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束發之年 第九十一章 認識自己

陳國剛承認孩子的秉性不同,花費的教育時間和心力也不一樣。

陳戒這種類型的孩子是比較省心的一種。他天資聰穎,很多問題一點就透,這方面確實讓陳國剛少操了不少心,否則以他一人之力,把陳戒拉扯大還真就有些吃力了。

一個人的秉性決定了他的興趣愛好、職業規劃甚至是擇偶標準,秉性本身沒有好壞,只要發揮出了秉性正向的一面,這個教育就算成功了,這種一體兩面觀的思想還是《易經》那套。

好比有的孩子天生就是喜歡團團伙伙,拉幫結派,這類人只要善加引導,完全可以入伍參軍保家衛國,但是如果這樣的孩子成長在一個特別負面的環境里,那就很容易走向犯罪,變成犯罪團伙中的一員。

所謂慈不掌兵,陳戒這種性格,從軍肯定是沒什麼機會了。

但陳國剛認為這孩子心性善良,如果勤加引導,激發他的正直和嚴謹作風,做學問、搞科研應該是把好手。可要是引導不好的話,那也很可能變成一個爛好人,受氣包,至于怎麼個引導法,這就是爹媽的事情了。

既然陳戒的秉性如此,陳國剛覺得呂國萍那套說辭肯定不會和陳戒產生共鳴,你連自己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都沒搞清楚,還在那兒巴巴給人講道理,陳戒听得進去才怪呢!

而且就算陳戒不是這樣的秉性,也沒你這麼教育孩子的,今天你能讓陳戒接受一個比他年長很多歲的人給他下跪,明天他就能接受你呂國萍給他下跪,照你這麼個教育法,那就別怪陳戒幾年以後跨入叛逆期,所謂的叛逆,都是家長慣出來的。

兩個人的育兒觀念差異如此之大,也真不知道陳國剛和呂國萍當初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既然陳國剛看明白了陳戒的秉性,那自然是不會按照呂國萍那套說辭教育陳戒的。首先他點明了陳戒的這種想法是骨子里的善良導致的,這沒什麼不好的,至少說明陳戒是個很有人情味兒的人,是一個能把陌生人當成姐妹兄弟看待的人。

陳國剛的這種肯定首先消除了他和陳戒之間的隔閡,隔閡消失了,接下來再說什麼陳戒也就更容易听進去了。畢竟「肯定」不是父子溝通里最重要的環節,「引導」才是。

陳國剛接下來就要分析陳戒產生這種心理感受的原因,他說︰

「雖然坐頭等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你這個年紀去坐確實有些不合適,你現在還小,對社會又沒有什麼貢獻,所以看到年紀比你大的空乘人員單膝跪地為你服務你的內心才會感到慚愧。這說明你的三觀很正,你是個對社會抱有責任感的人。」

雖然是再次肯定,但也是一種心理暗示,陳國剛借著這個肯定的機會把責任二字悄悄扣給了陳戒,這樣以後再提責任感就不會顯得生硬了,因為這是你陳戒的秉性。

從這里就能看出陳國剛其實也是一個很雞賊的人,只不過這種雞賊是正向的。

還是那句話,無論什麼方法都沒有好壞之別,而完全是看應用他的人安的是個什麼心思,當然,這種說法只適用于心境到了陳國剛這種地步的人。

可以說,陳戒之前因為放鴿子的事倒打了馮詩楠一耙,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的有樣學樣罷了,只不過陳戒那次的倒打一耙是真的雞賊。

接下來陳國剛就要開始他的引導工作了,他接著說道︰

「既然你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也吃不消頭等艙空乘人員的服務方式,那就尊重自己的感受,以後坐經濟艙就好了。」

「這樣你既尊重了自己,也為空乘人員提供了生計,正好人我兩便。等你到了四五十歲時,那會兒的空乘人員都是你的晚輩,你也對這個社會有了相對應的貢獻,只要你有這個本事,到時候想坐什麼艙就坐什麼艙,而且不光你自己坐,只要那個時候爸媽還沒老得走不動路,也能跟著你一起沾光。」

其實那個時候,不論陳國剛還是呂國萍,想坐頭等艙隨時都能坐,因為經濟條件早就具備了,之所以用沾光二字結尾,一是用一種很溫暖的方式呼喚陳戒的責任感,二嘛就是強化家庭成員之間的親情關系。

陳國剛不指望用一次閑談就能讓陳戒立下多大的志向,所以只是抽象地點了下社會貢獻,如果討論得太細致,那樣陳戒會因為細節而再生困惑,甚至是抵觸。

反正這種閑談是經常性的,只要時不時地聊一次,時間長了,陳戒自然會明白自己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到時候不用逼他,他自己就會朝著目標前進了。

但是這次閑談還是讓陳戒進一步看清了自己,所以從這次之後,他每次再坐飛機都只會訂經濟艙的機票,雖然類似這種微不足道的變化每天都會在成千上萬的人身上發生,可這背後隱藏的思想踫撞卻是千差萬別的。

陳戒拿著手里的經濟艙機票登機後,就拿出了書包里面裝著的書讀了起來。飛機上的環境自然要比綠皮車安靜很多,很適合潛下心來閱讀,所以直到飛機降落前,陳戒的視線都一直鎖定在手上拿著的那本書里。飛機落地後,陳戒終于到達了此次旅程的目的地︰白城,中國一線城市,國際化都市。

十月初的白城有些悶熱,航站樓里到處都是穿著夏裝的旅客。陳戒站在白城的土地上,心中煩意漸起。

一線城市,最大的特點就是人多。

人多意味著人才多、人精多、騙子也多,人多競爭自然激烈,就跟50平米的住房里面擠了十口人一樣,誰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所以冷漠是一線城市的一貫標簽,尤其對陳戒這個外地人而言。

傳統的一線城市都有點排外,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人一多,競爭就激烈,人心就復雜,壓力就大,幸福感就下降,所以有些本地人排外陳戒倒也可以理解。

可是誰叫改革開放的時候政策首先對這些大城市傾斜呢?

經濟發展是要人的,這世上沒有只佔便宜不吃虧的事情。白城搭上了改革開放的順風車,中央的政策扶持著,西部的資源伺候著,不知道要比那些窮山僻壤的山溝溝優越多少倍。

讓你解決解決就業、帶動帶動GDP不為難你吧?痛並快樂著,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可能這就是一線城市老百姓們快樂中那個的痛吧,只不過這種痛在很多人眼里稱之為癢更合適。

其實下了飛機,陳戒坐地鐵就能直接到呂國萍的住所,但呂國萍哪會讓陳戒再挨這個折騰,所以每次來到白城,她都會安排一個司機去接他,並且負責之後的所有出行任務。

司機姓吳,叫吳翰凡,陳戒叫他吳叔,吳叔的年紀和蔣達海差不多,但陳戒和他的親密程度是遠不如蔣達海的。怎麼說呢?吳叔身上有一種一線城市的職業化氣質,但正是這種職業化氣質本身給兩人之間增加了一些距離感。

听呂國萍說以前是有一個老吳叔的,老吳叔因為年紀大,辭職以後便推薦了自己的兒子小吳,呂國萍覺得這個人也挺機靈的,便讓他負責起了每次陳戒到來的接送任務。

雖然小吳算是老吳拜托呂國萍進的公司,但呂國萍不關心手底下的人是怎麼進來的,只要能把交待的事情辦好,能把和其他人的關系處理好就行。

到了機場停車場的時候,吳翰凡已經西裝革履地早早等在了那里,雖然兩年沒見,但是吳叔還是老樣子,就是頭發少了一些,臉頰兩旁鼓了一些,看上去比以前豐滿了一些,但整體還是有點偏瘦。

陳戒在遠處招了招手後便朝吳翰凡走了過去,隨著距離的拉近,陳戒突然注意到了吳翰凡身旁停著的那輛黑色轎車。

雖然陳戒不懂車,但他以前也听蔣達海提起過,現在有身份的人早就不開豪車了,要開就開有錢也買不到的車,比如紅旗的個別型號。

其它的車標陳戒不認識,但是紅旗的車標他是認識的,只要看過幾次國慶閱兵,這個車標想不認識都難。

而這輛車好像就是蔣達海之前提到的紅旗L9,這款車不是有錢都買不到嗎?上次他來看呂國萍的時候,吳翰凡開得還不是這輛車,這次怎麼換了?帶著疑問,陳戒上前問道︰「吳叔,這輛紅旗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簡直問到了吳翰凡的心坎兒上,自打開上這輛車,他基本逢人就吹,可以說百吹不厭,一听陳戒問起這個問題,他就樂呵呵地解釋道︰「這是白城市政府去年特別為呂總申請的,用來獎勵呂總為當地經濟發展做出的貢獻。」

吳翰凡嘴里提到的呂總就是呂國萍。

呂國萍,白城市著名企業家,下海以後,靠著商貿代理發家,現在已經是白城市國際貿易領域數一數二的人物了,她領導的企業每年的納稅額都以億計,是白城市的納稅大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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