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周全

這一下突如其來,不但他的師兄妹們沒想到,連夏文錦也沒有想到。

而且,張歌武功高強,這一下又是出其不意,夏文錦只覺得脖頸間如火炙烤,那里一只手如同鐵鉤,如同銅鑄。

只要這只手再多一分力氣,柔弱的脖頸就能被擰斷。

夏文錦沒有動,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黎皓帆穆紫瑜也都吃了一驚,忙道︰「住手!」

不是他們不關心師父,而是現在情況不明,也得問清楚再說。

好在張歌雖然下手快狠準,但是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的手指尖留下一線,讓夏文錦還能有一絲空隙不至于窒息。

黎皓帆問道︰「夏姑娘,怎麼回事?我師父怎麼樣了?」

夏文錦眯了眯眼楮,目光落在張歌的臉上,道︰「張兄,你確定你要用這個姿勢來問我?」

張歌怒道︰「你別耍花樣!」

夏文錦輕嗤一聲,道︰「我若耍花樣,還會從這個門口出來嗎?」那邊有窗,她若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也不是什麼難事!

穆紫瑜也忙道︰「二師兄,你別沖動。」

張歌有些不情願,還是松開了鐵鉗一般的手指。

但即使這樣,夏文錦白生生柔弱的脖頸上,還是出現指痕掐過的青紫。

夏文錦道︰「寧前輩睡著了,她需要調養七天,方能無礙!」

穆紫瑜一怔,有些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說,師父已經沒事,只要調養好後,便不會再受病疼折磨了?」

夏文錦頗為自負地道︰「你放心,我還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她不悅地看了張歌一眼,這暴脾氣,真是受不了啊!

張歌自然看得出這眼神之中的不悅,他又伸脖子往屋子里看,夏文錦讓開,道︰「要看進去看,但是只能悄悄的看,不能把寧前輩吵醒!」

張歌早就一陣風一般沖進去了。

同樣沖進去的還有路宏引,黎皓帆沖夏文錦點點頭,也走了進去。

穆紫瑜沒有動。

當然,她不是不關心師父,而是她得在門邊守著,萬一夏文錦是調虎離山呢?

夏文錦看得出來,不過也沒有揭穿。

這很正常,畢竟現在于他們來說,她只是外人,而且還是毛遂自薦的外人!

黎皓帆三兄弟看過之後,終于確定他們的師父只是昏睡過去,並不是剛開始他們以為的那樣,是死了。頓時也大大地松了口氣。

這一松口氣,張歌就知道自己好像自己是闖禍了。

不過,他看見寧禹君手臂上包扎得嚴嚴實實,而且包扎處還有血跡滲出來,頓時眼楮又紅了。一瞪眼,看樣子又要沖過去質問夏文錦。

不過黎皓帆伸手扯住了他。

之前夏文錦已經說明,用這種方式很凶險很血腥,師父還是選了這種方式。如今師父只是昏睡,如果他們因為師父身上的傷就對夏文錦無禮,一來過河拆橋,二來豈不是讓師父難堪?

黎皓帆極小心地掖了掖被角,一拉兩位師弟,輕手輕腳地走出門。

到了門口,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是到外面說話。

夏文錦從善如流地走出門,穆紫瑜極快地沖進門去看了一眼,又極快地出門,小心地把門關上。

黎皓帆道︰「老三,你在這里守著師父!」

路宏引點了點頭。

夏文錦提醒道︰「那個盆里的血水,還要麻煩路兄一會兒拿出去,找個地方挖個坑埋了。記得埋深一點兒!」

路宏引看一眼黎皓帆,見他點頭,便道︰「我知道了!」

黎皓帆請夏文錦到一邊偏廳說話。

到了偏廳,黎皓帆沉沉地道︰「老二,道歉!」

張歌一怔,不過,還是不情不願地道︰「師兄,對不起,是我沖動了!」

黎皓帆皺眉︰「我是叫你向夏姑娘道歉!」

張歌猛地瞪大眼楮︰「大師兄,為什麼?」

黎皓帆臉色一沉︰「夏姑娘是大夫,是為師父治病的,你不問青紅皂白動手,傷了夏姑娘,不僅無禮,還讓人寒心!你這樣做,你有想過師父嗎?你有想過,若是夏姑娘有損傷,別人會怎麼看師父?過河拆橋?恩將仇報?你想師父背上這樣的名聲嗎?」

張歌額頭汗如雨下,轉向夏文錦,抱拳道︰「對不起,夏姑娘!」

夏文錦挑了挑眉,大師兄為人謹慎周到,現在看來,還是一樣的周到啊。

他哪里是要張歌道歉?他哪里是怕寧禹君背上什麼過河拆橋,恩將仇報的名聲?他不過是見到寧禹君還在昏睡,如今情況不明,而她是大夫,是關系著師父生死的大夫。

這個時候得罪大夫,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哪怕是個自己找上門的。

不過,她還是臉色平靜地道︰「不必道歉,我也不過是為了利益!」

穆紫瑜沒有說話,她看著夏文錦,總覺得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為了利益的人,未必是為了利益,因為她的眼神之中沒有貪婪,沒有商人逐利的那種算計!

黎皓帆正色道︰「夏姑娘放心,我們之前說過,利益的事好說,只要我師父好了,利益你隨便開!」

夏文錦笑著,道︰「好啊!」

她開過了,寧禹君會不會答應,這才是她關注的,至于絕味名廚的一成……哪怕全部,于她來說,也不過身外之物而已,她現在的身家,已經不在意這些了。

說完這件事,黎皓帆這才抱了抱拳,道︰「夏姑娘,還請告知,我師父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夏文錦道︰「我剛才已經說過了,該取出來的東西已經取出來了,只要休養七天,用上我的藥,寧前輩就能復原。」

「所以這七天……夏姑娘都會留在這里嗎?」穆紫瑜問道。

夏文錦搖頭︰「當然不!」

她笑了笑,道︰「我還有自己的事,最多只能在這里留兩天。剩下的五天,你們好生照料就夠了!」

兩天,穆紫瑜點了點頭,她知道,兩天的確算是夏文錦能留的最長的時間了。

面前這個小姑娘,其實並不如她的相貌那樣無害,飛雲閣呀,一個初初在京城建立分舵的江湖勢力,一個只有幾十人的江湖勢力,這才幾個月?如今已經躋身于京城二流勢力前端。

速度之快,簡直可以說是橫空出世。

這小姑娘,是忙得很!

這個消息前一會兒才傳回來,她還得跟師兄們說說,然後再分析一下小姑娘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黎皓帆道︰「多謝夏姑娘了!」

夏文錦似笑非笑地道︰「不必,不必道歉,也不必道謝,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

這是在撇清?

黎皓帆知道剛才張歌的舉動,讓這小姑娘不滿了,小姑娘脾氣還挺大的。不過想一想他也能理解,任誰辛苦治病救人,結果卻被這樣對待,也是會生氣的吧!

嗯,只要她真的能治好師父,到時候多補償她一些吧!

黎皓帆在這邊想著怎麼周全,夏文錦只當不知道,她伸展了一下手臂,捂住嘴打了個哈欠,道︰「我累了,也餓得很,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黎皓帆忙道︰「沒有了!夏姑娘稍等,吃的馬上送過來。夏姑娘的住處,也馬上安排!」

夏文錦打斷他︰「吃的快點送過來就行,至于住的地方,今晚我得在寧前輩這里住,搬張榻放到床前就好!」

黎皓帆毫無異議︰「好!」

既然已經讓她治師父了,現在再懷疑沒有意義。

不一會兒,穆紫瑜親自送來了吃食,豐盛的菜肴香氣撲鼻,絕味名廚本來賺的就是舌尖上的銀子,在這方面自然做得盡善盡美。

知道自己做錯事的張歌親自去搬了張美人靠,放在寧禹君床前。他性子最是急躁,但卻輕手輕腳生恐弄出一丁點聲響驚醒了師父。

美人靠上鋪上柔軟的褥子,便是一張臨時軟榻。

穆紫瑜看過後,對夏文錦道︰「夏姑娘,夜里守著師父的事不如我來做吧,你好生休息,明天還要勞你呢!」

夏文錦看著她笑道︰「今夜和明天,我還要為寧前輩施針,寧前輩身子有任何不適,都要第一時間應對,你確定你守著?」

穆紫瑜忙道︰「那還是你守著吧!」

她倒是想守,但是她不懂醫術啊,守著有什麼用?

她倒是想陪同一起守著,但是又恐夏文錦以為她是對她心存懷疑,便不提這件事了。

夏文錦也沒多說,用完膳,洗漱過後,便把師兄妹四人趕出房間,關上了門。

之前她逼出那東西,先幫寧禹君手臂上上藥,之前斷口處沒有血跡,但自那白色的一團出來之後,斷腕處便也冒出血來,好在夏文錦用銀針極快地封住了穴道。

但是事情還沒有完。

她解開包扎處,看著寧禹君手臂上猙獰的傷口,又拿出銀針,在她身上縱橫交錯地扎下十七根銀針。

這些銀針扎下去,寧禹君的眉又不由得皺了起來。

雖然她因為疼痛而昏睡,但是昏睡之中,仍然能感覺到疼痛!

夏文錦目光緊緊地盯著銀針,每根銀針的尾部似乎各有不同,有的甚至在輕顫。

把這些變化記下來後,夏文錦的手指便動了,那些尾部沒動的銀針被她一一拔起,又換了方位,扎到別的地方。

這一番銀針交替,又是半個時辰,夏文錦額頭都滲出細汗來。

看起來只是銀針拔起扎下的過程,但是這中間過程卻很精細,一絲一毫都偏差不得。而且,時間也得把握得分毫不差,不然,可能真的一針下去,寧禹君就沒命了。

行完針,夏文錦松了口氣,將銀針拔出,再伸指點向寧禹君的肩頭,剛才包扎好的傷處,開始鮮血迸流。

夏文錦早有準備地用一片帕子將那些迸出的血接住,那血又腥又臭。

夏文錦嘆了口氣,看來再晚些還得再行一遍針。

她拿出絲帕來為寧禹君沾去額頭的汗,便靜靜地坐在床前。

寧禹君還是沒有醒來。

倒不是昏迷的人不會疼醒,而是夏文錦在行針的時候,怕寧禹君受不了,順便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在無意識之中去承受這些。

至少,她不用眼睜睜地看著寧禹君這般的痛苦。

夜半時候,她又行了一遍針,才拖著疲憊的身子上了軟榻休息。

大概是有了張歌沖動後的尷尬,大清早的,穆紫瑜就親自送來了溫熱的水,用于夏文錦和寧禹君洗漱。

夏文錦也老實不客氣地受用了。

太累,有些時候,客氣什麼的,真的毫無意義。

早膳仍然很豐盛,夏文錦用早膳的時候,穆紫瑜試探地道︰「夏姑娘,我師父需要用些早膳嗎?」

夏文錦笑了,道︰「不必了,今天一天,寧前輩都吃不了東西。明天早上,你可以準備一些清粥。」

這意思是師父今天還不會醒來嗎?

听了這話,穆紫瑜雖是擔心,也沒有多問。

等穆紫瑜離開後,夏文錦回到房間,坐到床前,寧禹君的手臂傷口已經再次包扎好,她輕輕撫著包扎處,聲音低而輕柔︰「寧前輩!」

隨著她的輕喚,床上昏睡的寧禹君竟真的有了動靜,她的眼睫輕動,接著睜開眼楮,剛剛睜開的眼楮似乎有些許的迷茫,不過在見到夏文錦的時候,很快就聚焦了。

她問道︰「小姑娘,取出來了嗎?」

第一句,關心的竟然只是那只同命蝶。

夏文錦點頭,道︰「取出來了!」

寧禹君努力地抬起頭來,看著夏文錦,眼神中一片期待,也有幾分忐忑不安︰「那,能看到嗎?」

夏文錦又點了點頭,她拿過那個小瓶,遞到寧禹君面前,道︰「是紫色的!」

寧禹君迷茫,紫色代表什麼呢?

她知道自己琢磨沒有用,便又看面前的少女。

夏文錦知道她的意思,她也不忍讓她這樣忐忑地看著自己,緩緩道︰「同命蝶在身體里超過二十年,便能測生死吉凶,取出來的蝶,會有三個顏色,綠紫黑。綠色主欣榮,黑色主枯槁,紫色主傷病!」

其實會有四色,綠紫黑金,金色才是傷病。

綠生紫死,黑枯金病。

但是現在她怎麼能說?

听說是主傷病,寧禹君怔了片刻,淒涼一笑,道︰「傷病?到底還活著!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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