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束發之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波峰波谷

考慮再三,雖然有點遺憾,馮詩楠還是決定趁現在離開,于是說道︰「羅叔,我們走累了,今天就不進去了,您能搭我們到最近的的士招停點嗎?」

羅玉成以為她真累了,便道︰「你這就跟叔見外了,你想去哪叔直接送你過去。」

陳戒知道她不累,她這麼說無非是在替自己考慮,一股暖流流入心田之後,陳戒的精神頭又上來了,索性說道︰「既然來了,還是進去看看吧,我一會兒給吳叔打電話,讓他過來接咱們就好。」

馮詩楠搖了搖頭,回道︰「教學樓都在粉刷,現在肯定還沒開放,校園的情況咱們已經看得差不多了,沒必要進去了。」

「真不用考慮我,我現在狀態還行。」陳戒說著話又把腰板挺了挺。

羅玉成這才听出來敢情馮詩楠說累是在考慮這小子,再看陳戒就更不順眼了,然後說道︰「楠楠,你要想看就進去看,叔不趕時間,等你看好了叔再送你。」

「羅叔真不用了,咱們還是現在走吧,再晚天就黑了。」

羅玉成見她這麼堅持,只好把車門一開,說道︰「那你跟叔坐後面。」

接著他又面帶不悅地指了指陳戒,吩咐道︰「你坐前面。」

陳戒見他倆都上了車,自己也不好推辭,只能坐進了副駕駛。

剛一上車羅玉成就看到了馮詩楠手上綁著的繃帶,忙問︰「楠楠,你這手怎麼回事?」

「不小心擦到的,已經處理過了。」

「哦,那就好。」羅玉成瞟了陳戒一眼,「只身在外可要把自己照顧好啊,防人之心不可無。」

听到後話,陳戒坐在前面,一臉黑線,心說這句常用語今天用在自己身上了。

接下來的路上,羅玉成和馮詩楠一起回憶著過往,有說有笑。陳戒一個人坐在前面那真叫要多無聊有多無聊,羅玉成一直都沒搭理他,他也不好插話,只能像個悶葫蘆似的乖乖坐著。

馮詩楠見陳戒一個人坐在前面半天沒說話,總感覺車上的氣氛不太對勁,所以車剛開進鬧市區,她就找了個理由讓羅玉成把他們兩個放了下來。陳戒先下的車,馮詩楠因為在跟羅玉成互換聯系方式所以稍微耽擱了一會兒。

馮詩楠下車後,陳戒望著漸漸遠去的吉普車,問道︰「你怎麼不讓羅叔叔直接把你送回去?」

馮詩楠笑得燦爛,說道︰「我感覺羅叔好像看你不太順眼,剛才在車上挺憋屈的吧?」

「我還以為就我有這種感覺呢……」陳戒苦笑一聲道,雖然他這會兒已經到了眼前有張床就能立馬睡著的地步,還是問了一句,「接下來你想去哪?」

「你好像不太舒服。」馮詩楠一臉認真地關心道。

「沒有,只是昨晚沒睡好,現在瞌睡蟲來找我了。」

「那還轉個什麼勁,你趕快回去補個覺吧。」

「還是算了,這個點補覺生物鐘容易亂,難得天氣這麼好,還是四處轉轉吧。說吧,接下來你想去哪?」

馮詩楠不想他硬撐,便道︰「接下來我要去跑五公里了。」她莞爾一笑,「怎麼樣,要不要一起?」

陳戒心說你快饒了我吧!嘴上則是回道︰「你有身體要鍛煉,我有知識要充電,咱們還是各司其職吧。」

馮詩楠本就想讓他知難而退回去休息,不過嘴上依舊打趣道︰「剛才還說難得天氣好,沒想到一個五公里就把你嚇跑了。」

陳戒現在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就更別提抬腿了,他想找個不怎麼消耗體力的活動,便道︰「這附近有家書店,要不你跟我去看會兒書?」

馮詩楠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說道︰「同學,拜托,現在可是假期哎,學校發的書就已經堆成山了,你還嫌看不夠啊!」

陳戒原話送回,笑道︰「學生當然要以學習為主,你看你,一說看書就把你嚇跑了。」

馮詩楠故作生氣道︰「听你這意思是沒得聊嘍?」

陳戒一臉老謀深算︰「只要別提你那五公里,剩下都好商量。」

就算這兩天沒有繁重的訓練任務,但馮詩楠的競技狀態還是需要保持的。不過她原本也沒打算讓陳戒跟她一起跑步,玩笑開到這里也就可以了,這時就听她說道︰「中午吃了那麼多東西,今天這五公里我是肯定免不了的。好啦,不為難你了,我得趕緊走了。」

陳戒听她就要走,趕忙挽留道︰「我讓吳叔送你一程吧。」兩個人一會兒斗嘴一會兒關心,也不知道這個情緒為何能切換得如此自然。

「不用,等車的功夫我就回去了,那就這樣,拜拜!」馮詩楠揮了揮手,趁著人行道綠燈的功夫幾步就跑到了馬路對面。

陳戒看著馮詩楠的背影大聲提醒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

……

言情作家會把男女之間分開後的思念描寫得惟妙惟肖,其實那只是多巴胺機制的負面效果開始顯現時的表現而已。

陳戒現在的狀態與此類似,剛一分別,一種百無聊賴的感覺就在心頭彌漫開來,這說明情緒曲線的波峰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就是一段進入波谷的過程了。他意興闌珊地拿出手機告訴吳翰凡自己的位置,接著就坐到花壇邊上發起了呆。

等車的功夫,陳戒本想問問馮詩楠是否一路順利,可拿出手機時他才想起自己根本沒問她的聯系方式,他的百無聊賴這時進一步演變成了失落。

他回憶著今天和馮詩楠相處的點滴,起初這種感覺很朦朧,很美妙,很溫暖,可沒過多久,當他再次抬眼望向這些川流不息的車輛之時,不知為何,這座明明來過好幾次的城市此刻卻顯得格外陌生,那真是一種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感覺。

陳戒意識到,現在的這種感覺叫做孤獨。

雖然陳戒喜歡獨處,但獨處時的他是充實的,他並不是一個容易感受到孤獨的人。可現在眼前的一切就像一部蒙太奇電影,這種小資情調底層的那種細微煩惱就像一道枷鎖牢牢束縛著他,陳戒不禁自問︰之前的那種豁達和心明眼亮哪去了?

這時他才徹底反應過來,自己原來已經完完全全掉進了多巴胺的那種快樂機制里了,這種機制的最大特點就是情緒是有波峰波谷的,愉悅感過去了之後接下來就是煩惱了。

換句話說,在這種機制里,樂是苦的交換,苦是樂的代價,想要屏蔽苦感,就得逼著自己找樂子。

而陳戒不喜歡這種機制,他追求的是那種古井無波的心境,因為在那種心境里,快樂是持久的,既不用交換,也沒有代價。

陳戒有點恍惚,街上嘈雜的噪音對他而言猶如夢境,一切都變得不真實了起來。

當馮詩楠的畫面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時,之前的那種溫暖感覺也開始像幻影一樣虛無縹緲。在這種蒙太奇的狀態里,他竟然感受到了一種類似于麻木和冷漠的情緒,這就怪了。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陳戒的關心明明都是發自內心的,他心里清楚他是在乎馮詩楠的。可現在分開了,再想起她的時候,這種麻木和冷漠又是怎麼回事呢?人前一面,人後一面,這難道就是所謂的虛偽或者說偽善麼?

陳戒不想給自己下定義,也不想給自己扣帽子,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正在面對一種從未經歷過的全新的心理狀態,他不得不承認他對人這個物種的認知終究還是太膚淺,在搞清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他只能先把這個問題掛起。

一聲清脆的鳴笛把他從思考中拉了回來,陳戒抬眼一看,吳翰凡的車到了。

陳戒對自己的內心世界一直都有一種超乎常人的敏銳嗅覺,每當遇到新情況,他都會去主動尋求答案,他知道人類行為的初始動因都來源于心理變化,只有把未知變為已知才能避免掉入恐懼的陷阱里。

陳戒之所以不喜歡恐懼,是因為恐懼造成的心理波動會讓人迷失,而他需要時刻讓自己保持清醒,因為人只有在保持清醒的狀態下才有足夠的執行力去履行計劃。

但在深心靈探索這塊,過來人的提點往往比自己探索更能醍醐灌頂,所以陳戒的打算是去找個過來人討教。當然,這個過來人必須是個懂深心靈的明白人,不能是個糊涂蛋。

雖然身在白城,但是陳戒並不想跟呂國萍討論這個問題,這種心理狀態太細微,呂國萍即使身為女性,可要論心理層面的細膩程度,她比不上陳戒。

退一步說,就算呂國萍感受得到,也不一定能解釋得了,身在此山中和俯瞰蒼穹不是量的區別,而是質的飛躍。

而且一旦討論這個問題,他就必須把他對馮詩楠的復雜情感和盤托出,以呂國萍的脾氣,很可能會誤以為陳戒是在早戀,到時候不分青紅皂白地上綱上線,答案得不到不說還得白挨一頓數落,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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