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此刻只有翻書與時鐘滴答的聲音響起，非常安靜。
倒是窗外不時有強烈光芒晃過，以及一些隱約的喇叭聲，那是路邊有車輛路過的原因。
薛九歲此時正復習功課，因此表情專注，甚至為了避免一些瑣碎聲音打攪，頭上還扣著一個隔音耳罩。
直到將預計的頁數看完，她這才合上手中書，松了口氣，繼而習慣性看了看擺在旁邊的手機。
上面信息很多，但大部分都不值得回復，唯一讓她在意的是閨蜜在半個小時前發來的一段話——
「我被這里的NPC囚禁了，媽的，這幫人翻臉可真快。」
閨蜜又做什麼無厘頭的事情了？
薛九歲率先想到了這個可能，解鎖手機詢問了一句，對方卻並沒有立即回復，似乎在忙。
她因此打開手機中一個三角標志的軟件當中，並選擇了其中同萌會欄目。
同萌會在那個封閉的城市當中人數不多，但一百多人也不算少，所以如果有什麼意外的話肯定會有人了解到，所以她準備在這里問問。
不過其實不需要她主動去問，公會專屬的私密板塊里就已經有相關帖子存在了。
發帖者是一位名叫仰望天空的豬的玩家，屬于被外面人所稱呼的「一百單八醬」中的一員。
而他所發的內容也很直觀，以身處于一片廣場中的視角拍攝到了頭頂「本仙女萌萌噠」昵稱的少年從出現在這里，到釋放出大量濃霧將大教堂腐蝕塌陷，再到被重重包圍的整個過程。
「會長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最後在帖子末尾評價了一句，「不聲不響就弄出了這麼大一個場面。」
「我就說麼，為什麼會長在之前不會被怪物攻擊，原來身上有劇情任務。」
下邊有很多公會成員跟帖。
「不知道獎勵是什麼？不過肯定很牛逼就是了。」
「但是這樣的話你們就沒法在那里混了吧？」
……
「應該不至于。」
一個同樣身處于沉沒之地的玩家留言道︰「如果驅逐我們，那這座城市里的食物與各種資源就根本沒辦法得到補充。」
……
「事實上，這事發生時間也不短了，除了會長被請去喝茶外我們其他人根本沒有被抓走，想來NPC也在糾結這件事。」
……
「生存還是信仰，這是個問題。」
「沒啥問題了吧，都被坑成這樣了還信個雞毛啊？」
……
「你這麼問顯然沒接觸過信教的人都是什麼情況。」
……
……
—————
「所以咱們玩家到底是什麼東西？之前被說成是惡靈，然後被說是神使，現在又變成魔鬼代言人了？」
……
「那些幽靈挺有意思，主動去踫還能把它們吸進身體里面呢。」
……
將帖子中的回復陸續看完，薛九歲已經清楚了事情的大概了。
整體上她猜測的和其他人差不多，認為這可能是一個隱藏任務。
因此她也沒怎麼在意這件事，反而對公會里一些成員提及閨蜜時的態度頗感有趣。
因為一些陰差陽錯的事情，外面人基本都認為自己的閨蜜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游戲高手，平時很低調，卻總能搞出大事情，因為這點，公會里甚至有一批崇拜者存在。
然而事實卻顯然不是如此。
「也虧得她不愛和人組隊，不然早露餡了……」
喃喃著，薛九歲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又重新將帖子翻到第一頁，然後選擇播放那其中的視頻。
視頻整體很長，按照記憶中大概的位置快進了幾下後，她終于找到了自己想听的內容。
〔當命運的長矛染血，當墮落的天使降臨，科弗代爾將重新出現在——〕
「命運的長矛……」
這句話在游戲世界里的一些神話典故中是一種對悲慘命運的形容，不過它可能又是一件來自天國的聖物。
薛九歲記得在前陣子吵的很熱鬧的魔王變性CG事件當中，那位一開始是小男孩模樣的魔王就有提到命運長矛這個東西。
但那其實並不是她第一次听到這句話。
在這之前，她似乎在某位轉世天使的覺醒CG里有見到過這個詞……
「還有在教堂里，有一個握著長矛的天使來著。」
她突然想到了這點。
正好現在已經忙完了一天的學業，可以有短暫空閑去放松，于是薛九歲從旁邊電腦包中抽出筆記本電腦，開機後選擇登錄游戲。
她的游戲角色是一位腦門周圍有一圈頭發，但頂部卻光禿禿一片的年輕修士，而今在屏幕畫面中正動作麻利地打掃教堂內某處庭院的衛生。
這種行為並不會讓她感到意外，因為這是商城中販賣的一種掛機木偶的效果。
該木偶可以讓玩家在下線後能夠按照角色身份相符的行為來自行活動，而不至于被周圍NPC們發現異常。
對于薛九歲來說這是個神器，因為如果沒有這東西，她潛伏在教會里面的行為肯定已經露餡了，畢竟就算偽裝的再好，只要下線時間長了總歸是會被察覺到異常。
所以盡管這木偶賣的很貴，但她還是在混進這座教堂的初期選擇了購買。
實際上這給她帶來了很大的幫助，因為用木偶掛機後游戲角色並不會分心，所以在日常教堂的工作當中，她表現的非常搶眼，堪稱勞動模範。
「這麼晚了還在工作，早點睡吧，湯姆修士。」
上線後還沒等她停止掛機，就有一位路過的執事對她關心了一句。
薛九歲按照浮現出的選項回復，于是畫面中的年輕修士靦腆地笑了笑。
「您先休息吧，查理執事，我掃完這片地就去睡覺。」
那位好心執事于是點了點頭，繼而踏步離去。
原地等了一會，見對方徹底走遠後，薛九歲將掃帚放在一旁樹根處，然後操作著游戲角色慢吞吞地走向了不遠處的一條長廊。
游戲選項當中能夠更改日常趕路時是走路還是奔跑，大部分玩家選擇的都是奔跑，但如果要順利在人類世界生活，走路才是正確選擇。
畢竟正常人誰也不會沒事就跑。
但事實上這種速度也並不算太慢，沒用多長時間，她就抵達了目標所在。
那是一處偏殿，偏殿中有許多龍類與海族方面的浮雕，而最深處則矗立著一座高聳的天使雕像。
與正常被供奉的雕像不同，這座天使雕像面朝東方，也就是右手邊方向，同時手中持有的武器也並非長劍，而是一柄筆直的長矛。
此刻已然處于夜晚，但因為偏殿中窗戶修建的很高，因此外面有一片比較明亮的銀色月光揮灑而來，籠罩在雕像上，讓它整體看起來異常神秘。
教堂建築群中，像這樣的大廳有不少，但像這位這樣面朝東而不是朝南的雕像卻獨一份。
以前薛九歲對此就很好奇，但因為比較麻煩，她就沒怎麼去探索過這雕像的具體信息。
眼下看來，這位很有可能是一個「熟人」呢。
因此在看了幾眼，並用游戲系統的某種功能標記了一下後，她就跑到了外面某位負責在夜晚守墓的老修士面前詢問了一番。
玩家正常時候沒辦法主動開口說話，但這方面其實並不死板，比如眼下，在她標記過後，游戲角色踫到NPC時就能夠主動開口提及這點。
「為什麼諾伊斯廳里那座聖靈雕像在注視著東方？」
被他提問的老修士原本正坐在墓園門口打瞌睡，聞言後詫異地看了看她。
「現在的修士在修道院里難道連宗教歷史都不學了嗎？」
薛九歲聞言後選擇的回復是羞愧地低下腦袋。
于是老修士嘆了口氣，繼而解釋道︰「那位是聖凱西，咱們教會第七任教皇冕下，命運長矛的持有者，一生當中發動了三次聖戰，死後升入天國成為了一位不朽的聖靈。」
聖凱西‧英格索爾，這是薛九歲記憶當中那位轉世天使的名號。眼下老修士雖然沒說全姓名，但顯然指的是同一位。
因此她繼續問。
「東方是他發動聖戰的方向？」
「不，東方是他唯一沒踏足過的方向。」
老修士說著，砸吧砸吧嘴。
「那位聖靈在人類生涯中接連征服了萊雅大陸南部的馬阿科亞沙漠，北部的永冬之地，西部的魔鬼海，唯一沒去過的地方就是東部的紐卡斯爾大陸了，據說他對此很遺憾，所以關于他的雕像在修建完成後總是會自動轉向東方。」
「自動？」
「據說是這樣。」
老修士點了點頭，「我們還常說總有一天那位聖靈會重新降臨到人類世界，然後完成對紐卡斯爾那片邪惡之地的遠征。」
「不過這個說法打我祖父那個時代就已經存在了，到現在也沒見到什麼跡象。唉……紐卡斯爾那些偽神信徒甚至會拿奴隸的孩子去喂養野獸，如此邪惡的行徑，真希望有一天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他隨後又嘮叨了一番那個大陸上的人有多麼多麼壞，對待奴隸方面甚至不如對待一條寵物狗什麼的話語。
薛九歲對此若有所思。
其實已經有跡象出現了，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
所以……那位從天使轉世成人類，是準備來發動第四次聖戰的？
這樣一想似乎還真有可能，按照現在已經發生的事情來看，那位聖靈不僅自己轉世到了人類世界，連他的武器都被投送下來了……
「但紐卡斯爾人也不是沒有好人。」
老修士的話語仍在繼續，「伯尼神父你知道吧，他就是一位來自紐卡斯爾大陸的人，雖說出身很糟，但他的品格卻很高尚。按照咱們以前一句古話來講，就是那種從淤泥里出來，連點泥巴都染不上的那種聖潔之人。」
「出淤泥而不染？你可得了吧。」
薛九歲見此暗暗翻了個白眼。
屏幕對面的老修士卻顯然不可能察覺到她這種小動作，因此仍在講話。
「對了，據說伯尼明天會到內厄姆，我準備去探望他，你要不要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