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姜家之人

我從劉國富口中得到了姜家老宅的地址,就匆匆離開了,當時已是日頭西落,北方的晚霞熱烈而刺眼,站在小區外不遠的公交站牌下,我想著,多年前,爺爺還未定居平江,許是也這樣為一口錢糧,一份安康,于世間奔波著。

說來也巧,劉國富說的姜家是做古董生意的,大概是情懷所致,這家人就住在我租住的那片老城區,只是姜家的院子很大,明顯是多處宅基合在一起,重建過,仿制復古的建築風格,倒是讓我想起了靜謐的江南小院兒。

很像,就連院里的花圃,都栽著江南一代特有的茶花,觀音白。

我走過院門,佯裝不經意的往里瞧了眼,猜測著宅院布局,周明書的尸身會藏在什麼地方,卻迎頭撞上個拎著竹籃的女人。

女人身量很高,盈盈一握的細腰裹著件端莊的黑色旗袍,欣長縴瘦的體態,竟讓我想起了半月前,于我家門外翩翩而立的楚子。

只是相較于楚子,這女人已是徐態之年,且眉目溫和,並不似楚子那般英氣逼人。

「抱歉。」我淡聲說著,俯身幫女人拾撿地上的東西,都是些香火紙錢,我還未及細想,那女人卻忽然倒地,暈了過去。

這時,姜家大院兒里跑出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喊著小姑,過來推開我,怒道,「你他媽誰啊?滾開!」

我看他從姜家出來,再看一地的香火紙錢,瞬間明白過來,便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否認了句,「她不是我撞倒的。」

「撞了人還想跑?你他媽狗膽包天啊!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敢跑,老子讓你出不了奉天城!」那人呵斥著,輕易就將那女人抱起來,轉身進了院子。

我模模鼻尖,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如願以償的混進了姜家大院兒。

好巧不巧,那個摔在門口的女人,就是姜梅。

喚她小姑的男人,也姓姜,是姜梅的內佷,姜凱,這人凶得很,動不動就說要讓人打斷我的腿,我假裝沒听到,一臉寡淡的環視著屋里的擺設。

能看出,這姜家人或是懂些奇門之術,或是找先生看過,宅子里的擺設都很講究。

姜凱讓家里的伙計去找大夫,罵罵咧咧的坐在屋里,半晌我也沒見別人露面,似乎姜家除了這姑佷倆,就只有剛才那個伙計了。

等那伙計把大夫找來,姜凱守在床邊,緊張兮兮的問東問西,我問伙計,廁所在哪兒?

姜凱听到,又是咒罵,「,你他媽是不是嚇尿了?」

我沒搭理他。

姜凱皺眉,只好不耐的跟那伙計說,「帶他去廁所。」

那意思,就連我都听出來,姜凱是讓伙計盯著我了,可出了屋門,伙計把我帶到旁邊的院子,就走了。

沒人盯著,我在院中轉了一圈,循著地氣,很快就找到了姜家存放尸體的地方。

不在房間里,沒有冰棺,周明書的尸體就躺在一個黑漆漆的地窖里,里面還有一副棺木。

煞靈是橫死之人的血脈之氣所結,要破掉煞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燒掉原身的尸骨。

可這件事明顯不對,周明書的尸體已經腐爛的很嚴重,沒有任何的防腐措施也就算了,竟連口棺材也沒有。

而劉曉芸分明說過,她夢里有棺材,更何況那煞靈聚氣的時候也有棺形育靈台,我是親眼所見。

心中狐疑,我走到旁邊那副棺木前看了看,那是口土里挖出來的老棺材,看封棺痕跡,應該是被打開過。

棺材里的東西許是什麼凶煞,故此棺身上彈著不少墨斗線,棺蓋還嵌著七星破煞釘。

我盯著那棺材,將整件事重新串在一起,細細思索著,身後忽然勁風頓起,我立刻閃身躲開。

「媽的!你是劉國富的人!」姜凱一掌襲空,直接打在了棺材上,力道之大竟拍得那楠木棺橫移數寸,撞在牆上,磕掉了一大塊牆皮。

我轉身抓住腳梯,就想出去,卻被後面追來的姜凱抓住了腳踝。

「還他媽想跑?老子今兒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有來無……」姜凱話未說完,我一腳蹬在他鼻梁上,三兩下就躍出了地窖。

回到正院,我快步走進姜梅昏睡的房間,就見那老中醫趴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省,姜梅也不見了。

身後姜凱罵罵咧咧的追過來,進屋也是一愣,幾乎是暴怒的喊那伙計過來,但哪還有人理他。

「別喊了,你那伙計是劉國富的人,剛才若是他好好盯著我,我怎麼可能輕易找到周明書的尸體?」我淡聲提醒。

姜凱神色一怔,抹了把滿是鼻血的嘴,怒氣沖沖的過來要抓我衣領。

「是救人,還是發瘋,你想清楚。」我淡聲提醒。

姜凱咬咬牙,還是把手收了回去,猛地捶在桌子上,怒道,「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實木的圓桌應聲斷裂,瞬間就趴在地上不能看了。

我瞟了他一眼,寡淡道,「我是劉曉芸請的風水師,來查風水煞一事,姜梅被人挾持,我有無法推月兌的責任,也可以幫你救回姜梅,但你得告訴我,這個玉墜是哪兒來的。」

我將那枚坑害了劉曉芸的玉墜拿出來,給姜凱看。

姜凱頓時一愣。

顯然他認識這東西。

「這墜子白玉藏血,是棺材里的好東西,但拿來作生辰禮卻幾乎要了劉曉芸的命,這到底是姜梅送的,還是劉國富偷的?」我淡聲詢問。

姜凱眼角微跳,不耐道,「這是劉國富花二十萬,從一個土耗子手里買的。」

我不懂這種小物件兒,也不知道這價錢是高是低,但花二十萬買地窖里那口楠木棺,這價錢也未免太低了些。

姜凱果然繼續道,「就是地窖里那口棺材,劉國富用二十萬買了個凶煞回來,這棺材里的東西太凶,不能開,也不知他是用什麼法子,拿到了里面的陪葬品,還把帶著血煞的玉墜給劉曉芸當生辰禮,我小姑在劉曉芸身上見了這墜子,知道是棺材里的陪葬品,白玉藏血,在古董行里是大凶之物,她怕劉曉芸遭了凶運丟命,想把墜子偷出來,前些天去了劉家一次,但當時這墜子已經不見了。」

「周明書是怎麼死的?」我問姜凱。

「病死的,去年冬天開始,身體就不行了,耗了小半年,半個月前走了。」姜凱答得輕描淡寫,似乎對周明書沒什麼感情。

說完,他又繼續道,「那口楠木棺,是兩天前小姑讓我帶人從劉國富的倉庫里偷出來的,我不明白!劉國富喪心病狂,他要害自己女兒,跟我們有什麼關系?我小姑就是再念著何瀾的舊情,如今為劉曉芸做的,也未免太多了!到頭來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姜凱言語之間存著惱怒。

或許他不懂,因為他不知道,不知道也許在很多年前姜梅就把自己搭進去了。

但我也不懂,人世間的情愛,我還未經歷過,不知道那到底是怎樣一種教人上窮碧落下黃泉,也甘之如貽的感覺。

見我冷著臉不說話,姜凱又問我,「你說能救我小姑,怎麼救?這個劉國富邪門兒的很,我小姑說他會邪術,不好對付,而且就算帶人找上門,沒有證據,我們也拿他沒辦法!」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側眸,淡聲說著,「這玉墜,其實是個能養血脈之氣的寶貝,這人的一生,惶惶幾十年,死了能留在世上的,也就這點血脈之氣了。」

「什麼寶貝不寶貝,氣不氣的?我還不知道這東西值錢?可你想拿它換我小姑回來,劉國富那個瘋子,肯定不同意!」

「不換,我讓他親自把人送回來。」我低聲回了句。

姜凱見我這副輕描淡寫的樣子,一時間被我唬得不輕,語氣都低了幾分,問我,「怎麼做?」

「開棺,取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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