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讓陳戒在沒準備的情況下上來介紹學習經驗,就是想看看後者能說出什麼大花來。
說好了,全當是碗勵志雞湯,給大家打打氣也沒什麼不好。說不好,丟人的也是陳戒,正好讓他收斂收斂年少輕狂的毛病,老馬橫豎不吃虧。
就算老馬不提醒,陳戒也知道什麼場合說什麼話。夾起尾巴做人,這道理陳戒初中就懂,正所謂悶聲發大財,低調謀發展。
再加上他最近正好學到了《易經》里乾卦的潛龍勿用,就更是對他低調的行為準則進行了一次形而上的總結。
只可惜老祖宗還有一句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
站到台上,陳戒並不打算講什麼大道理,于是干脆說起了如何記單詞,只要能講出亮點,這個差他就算交了。
小時候的陳戒,除了假期跟老大爺打打交道,平時幾乎沒什麼朋友,社交方面的匱乏讓他擁有了大量的時間,看書變成了他打發時間的主要方式,記單詞就是其中一項重要的娛樂活動。
如果只是搖頭晃腦式的誦讀,背單詞自然和娛樂二字沾不上邊,陳戒不喜歡折磨自己,他會找樂子。背的久了,他就發現每個單詞其實都是一個場景或故事,只要把那個畫面記住了,單詞也就自然記住了,這種記憶既有趣味性又深刻。
但是陳戒的記憶方式說到底基于的是創造性思維,而創造性思維有個大前提,就是無壓力狀態。這些單詞都是他小時候無聊記住的,要是臨考前讓他去記,他也沒那個閑心情去聯想什麼故事。
此時他正在拿confrontation舉例,他說︰「con是詞根,有共同的意思,front是在什麼前面的意思,ation是輔音後的名詞後綴。想想那個畫面,兩波人黑衣人一齊向前站了一步,是不是誰也不服誰,有點對峙、較勁、對抗的意思?再加上這個名詞後綴,這個詞就是對抗的名詞形式了。」
英語課代表索超越越听越不對,忍不住站起來道︰「不對吧……confrontation是四級詞匯,高中根本不涉及,如果你英語基礎真的很差,怎麼可能知道這個單詞呢?」
這些單詞是陳戒小時候背的,他背的是詞典,根本不知道每個單詞屬于哪個階段,完全是想到哪就說到哪。
索超越的同桌是趙雅慧,她沒站起來,只是提醒了一句︰「興許是人家做題時遇到的呢?」
索超越並不贊同這個說法,回道︰「可他提到的綱外單詞也太多了,不算simulate這種常用六級詞匯,就連bewilder這種六級生僻詞他都知道,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索超越中考時的英語單科成績全班最高,詞匯量也是大的驚人,只有他才能發現個中端倪。還好他沒背到專八詞匯,否則剛才听到rampage時就要跳腳了。
經他提醒,其他同學也發覺了其中異樣。
「是啊!我的英語也不好,平時記課本上的單詞就夠要命了,哪還有心情去記課外詞匯?」政治課代表也提出了疑問。
「陳戒你還是老實交待吧,你是不是把中考答題卡涂錯了!」
「本以為是勵志雞湯,原來是在炫耀天賦。唉,虐心吶……」
台下同學起哄道。
听了陳戒舉例的單詞,老馬也大吃一驚,之前他還一片紅心地想給這孩子補補課,現在看來完全就是兩口子拜年——多此一舉。
本想制造些亮點的陳戒,最後造出來的卻是一堆疑點,他知道再講下去一定穿幫,于是草草結束了自己的經驗分享,在台下此起彼伏的質疑聲中回到了座位。
神秘感往往比真相更加撩人。
接下來的幾天,班里的男生就像福爾摩斯一樣嘗試揭秘陳戒成績暴漲背後的真相,而女生更多是被神秘感喚醒了好奇,和男生不同,她們只是單純地感受好奇,她們不需要答案,並且這種好奇被她們的一傳十、十傳百地迅速放大著。
就像觀看一場魔術表演,男性觀眾總在揣測背後的玄機,而女性觀眾則更喜歡享受表演營造的神秘氛圍。
男性為了答案而好奇,女性為了好奇而好奇,這就導致後者會在腦海里一遍遍重復那個讓她們產生好奇的人或事。當一個人,尤其是異性,在女性的腦海里反復出現時,閱歷尚淺的女性很容易把這種現象定義為喜歡。
這種錯覺讓陳戒稀里糊涂地收到了一些圖案精美的書信,有些親自交給他本人,有些則讓高格立轉交,信的落款總會畫上撲克里紅桃的符號。
這些信陳戒一封沒看,倒把高格立著急壞了,此時他的手上正拿著一封隔壁班女生讓他代為轉交的信件。
回到座位,他見陳戒不在,便想一睹為快。
「現在這女孩子手真巧,信還能疊成葉子的形狀……」高格立嘀咕著,小心翼翼地把信打開。
信剛看完,高格立就發現壞事了,他不知道怎麼把信還原成原來的形狀。正著急呢,陳戒一把把信搶了過來,埋怨道︰「誰讓你看了?!」
「這麼多信你一封不看,放著也是放著。」高格立強詞奪理道。
「不與取,即為盜,這話你沒听過?」陳戒的臉上依舊寫著不滿。
「這種老詞兒像我這樣作文長期在及格線上徘徊的人怎麼可能听過。」高格立打著哈哈,「這姑娘姓蕭,光听姓氏就知道氣質不錯,你就不打算發展一下?」
「以前跟你說的話白說了,休想騙我談戀愛。」陳戒看著信上復雜的折痕有些頭疼,遞給高格立道,「這信怎麼疊的?還原回去。」
「這你就得問那位姓蕭的女生了,我是無能為力了……」高格立聳了聳肩。
陳戒看著他那張賴皮嘴臉,無奈道︰「臉皮真厚……」他隨意瞟了眼手里已經打開的信,第一句話就是「見字如面」。
「字倒是不錯……」陳戒沒往下看,緩緩把信合上了。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高格立惋惜道,「都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張紙,我看你這紙比山還厚。」
「沒結果的事情,考慮它干嘛?」陳戒把信放在高格立桌上,「信是你打開的,你去還。」
「人家姑娘給你寫的,干嘛讓我還。」高格立抗拒道。
「你不還我可扔了。」陳戒眼看就要把手里的信揉成一團。
「行行行,我還就我還。」高格立挺喜歡信里的字跡,總覺著扔了可惜,他把信拿到手里又問,「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想看?」
說不想看是假的,可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陳戒是怕看了以後心猿意馬,一旦進入理性和感性斗爭的狀態,首先難過的是他自己。
「這樣吧,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如果答案足夠有說服力我就看,怎樣?」
「什麼問題?」高格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