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痛苦之王

作者︰要勤洗手呀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濃霧圍繞水晶球而轉動,水晶球則浮現出相應畫面。

安靜的房間內除了呼吸聲外沒有其他任何響動,所發生的景象與之前也似乎差不多。

然而站在水晶球面前的朗曼‧摩門,此時心情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他感到很茫然,但並非是佔卜毫無反饋,或者反饋了他悟不透的那種茫然。

而是從中看出了什麼,卻又因此造成更多困擾的茫然——

水晶球浮現的畫面很簡單,那是一顆赤金色的太陽從天空滑落,最終墜入下方浩瀚涌動著的雲海當中。

這種象征很明顯,就算是初學佔卜者也能從中看出一些東西來——

赤金色太陽是法洛斯王室家族的徽章。

而它墜入雲海內的現象,可以解釋成法洛斯王室會因為某些事情而陷入動蕩。

但同樣也可以解釋成王室的落幕!

然而這似乎沒什麼道理。

因為他佔卜的是關于談判的事情,而不是王室的命運。

法洛斯王室會因為那場談判而出現動蕩?

還是說那場談判會因為法洛斯王室的動蕩而誕生風波?

線索不多,也沒有涉及到談判的結局。

朗曼‧摩門因此重復進行佔卜,而這次他佔卜的並非是那場談判,而是法洛斯王室接下來的命運。

只是緊接著水晶球中浮現的畫面讓朗曼‧摩門更加迷惑了。

一片白霧,其中什麼都沒有……

這種情況代表著的,是水晶球無法窺破所佔卜的事情!

然而這就顯得很夸張了。

因為這枚水晶球可不是什麼普通東西,它名為索菲婭之眼,是千年前摩里斯城邦創立之初就存在著的一件頂級寶物。

據說它來自盲神之手,非常神秘,也是摩里斯城邦能夠一步步從一個小村落,成長到紐卡斯爾大陸七十二城邦之一的關鍵物品。

歷史中某位盲神教會牧首,甚至用它來佔卜過混沌要塞的一場重要戰役,並取得了正確的結果——

要知道,那可是涉及到天國與地獄之間數百萬生靈的龐大戰爭,其中牽扯到的甚至有兩位大天使與一位地獄魔王!

大天使已經是天國最強的一個層次了,而地獄魔王同樣是地獄七個領袖之一,他們所代表著的是這個世界的頂級存在。

索菲亞之眼連這些頂級存在都能窺破,為什麼眼下卻無法見到一個人類王室的命運?

難道有某些強大存在故意遮掩?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的確有可能。

然而這就代表著,法洛斯王室的命運似乎與更嚴重的事件牽連到了一起……

會是什麼事?

心中思緒涌動,朗曼‧摩門抬手拽下脖頸上掛著的一枚眼球形狀的銀色吊墜,並且將它摁入自己空曠的左眼當中。

更詳細的視界因此展現而來。

眼球吊墜是盲神教會牧首歷代傳承的一件聖物,它的作用是大幅抽取使用者靈魂力量來強化使用者的靈性本質,繼而讓使用者短暫的提升位格。

目前的佔卜盡管主要仰仗著索菲亞之眼這件寶物本身的強大,但如果使用者位格更高,所能獲得的效果自然也就會更好。

于是適應了一番狀態後,朗曼‧摩門緩緩將雙手虛放在了水晶球兩側,開始了他今天的第四次佔卜。

灰色的濃霧由此再次浮現而出,繼而圍繞水晶球緩緩運轉。

朗曼‧摩門左眼上的銀色眼球也開始瘋狂轉動,那是它全力增幅宿主的表現。

可惜,半天過去了,水晶球內的畫面依舊白茫茫一片。

朗曼‧摩門因此暗嘆了一聲,深感這個世界有太多不解之謎的同時,已經準備放棄這次佔卜。

然而因為他左眼上那枚眼球的運轉,一些潛藏在他靈魂深處的,與某人之間的聯系卻逐漸暴露了出來,並且影響到了這次佔卜的進行。

于是還沒等朗曼‧摩門真的松開手,原本白茫茫一片的水晶球內,就突然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畫面!

畫面當中沒有任何環境景象,也沒有什麼物品,有的只是一個男孩,一個黑發黑眼,面無表情的男孩。

男孩五官精致,看起來非常可愛,然而當朗曼‧摩門視線掃過對方眼楮時,這男孩卻突然咧嘴笑了起來。

這笑容充滿了驚悚與邪惡意味,與此同時,隨著笑容而變化的是男孩兩邊嘴角倏然撕裂開來,潔白的牙齒也跟著迅速泛黑變成尖銳獠牙!

笑容劇烈擴大,水晶球內展現的畫面最後完全被一張恐怖的嘴巴所佔據。

這嘴里舌頭腐爛而細長,舌根與喉嚨深處相連的斜坡有著無數微小的人類身影順著舌頭不斷往外爬著,邊爬邊驚恐尖叫,仿佛在拼命掙扎逃離身後那幽深邪惡的黑暗深淵。

這種充滿絕望的尖叫甚至傳蕩到了水晶球之外的房間當中。

于是處于房間角落的那個胖乎乎的老人不自覺打了個哆嗦,繼而仿佛突然看見了什麼恐怖畫面一般,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一片,繼而雙眼一翻,噗通一聲暈倒在了原地。

臭氣與尿騷味隨之傳蕩開來,原因不言而喻,但此刻朗曼‧摩門卻已經沒心情理會某位親王的失態了,他正努力抵抗著水晶球中不斷傳來的一陣陣心靈沖擊。

然而這卻像是陷入了一張荒誕的大網,他越是抵抗,整個人被「束縛」的就越緊,最終甚至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直到外面突然闖進來一隊手持長斧的光頭戰士,這種心靈上的壓迫才倏然松解。

那其實是從水晶球內浮現的影響被分攤後所形成的一種弱化。

因此盡管朗曼‧摩門掙月兌了束縛,但那些闖入者卻紛紛尖叫著飛快逃離,一些人甚至被自己的左右腳互相磕踫所絆倒,然後連滾帶爬地遠去,顯得非常狼狽。

一陣雞飛狗跳般的混亂之後,房間再次陷入安靜當中。

水晶球內的男孩也已經消失不見了,朗曼‧摩門因此松了口氣。

隨後他略顯顫抖地抬手擦了擦自己額頭上溢出的冷汗。

只是正當他以為這次危險的佔卜已經結束了的時候,那恢復晶瑩的水晶球內卻又悄然浮現出了另外一副畫面,或者說,是另外一張面孔。

這是一張女人的面孔,五官普通、臉上長滿雀斑,粗略一看,讓朗曼‧摩門感到非常眼熟。

不過礙于剛才差點被嚇昏過去,朗曼‧摩門卻沒心思去細想這種眼熟的感覺是從何而來的了。

他反而飛快挪開目光,並且抬手將身前桌子上鋪著的一層布掀起並覆蓋在了水晶球表面。

然而詭異的是,這卻並沒有阻擋住朗曼‧摩門見到那張面孔,但這種見到並非是在覆蓋有一塊布的水晶球上,而是他的腦海深處——

他忍不住在想那張女人的臉!

只有一些普通人才可能在某些時候控制不住自己「浮想聯翩」,身為一位高位格的超凡者,朗曼‧摩門按理說不可能會遇到這種情況。

但它偏偏就發生了!

不論怎麼去壓制,他也始終無法讓那張女性面孔從腦子里面消失!

這讓他內心當中充滿了煩躁,卻也被動的對此觀察了起來。

然後他就認出這張臉到底是誰了——

這是不久之前他遇見過的一位城內妓女,一位因為懷了野種而打算不再接客的妓女。

妓女只是一個普通人,朗曼‧摩門能夠記住她的原因是該妓女離開妓院後卻遭遇了搶劫,因此失去了全部積蓄,又沒有其他營生可做,最終只能一邊挺著大肚子一邊乞討。

這代表著什麼?

朗曼‧摩門因此很困惑。

因為除了腦海中這張臉不論怎麼樣都揮之不去外,他並沒有遇到像剛才那樣的精神沖擊,也沒有遇到任何其他傷害。

沒有人可以告訴他答案,而緊接著他腦海中的面孔就復又發生了變化。

妓女的臉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臉,而那張臉的主人,朗曼‧摩門同樣認識。

那是一個奴隸,一個不小心得罪了主人,而被懲罰赤身在摩爾斯城邦跪著爬了一整圈的奴隸。

因為該奴隸在沒成為奴隸之前是一位失勢富商之女,在摩爾斯有一定的名聲,因此當時還造成了一番不小的轟動。

朗曼‧摩門尤為記得她緩慢爬行時受到無數人圍觀,臉上那絕望而又痛苦的表情,更記得她最後受不了愈發嚴重的羞辱而一頭撞死在路邊的淒慘模樣。

這又代表著什麼?

他無法理解,但腦海中的面孔卻並未理會他的困惑,而是復又展開了變換。

這次是一張蒼老的男性面孔,一個飽受疾病折磨,在床上活生生哀嚎了三天三夜才死去的可憐人。

因為他的疾病具有極強的傳染性,甚至沒人願意靠近他的住所。

朗曼‧摩門記住他的原因除了他哀嚎的動靜實在響亮外,還有就是他的死亡並非是因為疾病。

而是因為他哀嚎的聲音實在太吵鬧,最終有人無法忍受地在外面放了把火,把他給活生生燒死了。

……

隨後是一張青年面孔,然後是嬰兒,是婦女、是少女,甚至是一只貓……

腦海中的臉不斷變換著,每張臉都有他們相應的苦難。

而隨著不斷認出他們,朗曼‧摩門也仿佛跟著這些人經歷了一場又一場漫長的痛苦之旅。

一開始他還沒什麼感覺,但慢慢的,一種陰郁的情緒逐漸在他心底積累,讓他漸漸感受到了自己情緒上的低落,甚至心靈上的枯萎。

而當腦海中面孔定格到了一個鬢角蒼白,灰帶系臉的中年男子時,他甚至感受到了一層層絕望籠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張臉是自己!

是自己……

自己都遭遇了些什麼?

朗曼‧摩門不自覺在回想。

幼時被父母獻祭給盲神教會時,那種挖去雙眼的疼痛似乎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從小承受著教會內苛刻的訓練,每天遍體鱗傷,完不成標準甚至會被唾棄與辱罵,那種壓力也依然能夠清晰感受的到。

成為一名盲神教會正式成員,一次外出執行任務時,唯一的好友卻因為他的大意而死在了敵人手里,那種懊悔甚至折磨了他整個前半生,此時慢慢跟著回想了起來。

一步步從小角色攀登成為大人物後,受到的追捧讓他起初志得意滿。

但隨著站在山巔的時間長了,入目所見竟是一些骯髒齷齪,那種意興闌珊的空虛至今都還繚繞在他心底,由此也緩緩浮現了出來……

曾經心月復的背叛、教會發展受到的挫折、無望踏足更高層次的頹然、為了利益不得不犧牲一些人後的慚愧……

種種回憶與相應的情緒接連被想起,相互交錯疊加,讓朗曼‧摩門愈發感受到痛苦。

我在做什麼?

我做了那麼多,又有什麼用?

我所領導的盲神教會,真的走在正確道路上了?

也許我拖累了他們?

為什麼我會這麼累?

我為什麼要活著?

這種人生,還有什麼維持的必要?

我為什麼要活著?

我為什麼要活著?

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為什麼要活著?

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

……

生命中的光已經于此刻被悄然剝離,留在他腦海當中的,唯有痛苦。

無邊無際,仿佛永無止境的痛苦。

于是當不久之後有人闖入這間房屋時,看到的場面令他們驚恐萬分。

摩爾斯城邦尊貴的親王閣下此刻正仰躺在房間角落昏迷不醒,身下是一灘惡心的屎尿齊流。

而那位令無數人敬仰與崇拜的盲神教會牧首,此刻則靠坐在了水晶球下方的桌腿處,雙手無力癱在身體兩側,額頭眉心破開了一個幽深的口子,有大量晶瑩半透明的腦漿順著口子與鼻梁緩緩流向其胸口衣襟。

從那傷口的模樣來看,他顯然是自殺。

然而死亡臨身,這位令人尊敬的牧首卻像是獲得了救贖一般,臉上竟然掛著一層解月兌似的笑容……

房間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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