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上大氅一起,瞬間遮住了岑隱的視線。
等大氅落下時,岑隱已是瞧見時非晚掀開屏風往淨房走了去。等她再出來時,已是換了一套衣裙了。明艷的一身紅,與她此時冷到極致的容顏實不相符。
岑隱擔心的望過去,時非晚倒也朝他望了過來。
「世子腿上的藥還未換,世子還是先顧及此吧,我想一人靜靜。」時非晚朝岑隱說道。
只才留下這句,她便不等岑隱說什麼,繞過他,便直接往外而去……
她現想要一個人安靜下,好好想想如何了解丑婆跟救丑婆!她的冷也不是針對岑隱,純粹只是因心事過重所致。
「阿晚……」
岑隱回過神時,眼前又已不見時非晚了。
岑隱立馬邁出了步子,想追。只他步子很快又停了下來,他沒有忽略時非晚的那一句「想一個人靜靜」。
但卻也只停頓了那麼片刻,岑隱一抬眸,很快又再次的,還是邁出了步去……
換藥?他這個時候能安靜的換藥才怪了!
……
「縣主,縣主您這是要回去嗎?」
時非晚一出來,門口候著的香藥跟丁香立馬隨了上去。
她們見時非晚臉色不對,便開始擔心起時非晚是否要離開擎王府了。于是便忙給她指著路,告訴著她無名院該往哪個方向走。
好在,二丫鬟發現時非晚真的是往來時的方向走回的。也就是說她只是要回無名院沒有離開擎王府的意思。
二丫鬟心安了不少,漸漸便很安靜的只默跟著時非晚。
只是行至途中時,時非晚卻是忽地自己停了下來。
「縣主……」
香藥疑惑的喚了聲,目光順著時非晚的目光看去,見她此時正落在前方的一物上——
那是一個靶子!
此時,幾人正是走到了先前經過的那練武場中。
時非晚此時就停在這練武場的某個位置。旁邊放置著許多的兵器。
她本來是要往前走回無名院的,也不知是突然被激起了什麼情緒,竟就忽愣著了。目光望著那靶子,目不轉楮的,一身的沁涼。
「……」
香藥跟丁香面面相覷,不敢插嘴。只卻是瞧出了時非晚情緒的不對勁。
「縣……」
過了會兒,香藥見時非晚還在發愣時,試探性的,她還是想喚一聲。
只也恰是這時,時非晚忽地轉過了身來。
香藥言頓時一止。卻是見此時時非晚一轉身,竟忽取過了旁邊的一支弓,又背上了一簍箭。
香藥丁香瞪大了眸……這,這時姑娘是要做什麼?
「嗖——」
時非晚要做什麼,香藥丁香卻是很快就得知了:
因為,她手中已有三支箭羽飛了出去。嗖一聲,再看前方靶子……
香藥丁香眼瞪得更大了!
一次三支箭,竟是全中紅心!
「嗖嗖嗖……」
接連著,時非晚又連續射出了十多支箭。也是清一色的,全中紅心。且速度之快,似連瞄都沒有瞄似的。
這,發生在一個女子身上,簡直——
「嘩……」
香藥丁香正驚得下巴無限泛長時,卻是又听得嘩地一聲。一瞧,竟正是那已經射完了箭的時非晚,這會丟下弓箭又抽出了一把長矛來。
長矛到手,女子裙擺輕輕一翻,香藥丁香便見那長矛在空中舞動起來。沒有柔,每一下剛勁如龍,快似閃電。
這……
「上去。」
香藥丁香發著呆時,忽地,她們聞身後傳來了人聲來。
驚訝的一回頭,卻是恰好就見岑隱站在不遠幾步處,目光也正落在時非晚身上。
「世子……」
二丫鬟忙見禮。
可岑隱沒理會她們。
而二丫頭這時瞧見岑隱的身後忽地飛出來了八個護衛來。
二丫頭立馬就想到了方才世子的那一聲「上去」。這是吩咐這八名護衛的。世子這是想要……
「砰——」
兩個丫頭還沒反應過來,忽地,一名護衛就一個輕功飛高往前躍了去。而同時前頭響起武器相撞的聲音來。
兩丫頭立馬回頭,卻是見方才那飛出的護衛,此刻竟拔劍砍在了時非晚手中的長矛上。
「……」
兩丫頭瞬間驚出了一身汗來。
然……並沒有出什麼事!
時非晚的反應出奇意料的快。一挑長矛,閃了過去。隨即一個利落的翻轉身,身子竟是瞬間躥到了護衛跟前。
手中長矛一落,她袖中一把匕首揮了出來,快如閃電的,不待那護衛反應過來,手中匕首竟就已經……直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下去!」
護衛一驚,時非晚卻是一個冷眼朝他吩咐了聲。然後,不顧護衛愕然的神情,直接粗魯的一踹,便將那護衛踹遠了去。
隨後,她輕輕昂頭,朝岑隱方向站著的其他七名護衛看了去︰
「一起上!」時非晚冷聲吩咐。
「……」護衛們瞪著眼,眼底驚濤駭浪。
「一起上。」岑隱這時重復命令了句。
世子爺開口,護衛們心中再駭也不敢耽擱。于是,七人一蹬腿,便齊齊亮出了兵器,直接朝時非晚砍了去。
這樣的架勢,香藥跟丁香簡直嚇得快栽倒在地。
然而——
依舊沒有出事!
女子手中仍舊緊握著匕首。第一個沖上時,她腰往後一彎,腳步一劃,像是鞋上有滾輪似的,竟是直接就從地上劃過不短的距離便蹭到了一護衛跟前來。
沒有用輕功……但加持了一點點的內力,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被近身的護衛有些輕敵。立馬反應過來後,速度並未有平時那麼快。
他正準備閃過再出擊時,卻是立馬就反應過來︰慢了!
是的!慢了!時非晚的匕首此時已經落在了他的胸口處,刺破他的衣服,直抵他的肌肉……盡管,未曾直接刺破進去。
「你死了!」
女子丟下冰冷的一聲,連護衛的反應也沒看,便又迅速抽回了匕首去,很快目標鎖定在了其他六位之上。
「……」
方才知自己已出局了的護衛呢?
這會反應過來,驚傻著臉忙往後退去。目光卻是一眨也不眨的專注在時非晚身上。
時非晚,此時已經跟另外六名護衛戰斗在了一起。
護衛們沒有之前的輕敵了,又是六名齊齊相護。時非晚這種一刀致命自然沒有了,近身也不再容易。
然而……
那以前也感受過時非晚一些招式的岑隱,卻是很快就可以肯定︰這六人齊上,也遠不是時非晚的對手!
對!是遠不是!
他以往估計過時非晚的實力。在此之前他心底就估量著時非晚能勝。可因知內力差距以及時非晚不擅長兵器的緣故,卻也推測著她不會贏得太輕松。
而現在呢……岑隱低估時非晚了,她分明是輕松的!
手中匕首還在,可是忽地,她一個彎身撿起了地上的長矛。竟是華麗麗的,又來了一場長兵器作戰。
時非晚不擅劍,不擅長矛。
可此時,最起碼與她交戰的護衛們,完全感覺不出她是不會長矛的。而事實上……也確實是時非晚現在會了!
這陣子,她待在伯府,計劃著未來之時,也用心開始練起了長兵器來。
她本身速度就勝過許多一般內力的,加之如今也有了那麼一丁點內力,速度再提升,長兵器之下適合一對多。此一戰下來……
沒過多會兒,六名護衛紛紛被挑翻在地。
「世……世子……」
一共八人,八名護衛表情各種驚駭之時,臉紅得滴血似的便紛紛轉頭羞愧的看向了岑隱。
「阿晚進步了。」
岑隱站在一顆梧桐樹下,靜寂中,目光落在前方的紅衣女子身上,忽地說道。
「世子之前不是問我想要什麼嗎?」
時非晚手執長矛立在前方,目光也朝岑隱看過來︰「這就是我想要的。」
「……」岑隱靜靜的看著她。
「我念書十幾載,習武十幾載,不是用來荒廢,或用其來吸引男子的目光以及爭寵的!」
「……」岑隱仍舊靜靜的看著她,未出聲。
「世子很好,我不厭世子,擎王府有麻煩,我也不厭麻煩。可是……這麼一方寸之地,困之一世,一生所學只能荒廢無以得用,外頭無數只眼楮盯著,每日需謹言慎行,扭曲本性裝得端莊大方。
世子將來還會有無數姬妾,我不屑爭之,可那時世子是我唯一的倚仗,若不爭,一個只能倚靠男子的深府之婦,又如何來保障自己不受委屈,日子安生?
因為一個嫁入深府的女婦,沒了丈夫的倚靠,她還能做得了什麼?
譬如今日……我可以跟世子直言,方才那刺客我識得,她于我有恩,我想救之。
但……我一個閨閣女子,如何能救?
求之于父母,不可能。求之于世子,希望只能寄托于世子,世子不救,希望便全部熄滅,我再無他法。」
「阿晚,我……」
「世子想問我要什麼是麼?我告訴世子,我無安全感!
所以我想要某天,我之所學無需遮遮掩掩,我想用時能得以用。我想要某天,我最大的倚仗,不再是父母家世,不再是丈夫公婆,而是——
我自己!
有人辱我罵我,欺我算計我,我不必借助任何人可直接相抗,我想做一些想做的事時,無需再顧及自己閨閣女或深宅婦的身份而小心翼翼。我想救人,我自己可救,我想要什麼,不必任何男子相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