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浮現的悸動明顯並不正常。
轉頭看去，西奧多發現在自己病床的另一邊，一道漆黑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燭台旁的陰影處，看不清面目，只能朦朧發現對方渾身似乎很有質感。
「主，主人？」
西奧多有些不確信地瞪大了雙眼。
他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主人的氣息，但這根本不可能，如果主人能夠隨意進出這座沉沒之地，哪還會用他們提前潛伏在這里辦事？
「有趣，杰拉德竟然讓你們叫他主人？」
隱藏于陰影當中的人語氣玩味，「在地獄混跡那麼多年，他難道改性子了？」
略顯激動的西奧多聞言渾身一顫，「你是誰？」
外人只知道他們黑血教派信奉的是某位不知名邪神，只有像他這樣的教派高層，才了解他們的神具體叫什麼。
沒錯，就是杰拉德。
與此同時，這個名字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
地獄七魔王之一的謊言之王。
這些事本屬于機密，外人不大可能了解，可眼前這位貌似對此非常熟悉，這不得不讓西奧多感到一陣恐慌。
因為能用這種口吻提及自家主人的，一定很不簡單！
「我當然是你的主人嘍。」
陰影中的人如此回應著他，「難道他沒有和你們說過？」
「我從未听聞這種事。」
西奧多不敢說別的，換做正常人這麼戲耍他，他早就憤怒了。
「那你現在听到了，杰拉德是你的主人，我也是你的主人，因為我們是一體的。」
「一體？」
「沒錯，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叫你們來喚醒我？」
「可這，這怎麼可能……」
「想不通？很簡單，這個世界的超凡位格是有上限的，當你無法越過這個上限，自然需要換成另一種方式來積蓄力量。」
「……」
「所以我們就裂開了，一分為二。」
「……」
「可惜我倒霉了些，一個不慎被算計的死在了這里，幸好有你們這些可愛的小家伙，說說，我該怎麼報答你？」
「我，我們其實沒做什麼……」
……
陰影當中的人似乎脾氣很好，然而西奧多卻愈發感到不安。
神靈可從不會有這種耐心和脾氣，他太了解了，這世界上的所有神靈，包括聖約教會那位神，可都是視人類為牲畜的。
餓了吃肉，渴了喝血，偶爾來興趣搭理一下，卻不可能像眼前這位一樣，和一個人類提及神靈本身擁有的秘密。
換句話說，就算是人類自己，又有幾個能在剛剛見面時就大肆講述自身秘密的？
除非那人是個傻子，或者不認為听到秘密的人會將秘密泄露出去。
什麼人不可能泄密？
當然是死人，死的連靈魂都沒有了的那種……
可是，為什麼對方一上來就打算殺了他？
這沒理由啊……
「您，您這次找我是？」
見對方話語告一段落，西奧多戰戰兢兢地問。
「很久沒說話了，有些忍不住。」對方如此說道。
西奧多聞言更絕望了。
「外面，外面其實有很多人……」
「當然，我準備一個個的找他們講話，你是第一個。」
「為什麼啊？」
「當然是因為你是領頭的，知道的最多。」
「您想知道些什麼？我可以全都告訴您。」
「不用，等一下我自己就能了解了，在這之前，你就安心的听我說。」
「……」
「……」
「……」
和和氣氣的講話不斷持續著，最後卻演變成了哭喊與慘叫。
那淒厲的聲音伴隨著昏暗房間燭光照映下的狹長陰影晃動，仿佛鬧鬼了似的，充滿邪惡與恐怖意味。
不遠處的玻璃窗都因此在隱隱顫抖著，不過那當然不是玻璃活了，而是尖叫聲太過響亮。
然而如此劇烈的聲音卻絲毫沒有傳到外面，也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而當一位送餐的女僕敲了敲房門後，臥室內則清晰傳來一聲回應。
「進來吧。」
這聲音中氣十足，毫無虛弱感，令女僕感到有些奇怪，不過她沒敢遲疑，聞言後立即推門而入。
然後女僕就見到，他們的首領，穿著一襲白色天鵝絨睡衣的白發老人此刻正笑眯眯地坐在床頭看著自己！
「西奧多大人，您好了？」
女僕對此感到十分驚喜。
「蒙受神靈賜福。」
「西奧多」頷首回應，隨後擺了擺手，「把食物放在那里，你先下去吧。」
女僕連忙應是，照做之後走出房門，然後小心將們關上。
輕微的關門聲將外面走廊中陰冷的風阻擋了住，看了看送上門來的一盆濃湯，「西奧多」連連搖頭。
「略微單調。」
如此評價之余，他將一顆血淋淋的眼球放在湯中，仿佛在其中加上作料。
然而打量了幾眼後，他還是很不滿意。
「老眼昏花，沒有嚼頭。」
「剛才那個就不錯，可惜，還不能吃的太明顯。」
「一個一個來吧。」
低笑了幾聲，感應到某些存在的氣息，「西奧多」將目光看向窗外。
他此刻處于城市邊緣的一座高塔上，外面虛空漆黑一片，沒有絲毫光線存在，但他卻能夠透過玻璃窗看到一道道半透明的幽靈身影來回飄蕩。
幽靈很多，密密麻麻數都數不過來，而且隨著時間流逝，數量還在迅速增長。
那其實是被他手中的痛苦權杖吸引而來的。
「幽靈之母……也就凡人能夠想到這種蠢名字，嘿。」
西奧多暗暗好笑，隨後也不打算多理會，轉身躺在床上，準備休息一番。
剛剛通過進食獲得了大量信息，他需要仔細的捋一捋。
而且雖然被封印許久，但這具身體的外表卻讓他隱隱察覺到了一些東西。
他大概知道了杰拉德費心思喚醒自己準備做什麼了，而他對此並不抗拒。
成為一位教皇，那感覺一定很不錯……
抱著這種想法，西奧多思維下沉，開始迅速整理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昏暗的臥室內因此陷入一片寂靜。
他卻並沒有發現，放在床頭位置那柄由痛苦之力凝結而成的權杖，在吸引來大量幽魂的同時，還引來了諸多無形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