居然是斐然,不知道她等了多久,昏黃的燈光下也能看的明顯她凍得通紅的臉頰和渾身上下散發的潮冷。

斐然搓著快要凍僵的雙手,不停的哈氣取暖,只是,那微微的溫度剛剛吹出就凝結成冰涼的風了,只覺更冷。

「你怎麼在這兒?」永璘認得她,今天下午便是這個丫頭跟隨的惠苒,原先是錦兒伺候,他便沒注意過別人。

「十七爺吉祥!奴婢在此等候是想告訴您一聲我們主子無大礙了。因為不知道您何時出府,才在此恭候。」斐然凍得說話都有些哆嗦了,眸子卻仍然晶晶透亮,眨不盡的天真神色。

永璘不由得對這丫頭起了贊賞之心,「沒事就好!你且好好照顧你家主子吧。」

說完正欲走,斐然慌忙抓住了永璘的衣角,直直跪下,「求求貝勒爺救救錦兒姐姐吧,奴婢實在是找不到可以求的人了,主子擔心錦兒姐姐才會昏倒的,那件事情真的和我家主子還有錦兒姐姐無關。可是,她在宗人府已經三天了,奴婢是怕萬一有個好歹,主子肯定會受牽連和委屈了。求求貝勒爺!求求貝勒爺!」

斐然言辭懇切地求道。

永璘真是越來越佩服這小丫頭,有膽識。「你怎麼篤定我會答應?這畢竟——是王兄的家事呢?」他故意語氣一頓,頗為為難。

「奴婢相信貝勒爺是個良善的人,一定會答應的!」斐然愣了半天,憋著眼淚說道。

許久。

「你起來吧!」永璘發話。

斐然不敢生拉硬拽,幾次三番想開口問是否答應,如今貝勒爺既然讓她回去等,那便沒有了希望吧。

「你回去只管好好照顧惠福晉。」臨走之際,永璘只給了她這句話。斐然長嘆一口氣,只恨自己腦子一熱沒了分寸,看來貝勒爺並沒在意。

「我真是大傻瓜,這十七爺可是大清有名的閑散王爺,我怎麼就憑他熱心救了主子就認定他會幫忙呢?真是傻傻傻,傻到家了!」  敲了自己幾下腦袋,斐然嘟著嘴自嘲自話。

回了貝勒府,永璘的步子全然沒有出府時的輕快。

歌舞升平,絲竹聲聲,整個貝勒府與嘉親王府截然不同,熱鬧非凡。

可越是熱鬧,永璘越覺得心里聒亂煩躁。

「爺,您可回來了……」說話的女子媚態十足,嬌滴滴的喊了一聲,一點不講尊卑禮儀的撲了上去。一副柔軟似水的身子幾乎要貼在永璘身上,手指似有若無的輕化過永璘心口。

這可是永璘近期最喜歡的歌姬顏芊芊,長得嬌媚動人,玲瓏有致。還是天生一副好嗓子,這不,唱了沒幾曲兒,就把自己唱倒在了貝勒爺的懷里,仗著貝勒爺寵愛,趾高氣昂的把自己當成了貝勒府的女主人。

顏芊芊身上帶著的濃濃的香氣彌漫在永璘周圍,擾的他心煩氣亂,沒來由的想發脾氣,厭惡低喝︰「滾!」

下人眼力見兒多足啊,貝勒爺這邊不甚耐煩,那邊就硬著力道齊齊上手攔下了她。

顏芊芊不可置信的瞪著眼楮看永璘,忽然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細細委屈巴巴道︰「貝勒爺這是怎麼了?奴婢是芊芊啊,您別這樣,奴婢害怕~~」

永璘毫無掩飾的擺了擺手,顏芊芊心里一涼,不敢再造次,恭敬的行了個禮,聲如細蚊︰「奴婢告退。」

他心里現在是容不下任何的聲音了吧……

「喬弩,去幫我辦件事!」永璘背對著喬弩,塋塋而立,衫裾隨風飄動,好似一條明艷的蛇。

夜深人靜之際,最容易傷懷動情。

永璘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

大約是過了兩個時辰。

朗慧苑里,朗娟正在喝雪梨湯,繡檀慌里慌張的走了進來,帶著小心覷著朗娟說道︰「福晉,宗人府出事了!」

喉間剛咽下的湯水澀了一下,「怎麼了?」

「錦兒,錦兒好像出了事!」

朗娟一個激靈,渾身緊了一下,連汗毛都豎起來了,疑惑道︰「她出什麼事了?不是吩咐你看著點嗎?」

似乎是眼前又浮現了錦兒的慘狀,繡檀整個臉色都變了,她更擔心的還在後面,繡檀跪地道︰「奴婢吩咐了宗人府梁大人處理,可誰知錦兒今天下午沒挺過來,死在了刑具上~」繡檀越說越心虛,福晉交代她不能逼供,這下好了,直接屈打致死。

「死在刑具上?」朗娟一听這情況當場就騰起了火,「王爺最恨屈打成招,況且現在還不能判斷錦兒有罪,再說,惠苒下午還因此昏倒。這下,王爺豈不是會質疑我辦事不力?」

繡檀怎能不知主子會怒,她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這個情況,明明那梁大人哭說掌握著分寸呢?

「那梁大人,他說,沒問題的啊?」繡檀也替福晉處理事情了那麼多年,本以為沒多大問題的。

說起來,還是第一次這麼屈辱難堪,這事也確實是她疏忽大意了。

忽而,繡檀凌厲眼神一閃,悄著聲兒來了一句︰「主子,但凡沒出宗人府,不是畏罪自殺就是簽字畫押,如今,咱們也只能這麼做了。」

「畏罪自殺?可她?」朗娟畢竟沒有直接做過此類事情,教她如何落忍這麼說呢。

「福晉!不這麼做,您還能真的如實告訴王爺和惠福晉嗎?」繡檀著急催促,此事兒萬不可再等。

「行了,下去吧!」朗娟頭又開始疼了,實在是不想再去想。

她們這邊愁眉深鎖,喬弩也打听清楚了的回了話。

「都妥了?」永璘逆著光,垂首的喬弩只能看見他放大的影子。

「是,貝勒爺。錦兒姑娘腿被壓折了,手指也斷了,屬下見她時已經快不行了。」

永璘沒做聲。

這事情恐怕會成了惠苒心中的芥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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