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戰後(1)

腦袋一陣暈眩,視野里一片模糊,實是有些撐不住了,身子竟是忽然間已坐不穩馬背,亦猛地往馬下墜了去……

「元……元帥……」

楚兵們齊驚。

只親兵武浩正要去接下時非晚時,卻是已見得她被一個自天而降的身影猛地攬入了懷里。

「晚晚。」

時非晚耳內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呼喚。

時非晚咧開唇,忽然眨了眨眼抬起了頭來。視野朦朧,可她卻覺自己很清晰的看清了她想見的那人的每一筆輪廓。

「我們可以回家了,我就知……你會來接我回家的。」

時非晚笑得明媚又燦爛。她忽然猛地攬住了抱著她的那人,臉頰也埋進了那人的脖子里。

她知那就是岑隱!只可能是他!也只能是他!

此動作似在親昵,可唯有那抱著她的那人感覺到皮膚上迎來了點點濕,熱與滾燙……

一將功成萬骨枯!

功成,榮耀加身!然而,功成之後,心口上其實也已是傷痕累累,百孔千瘡!

此為戰傷!

既有身傷,其實,更有那看不見模不著的心傷……

時非晚如此,這軍中的許多兒郎,同樣如此。

「軍醫!軍醫!」

沒有听到太多其他的回應,時非晚只听到了雷鳴般的心跳聲以及一聲急切的低吼,接著,她笑著,便閉上了雙眼。耳側,已失了萬物聲……

……

時非晚再睜眼時,首先感覺到的便是口腔里一陣苦,帶著藥香的苦。她蹙著眉,眨了眨眼,便又對上了一片紫色的輕紗,那是床帳色。再側眸,卻是不見任何人,只一眼觀之,此並非軍中營帳,而是一處干淨的房間。

「岑……」時非晚撓了撓暈眩的腦袋,記起了一些什麼,立馬便要喊什麼。只出聲時卻發現自己嗓子啞得厲害。

恢復女兒身開始,她便再沒有服藥弄啞自己的嗓子了。此時嗓啞大抵是咽喉發言所致。

全身好難受……

時非晚低著嗓喊了聲,便見得門撕拉一聲被打了開。一瞅,乃是流衣一臉擔憂的走了進來︰

「姑娘。」

流衣手中端著一碗藥,奔至床前激動的道︰「姑娘醒了!姑娘!你可感覺哪兒不適?」

「哪兒都挺不適。」時非晚咳了聲,道。

只說是這麼說,身子卻還是強撐著想要坐起。

流衣立馬扶了扶她,便听得時非晚問道︰「外邊如何了?」

流衣雙眼發紅道︰「姑娘,你還顧什麼外邊!你可知你差點就沒了!若不是我師傅過了來,你哪還能留住這條命。你昏睡了整整七天了!那天我我差點以為你會……」

丫頭擦著眼淚,身子顫抖,神情說不出的後怕。

「有那麼嚴重?」時非晚揚眉。

她是感覺到自己傷很重。可許是對痛覺免疫力太強,那會兒是真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嚴重。

「能不嚴重嗎?內傷外傷還有骨傷,又失血過多,身體又因受寒有些發虛,若不是各種奇藥護著,你……你哪還能見著我。」丫頭拿著時非晚的袖子擦著淚,卻是瞅得時非晚的神情時立馬說道︰「姑娘你便別擔心了。世子爺都來了,楚北的事兒他還能處理不好?」

丫鬟提起岑隱,語氣里竟藏著一抹怨。

時非晚直接繞開岑隱,道︰「我哪是問他。我是問戰事如何了。」

「姑娘,咱現在在洛州城。本應快速前往濟州與漠州軍會軍的,但姑娘傷重至此,不便奔波,世子爺便讓咱多在洛州城停了幾日。」

「漠州軍?」時非晚眨閃了下眼,道︰「濟州城可是來了真的新戰報?我瞧瞧。」

「就知姑娘惦記著這事。」流衣便道︰「姑娘且放心。姑娘戰前說給大家听的戰報是假,可有一言,與姑娘昏睡後咱收到的真的新戰報一模一樣。就是蘇老將軍向姑娘傳了一句話︰漠州軍不會拖後腿!漠州軍也從未拖過後腿!」

時非晚聞此心口一動,問道︰「那便是馬疫之事解決了?」

「不,姑娘誤會了。漠州軍中沒有過馬疫。」流衣忙道。

「啥?」時非晚都詫異的閃起了眸子。

「得虧了姑娘及擎王府的,一直都派了人盯著漠州軍里。所以,其實有人想動手下毒之事,咱便已有察覺了。蘇老將軍心中也已有了數。」

「既沒馬疫,又為何傳言有馬疫?」

「這……」流衣同情的瞅了一眼時非晚,道︰「因為蘇將軍覺得……」

流衣停頓了下不知該不該實話實說,時非晚卻是已經猜了出來,道︰「因為爺爺覺得,自北而進濟州城,難度太大。但若是北戎降低防守,他便有了自信憑他漠州軍便可取下濟州。所以將計就計,用馬疫之事算計呼延炅領軍離開了濟州。他討了個好打,倒是將最難的題留給了洛州城!」

流衣猛點腦袋,卻又立馬道︰「老將軍給姑娘的信上說,就算姑娘先進了洛州城。又可繼續向北支援濟州,而且濟州南易攻。可……自濟州南邊往北邊行軍途中,不少地方可供北戎對楚軍設重伏。很容易在入城之後還被反殺回去,加之北門難破,不一定能討著好。

老將軍說,此一戰,若只是洛州城破,前路依舊還有變數。但若是濟州城破,才可徹底終結。

所以……老將軍想著先拿下濟州之後這一場大戰便穩了。才……咳,將最難的題先留給了姑娘。」

流衣說著就覺有些可氣。不是都說蘇老將軍對自家姑娘大寵著嘛。怎地跟世子爺一樣什麼難便將她推上什麼路。

時非晚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不過濟州池深,濟州城便是已降了防守,蘇爺爺只憑著漠州軍便直接拿下了濟州,還是讓她有些意外。漠州軍的硬實力顯然超出了她的預估。

這樣說來,洛州城外出現的北戎援軍,乃是自濟州城而出的逃軍。

「世子爺是因比姑娘更早知了這些,才轉道往洛州城這邊支援了。」流衣又添道︰「不過,老將軍與世子爺大抵都沒想到,姑娘將這一難題自己扛了下來。蘇將軍定還估著,洛州城先會敗下一戰,等濟州援軍至,兩面打,才可全然拿下。我瞧著,姑娘低估了漠州軍,老將軍亦低估了姑娘。」

「如此說來,這場戰,是真的打完了。」時非晚心底疑惑解了,便完全松下了一顆重石,不由得深深呼了一口氣,道︰「去給我拿些吃的來。」

「我這便去。」流衣將藥放下,轉身走了出去。

「世……世子爺……」只推房門而出時,不想冷不丁撞著了一個靠在牆邊的身影,流衣瞬間怔了瞬。

「您……在這多久了?怎地不進去?」流衣立馬揚高了嗓子。

「砰——」沒等到回復,甚至一個眼神也未曾收到,便听到了幾道腳步聲後又響起了一道輕輕的關門聲。

流衣頓在門口瞧著緊鎖的房門唇角抿了兩下,暗道︰倒也知無顏面見姑娘……

房內,本要再次躺下的時非晚冷不丁听到了門外流衣陰陽怪氣的一聲喊,額角一瞅視線頓時瞥向了門口。果然見得岑隱推門而入走了進來。時非晚本能的將臉往側面偏了下,便感覺岑隱已幾步走近坐至了自己跟前,伸手便撫上了她剛要偏過去的腦袋。

「世子爺久不來見我,是覺我現在很丑?」時非晚頓時警告的揚臉。

「還不是無顏見媳婦。」岑隱回了句,手便輕輕環上了時非晚的腰。俯身,唇輕輕貼在了她臉上一道明顯的疤痕之上,道︰「晚晚比以前更好看了呢,可像個妖女,跟爺這煞主倒更像天生一對了。」

時非晚听著他的話,想著方才那一瞬間揚臉對視上的男眸里深隱著的憐惜與自責,卻唯獨沒有嫌惡,心中在這塊上的那麼點介意瞬間全沒了。因她能感覺得出,他是真的沒在意她毀容了的臉。想他當初瞧上她時,她更丑呢。

心中幾乎所有的石頭被卸了下來,時非晚感覺到了一股從所未有的輕松感,整個人添上了幾分恣意與隨性,道︰「我有些累,暫時不想處理營里那些事了。」戰雖打完了,可軍中余事雜事可依舊不少。

「好,我來。」岑隱忙道,言罷松開手便又握上了時非晚的手,細細瞧起了她來,道︰「晚晚可在這洛州城多留一陣。」

「不必了。」時非晚道︰「再待兩三天就走吧。我沒事了。不過,倒是想去這洛州城里瞧瞧。」

「等再養養,過陣子,帶你出門。」

「哪需再養,今天就可以。」時非晚說著將雙足落了下來似要去穿鞋。

岑隱本能的立馬輕輕扶住了她,道︰「好,晚晚想去哪,爺抱著去。」

「不必。我還好,不過是走走,不會出事的。世子爺抱著我出門,像什麼樣。」

岑隱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阻道︰「晚晚不讓抱,今天便不去。」

「我想去,賴這兒可悶。」

「那……我去備車。咱上車。」

時非晚搖搖頭,「若是在車里,我出門做何?不用車。世子不必擔心,我瞧著我出門走走,比賴這屋里更好養病。」

「好。那我抱你。」

時非晚對這話題又繞回了原點一陣無語。忙自己站了起來,笑道︰「世子扶我就成。你抱著我,我出門哪還自在。」

岑隱明顯感覺自己絕對已經阻止無能,一陣無奈只得輕環上了時非晚的腰扶了扶她,道︰「晚晚想去哪?」

「不知。」

時非晚是不知去哪,她僅僅只是想去看看這個從未來過的洛州城。不過基于肚子餓,時非晚等流衣送來了吃的,小飽一頓又換了一套干淨的衣衫後才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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