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隱默。
岑止最後一段話,還真就是他考慮雲柒的主因。
若非他想到時非晚有可能背負一層很深的負罪感心中實在心疼不忍的話,他絕不會如此冒險的采用這麼一有可能反讓她更難對自己動情的蠢主意的。
「說吧,二弟半夜尋我前來,總不會只為了抱怨這主意有多爛的。」
「大哥不必多防著我,我想借藍天一用!」岑隱抬頭,忽道。
「……」
岑止手中的果子頓時放了下來,「你想做什麼?」
「我要了解她,我需要一個軍師。」
「……」岑止一愣。
「大哥意下如何?」
「再說一遍,藍天不是我的。二弟要借人,問她去,問我沒用。」
「我去尋藍天,還不是怕大哥會誤會嗎?」
「好了,你如今說了,我不誤會。不過,我敢說,那小子怕會跟你那心肝寶貝一個鼻孔出氣。你從那小子嘴里套話,可別反而落了陷阱。」
「試試總無不可。」岑隱道。
岑止默。
話到此,他實不知該說什麼了。
低頭,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飲盡後,再抬頭,見岑隱眉頭緊蹙,心事重重。張了張唇,岑止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
「她也不見得那麼好,二弟這又是何必?天涯何處無芳草。單這名聲敗壞這一條,身為女子可實就有些……」
「我知。」岑隱打斷,「但大哥不是知道原因嗎?大哥可是同類中人。我……控制不住。」
岑隱深深吸了口氣。
岑止默。
好一會後,他又道︰「既如此喜歡,怎不想法子去調查破壞她的計劃?你是不相信自己的揣測?還是覺得她根本逃不了的。」
「我信這揣測。」岑隱回︰「她可以逃,我想法子不讓她逃掉就行了。再說……」
「再說什麼?」
「大哥恐怕難以相信,我想看看,她還有些什麼手段沒使出來。我的揣測若為真,如此一條路放眼天下女子,可從未有人走過。
此路荊棘難走,我倒是想看看,她若真要走,要如何走,又想走往何處。
那天她跟我說,便是如今我看到的她,都是一個偽裝過的她。
倒是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她的原貌!全部原貌!」
岑隱淡淡說著,腦中回憶翻卷。
他記起了第一次見時非晚時︰那時他中藥,可神智未失。
那妮子怕是不知,他那時殺氣騰騰,拔劍指她。可瞧見她回擊的那一瞬間,他心中是波動的、驚艷的……
那時她還頂著一張丑容。可與之如今六分內斂四分約束的女子不同。那一瞬的她,眉間凝的是英冷意氣,一招一式間,舞的是一股孑然傲氣。
那雙眼,有魂,有靈,意氣風發,張揚無畏。那如竹背影,以及堅定無波的一雙清眼,讓他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到如今他還沒有捕捉到這到底是什麼人身上的共性。
可那雙眼,放在一個女子身上,于他,便足以——
一眼奪魂……
所以︰
他好奇!
且面對如今故意偽裝並不那麼真實的時非晚,他的好奇心正日益加重!
「你想看,可別到時候讓你那心肝寶貝將命都給玩沒了。」
岑止很掃興的回了句。隨即放下杯子,道︰「行了,藍天你想帶走當軍師,就帶走吧。可別再大半夜攪我休息了。只是,可別怪我沒提醒︰那小子怕會跟你那心肝寶貝一個鼻孔出氣哦……」
岑止丟下一句,沒多大功夫,便從岑隱面前消失了……
屋內,岑隱心事頗重,仍舊難眠。
他突然抬手往床頭探了探。
很快,他從床墊下拿出了一物來︰那是時非晚送的荷包,但染了血跡。可還是能看清那上邊的繡畫,一針一線——
他白日里就問過最懂行的繡娘了︰這繡工很一般。府中給主子繡東西的丫頭,若繡工只能達到這程度,那可是要挨罰的。時家姑娘佩戴的東西都是比這個繡工強的,更別提是要送出去的東西了。
所以︰這是時非晚親手繡的!
就算她只是應付,就算這不代表什麼,但……那又如何?
……
無名院。
時非晚完全不知,這擎王府,岑隱寢院的隔壁,有一沒有名字的院子。
而今兒夜里,她就是自己闖進去尋了一張床歇下的。
等第二日她醒來張開雙眼時,卻是見房內已經有候著的婢女了。
「縣主,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一名生得可愛的丫鬟率先走了上來,道︰「縣主,奴婢叫丁香,是王妃吩咐過來伺候縣主的大丫鬟。」
時非晚抬頭,腳從床上落了下來。丁香一笑,忙蹲子來就要給她穿鞋。
「不用,我自己來。」
時非晚忙道︰「世子怎樣了?」
她問著,可心底卻還是放心了不少。
現在都大早上了。這些婢女過來這就伺候上她了,證明她昨天沒歇在岑隱的寢房,她們早就知道了。
岑隱昨夜若是出了事,這些婢女現在必然也不會是這個態度。
「世子無事。方才那邊傳話說,世子已經醒過來了呢,蕭神醫已經過去瞧過了,世子恢復得不錯。」
「如此便好。」時非晚點點頭,自己穿上鞋。
「縣主,奴婢服侍您沐浴。」
時非晚昨兒因擎王有意留宿她在岑隱寢房的緣故,服侍洗漱的婢女都沒派過去。時非晚便只用水洗了一把臉,自然未沐浴過。
「不用,我回去。」
時非晚道。
「縣主現在不能回去。」丁香忙道︰「縣主惡疾,神醫放話出去了,起碼要養上七八日呢。而且,前五日都只能臥床。現今兒病還沒好,哪能這就走了。」
「……」
時非晚心底頓時打出了一長串的省略號。
什麼?
「縣主。」
「嗯!」時非晚咬了下牙。
「您……還要回去嗎?」丁香瑟瑟道︰「王妃還說,奴婢們要是留不下縣主,縣主一走,奴婢們都得重罰。一等丫鬟直接驅逐,剩下的則是……」
「好了好了別說了。」時非晚頭疼,「去備水,我要沐浴。」
「縣主不準備回去了?那……奴婢這就去。」
丁香這下樂了,一笑,立馬領著幾個丫鬟親自去辦了。
時非晚坐在床頭,看著剩下的丫鬟,心情卻是一片凌亂︰
丫丫果真是入了土匪窩!這一進,就再也出不去了嗎?看來她是非得在擎王府住上幾日了!
「縣主,待會兒您要穿哪套衣服?」
這會兒又有另外一個自稱是「香藥」的大丫鬟走了上來,指著其他十來位婢女手上捧著的衣服問道。
「這麼多?」時非晚問。
「縣主,這可不算多。」香藥笑笑︰「不過,這些都是王妃親自挑選的。」
「這套吧。」
時非晚瞧見這些的唯一感受除了「奢侈」二字再就沒其他了。她也沒細看,便隨便指了一款。
香藥笑笑,點點頭便吩咐其他婢女先退下了。
而不一會過後,丁香回來了。時非晚很快便被人領著去沐浴了。
在時府,流衣麥丫要做這些她都不讓的。此類事情她習慣自己來。可這會她若說聲不,這些丫鬟一臉忐忑的一口一句「是不是她們伺候得不好」,時非晚便也認了。
洗漱過後,時非晚換了一套干淨的衣服,便又被丁香拉著在梳妝台前上起了繁瑣妝。
用丁香的話說︰這些都是王妃的意思。
時非晚懶得對抗,而且反正也閑著無事,便由著她們去折騰了。
只是等折騰好了,時非晚瞧著鏡中的自己,還是忍不住在心底默吐了句︰奢侈!
這倒不是她佩戴的東西有多繁多。而是她看得出,每一件只怕都乃天價。她想就她身上穿的這件衣服只怕都能讓普通人家生活好幾年了。
「這院子以前是住誰的?」
梳妝完後,時非晚忽地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昨天進來時就觀察過這院子了。她一看就知,這是女子的閨院。
院中亭台水榭,無數繁花異草,房中則是別致雅淡,干淨整潔,後院還有一片竹林。此,實不像是沒人住的空院。而且必是女子所居之處。
「姑娘,以前這是空院。賜婚之後,世子特意命人給姑娘整出來的。說是姑娘嫁進來後,反正也得布置新院子的。」丁香忙答道。
「不過,世子爺一開始可沒想到這些。」香藥搶著卻又回︰「是王妃提醒來著,世子爺當時說,縣主直接跟他住長隱院就行了。可王妃說世子的寢院冷冰冰的,擺的還都是一些不吉利的兵器,空得很,姑娘家都不會喜歡的。」
「是呀。縣主這院子可就漂亮多了。世子爺說,想叫什麼名字,縣主親自題。」
「縣主,您瞧這……」
丁香跟香藥正說著,忽地又聞一道女聲插入。是另外一個婢女,這會從房外匆匆地跑了進來。
對話停止。時非晚听聲,扭頭便看了過去。
「縣主,黑白團子給您請安了。」
進來的婢女生得清麗可人。這會兒懷中抱著一黑白相間的小「絨球」。她抓著小絨球的手做了個行禮的姿勢,便笑盈盈的看向了時非晚。
時非晚低頭一瞧,眸光瞬間亮了︰小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