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潞州,我們回來了(2)

家,不需要它有多矚目,它便已經是天下至寶!

「媳婦,我回來找你了!」

一名鐵血漢子直接流下了眼淚,鼻涕竟是嘩啦啦往下落著,微小的瞳底已染不盡的紅。

前方高高的城牆在他的視線里似乎已變得模糊不清,他的意識穿越那城牆,穿越那層層山峰,落在了城內一個俏麗身影之上。那就是她媳婦!他本是個商販,家中販筍而生。每年他都會載著大量的干筍前往靖州販賣。每一次奔靖州,便得有大半年回不了家。媳婦常年在家中等他。他們新婚已有兩年,因為聚少離多一直還未曾有兒女。可半年前,遠在靖州城的他收到了媳婦的來信。

媳婦說她懷孕了。媳婦本不識字,那幾字大抵是好心的鄰居教她寫的。寫得歪歪扭扭,可道盡了喜悅與期待。

他聞信之時高興得一夜未眠,第二天立馬多跑了幾個地多賣了一些筍。因為他想多賺錢給媳婦買她眼饞不已卻從未有過的金首飾,還想多存錢留給未出生的兒子或女兒,以便將來能將他們送去私塾念書。

可,筍干賣完之時,他才在金鋪中買了一款本準備留給媳婦的金手鐲,還來不及收拾回家,不想,潞州城被攻破的消息便鋪天蓋地的砸了下來——

那一刻,天地崩塌!

那一刻,不盡的悲與恨在他靈魂里滋長!

他小心翼翼的將那款金手鐲捧在胸口,拼命的往潞州城中沖去。

然而,撞到的卻是一個個往潞州城中沖出來的難民。

城關,已入不了城!

卻迎來了一個得以逃出城的熟人。然後,從他手中接過了媳婦與他未出世的孩兒的骨灰……

如何能不悲?

如何能不恨!

他的至親,他的憧憬,他的人生,他的信念,在那一刻……全部崩塌!

「媳婦……」

悲意讓他無數次對這個世界絕望,讓他無數次想追隨那俏麗又溫柔的人兒入地獄而去。然而,恨意又無數次將他從地獄的入口處拉了回來。

他不能讓媳婦白死!

所以,只會賣筍的漢子握起了刀與槍!

溫善待人的漢子舌忝起了骨與血!

與他一樣……這一眾軍兵之中,又有多少人有著此類類似的經歷?

此時眺望那城池,塵封的記憶在腦海中泛起,眼淚不住往下墜落的漢子們,又哪里只是他一個?

「破城!」

主帥的命令落下,兒郎們已比那音落之聲更加迫不及待的沖了出去。

盡管,前方許就是他們的死門!

可,戰爭年代的時空里似乎本能便彌散著一股能催生人不懼生死的魔力!

若生于和平年代,大多數人或許畏懼死。

然而若生在戰時……卻又總會有無數的人願意前僕後繼的去死!

魔力無形,卻的的確確在此刻彰顯出了它強大的作用力!

「伙伴兒,破了這城,咱一起去潞州煮酒吃肉!」

時非晚銀槍一舉,沖著人群大喊了一句。聲音里有著悸動,有著即將破城的興奮,也隱著不盡的悲。而這些繁雜的情緒,此刻滋生著她的骨血中迸出濃重的戰意來。

「戰!」

戰字落下之時,她已親自舉起了弓箭。

第一箭射出時,她眼前浮現的是麥丫死前凝望她的擔憂又不舍的眼神;第二箭射出時,她耳邊響起的乃是流衣那悲涼卻又堅定的吶喊︰「小姐,快走!」;第三箭射出時,她似乎見到了當初那個無助的跳下十里河的自己,听到了自己那時淒厲的咆哮之聲……

呼延炅,我說過,你會後悔的!

已是男兒之裝,不便流淚,她也不是容易流淚之人。可此時面上無痕,心底卻正有淚水滾滾而落。

麥丫,你的魂可還飄蕩在這潞州城的上空?

我來接你了!你可知曉!

流衣,你可正在潞州城中某一角中,盼著城破歸京之時?

潞州,這座她沒有待過太多日子的城池,卻比京都更為撥動她的心弦,更為觸動她的情緒。

「大家沖啊,元帥說了,入了城,咱就去城里喝酒吃肉!」

兒郎們已經附和著時非晚的話,也大聲咆哮了起來。

「哈哈哈!到時候醉酒三日,不醉的都不是好漢!」畢天高喊得尤其興奮。

「破城啊!」

號角與戰鼓聲起,投石車中不住有巨石同火球朝著那高高的城牆投射而出。此乃這時代最為常見的攻城器械,可毀城牆,也可被投入城中破敵。不過這個時代的投石車還沒有進化到非常好使的地步。城池若是太深作用力便會大降之。潞州城並不矮。不過,卻也沒有金州西城深。

但說它易守難攻,卻也絕對是事實。

除了城外關口難破的地形。此時這城門,也建在崎嶇之地!

竟是陡峭的!

城門所在的地勢更高,而城池之外的地勢較矮,而且是滑坡狀。也就是說,楚兵們此時往前沖,乃是上坡的走勢,這既更加消耗體力,也能便利于守城的人攻擊楚兵。

城池雖沒有金州西城深,可這地勢,似乎是這城池的一層天然掩護,大自然讓它自然而然的被拔高得更深了。城門外還有一道道護欄掩著。

實在是難破之城!

就算呼延炅不被蒙蔽,潞州的守城兵,一直以來也不是太多的,比之洛州與濟州,那是差遠了。

但他對潞州卻又相當的放心。因為無論是關口還是城池,的確都不好破。

今兒時非晚能順利的連續破關直接沖到了這城門之下,依賴于那守關人實在是太少。

而現在……

現在守城人才一萬多,可,其實依舊不能小覷!

難攻,此是時非晚也不能改變的事。她不可能憑自己去改變潞州城難攻的屬性特點。

不過……她可以讓它變得盡量好攻!

用計減少潞州城的守城人數,就是她的法子!

「大家不要放棄,繼續沖啊!」

攻此城費勁,然而那不過一萬多的守軍兵馬助長了他們心中的自信,使得楚兵們無比的相信此城一定能破,而且急迫與急切在胸腔里瘋狂的滋長,這使得他們的體力也滋長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沿著陡峭之路飛快的沖上之時,他們竟沒有想象中的累。倒不是真的輕松,而是即將破了此城的激動感消減了他們的疲憊。

楚軍們的士氣,此刻根本不用太多的言語激勵,就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因為——

整個楚北的曙光真的來臨了!

「天!」北戎兵們呢?看到這場面完全傻眼了。

不是攻洛州與濟州麼?兩日前有人說泰城要被圍他們還一陣驚訝沒怎麼回過神來,怎地現在,真正被圍的成了他們了?

「擦!領兵的還是楚北主帥!」

此時站在城牆上的北戎守將,叫宇文清,本也是一勇將,然而此時心底也開始虛得打起了顫來。

此刻他的目光正落在那龐大隊伍的正中一個銀甲身影上,眼珠子都快被瞪出來了。

年輕的將領他也見過不少,但年輕到這種地步的主帥,此絕對還是頭一次見!

雖然他們家元帥很年輕也是主帥了,可他家元帥乃是北戎皇子,地位之高使得他能更為輕易的坐在那個位置。但那個小子……

不過,再吃驚,他也絕對不敢小瞧了那人。

石狗子之名,在北戎軍中也已聞名!

「拿神弓來!」

宇文清神情已嚴肅至極,忽然大聲喊了句。

此聲一下,一把需要八九個人彈射的弓便被架在了城牆之上。此弓一人不能射出,但數人用力,能使得弓箭射成勝過普通弓箭數倍。

宇文清此刻想用這弓,直接射死那姓石的。

如今北戎這勢頭實在是太差,所謂擒賊先擒王,楚北主帥若是死了,此一戰大楚士氣必然大降。而且大楚失了這麼一號棘手的主帥于北戎也是大好事。

宇文清能被派來守潞州,自然是有過人之處。射術這一塊,他其實也是不遜于遲唯的神射手。此時,神弓在其他人得助力下一拉,便以不可抵擋的速度直擊時非晚眉心而去。

倒不是他知道時非晚身上穿了護身軟甲,而是他習慣于射人的眉心。

此箭若中,時非晚便是有軟甲護身,也一定死亡!

「元帥……」

時非晚身側的守護親兵臉色已經大變。立馬就要揮箭去擋箭。不過數人拉動的弓箭威力太大,也不知他們能不能擋住。

不過,不管能不能,時非晚此時都已自己站了起來!

身子如燕兒一般,那雙足竟是忽然無聲躥起,嗖地已立于灰馬之上。手中銀槍一掃,那銳箭不僅被攔下,反而直接被甩至了北戎兵的方向。

宇文清一陣吃驚,好快的速度,好漂亮的身手!

他本以為,她只是擅謀罷了!

原來,武也不遜!

「哼!擒賊先擒王麼?」

時非晚薄唇輕輕一抿,忽然綻出了一抹嗜冷的笑意來。

而後,身子竟是忽然躍了出去,足尖踏著楚兵們的腦袋飛快向前。

守護親兵們大驚,瞬間慌得面色齊白︰「元帥……」

不成啊!主帥萬不能自己涉險!

然而,時非晚的速度卻早已進了前方。

正當所有人又慌又疑著主帥要做什麼時,她手中一根長鉤竟被忽然拋了出去。

此不是岑隱那九龍鉤鎖,而是她讓人新打造的仿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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