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鴻腦袋一點,隨口提道︰「汪嬤嬤這是要去辦什麼?」
自然得沒有一點其他情緒。就像是忽然想到隨口一提的。
汪嬤嬤聞言,有一瞬間的猶豫。但轉念想起自己剛才的多慮,這會瞧著六皇子,越發覺著這還是當初那個吃著糕點,在門外乖乖等候太後娘娘睡醒的小孩。
「听說是前面出了些事情,一姑娘,好好的被人污蔑不清不白。那污蔑的公子啊,還信誓旦旦的。這到底是關于了一女子清白的,太後無法,便只能決定讓姑娘驗身。」
卿鴻像听到了什麼,「嗯」了一聲。
「原來汪嬤嬤你還會這個呀?」
「老奴以前督促過幾屆秀女們的選秀,慈寧宮里再沒有比老奴更熟練的了。夸張了說,年輕些的時候,老奴這雙眼楮,就跟那取經的猴子似的,淬了火。是人誰鬼,只要老奴願意看,一眼就能瞧出來!」
「選秀?原來以前父皇的選秀都是汪嬤嬤你監督的?秀女眾多,能一絲紕漏不出,汪嬤嬤真乃深藏不露。不像幾年前的李國。」
卿鴻欲言又止,但監督了好幾屆選秀的汪嬤嬤又豈會不知他其中的意思。只略略點頭謙恭著。
「老奴應該的。」
「那李國自恃美女眾多,每三年沒少在我父皇面前瑟,結果呢。自家的東西不干不淨,還想拿來誆騙我們重辰。簡直螞蟻撼大象,夢做多了醒不來。」
薄怒一斥,卿鴻又轉頭,臉色漸漸嚴肅。
「汪嬤嬤,驗身這種事可馬虎不得。」
「哎,老奴曉得。」
汪嬤嬤話落,卿鴻又繼續道。
「李國的事情才剛過去不足兩年,一想到他們當初在眾國面前丟臉,我便不得不再提醒您兩句。」
「務必謹慎!今日這些姑娘們,指不定明日便是誰宮里的未來皇子妃,若是大臣們的也便罷了,既是皇家的,斷斷不能馬虎。決不能讓不干不淨、不潔身自好的東西,混入我皇族,混入我皇族血脈!」
卿鴻忽然低頭嚴肅的「嘖」了一聲。
「偏生今日還是皇祖母邀請她們過來的,若是日後才知道,這第一個被詬病的,皇祖母豈不是首當其沖?」
汪嬤嬤一愣,明白卿鴻又在替太後的聲譽考慮,當即也正色起來。
「六皇子放心,老奴雖然年紀有些大了,手腳不如以前靈光。但這事好驗。老奴督促過幾屆秀女,必然盡心盡力。勢必捍衛太後的聲譽!」
這樣為太後考慮的,若是日後這群千金們的清白真有問題,太後聲譽若是第一個受損,她這為千金們驗身的,便是人頭落地的第一個!
當即,汪嬤嬤堅定了公事分明之決心。
「汪嬤嬤此言可當真?」
卿鴻卻帶著幾分狐疑起來。
這是還不夠信任汪嬤嬤,汪嬤嬤只好緩緩跪下。因為手腳不利索,衣裳稀疏的聲音略略響起。
「老奴必定盡力!便是那些千金們重金賄賂老奴,老奴一心只向太後,絕不會姑息!」
卿鴻臉色若有所思,下巴微微一低,聲音暗暗。
「這里面不會有汪嬤嬤的親佷女一類吧?」
因親戚而私下姑息,那更是重罪!汪嬤嬤當即一個頭就要磕下去!
「六皇子請放心,老奴一定會秉公處理。老奴在太後娘娘身邊伺候一天,必然會鞠躬盡瘁,死而復以,全力以赴!老奴在太後娘娘身邊伺候一天,那些什麼宵小小人,想要蒙蔽太後,就得先過了老奴這一關!」
那磕頭就要跟堅硬的地面接吻了,一磕,卻撞到了一柔軟的東西上面。
那是卿鴻的鞋子。
不過是他及時月兌出來的鞋子,汪嬤嬤的頭,剛好磕在鞋尖上面。
「有勞汪嬤嬤了。有汪嬤嬤在,我很放心。」
他做欣慰笑道,彎腰將靴子拿走,一下套上便抬步朝前邊走去。走了幾步,卻又腳步一頓,想起了什麼一般,朝著身後說道。
「對了,我宮里還有一罐新茶葉,是在國師那鋪子買的,听說這茶葉,專門給老人家喝的,可以疏通腸道,精神醒腦。國師的東西,自然不會差的。」
「我原本想著買了,改日奉給皇祖母。只是今日听皇兄們說皇祖母早不缺這東西了。好東西在我那也是浪費。今日剛好遇到汪嬤嬤你,那改日我便讓小魚給你送來。」
「汪嬤嬤你時常要在皇祖母身邊伺候著,手腳呆板,記性不好。泡些去喝,許是能改善也不一定。如此,汪嬤嬤也可以更好的在皇祖母身邊伺候了。」
話落,卿鴻不再回頭,徑直離去。氣質依舊木然。
汪嬤嬤遲疑的念著「恭送六皇子」,緩緩起身,整個人有些失魂,心跳有些興奮。
這跪了一跪,說了兩句話,她便得了一個「難得寶貝」?她很是不敢相信。
那國師冉雲愁在京都開的鋪子里面買的東西呀,都是效果奇佳、價格公道的好寶貝。但卻難在數量有限,有錢有身份,都不一定能買得到。
每個月就靠著國師固定的供奉,宮里每個主子得到的份量也有限,更何況是底下的奴才們。
早幾年汪嬤嬤還未老的時候,得辦了極好的事情,太後才勉強舍得分一些給自己。再加上太後身邊自己最得寵,巴結討好自己的人那可真不少。收著底下的孝敬,湊起來的茶葉,也比份量最少的一宮主位多了多了。
只是汪嬤嬤現在老了,辦事不如以前順心了,什麼都成過眼雲煙了。別說賞賜,靠著俸祿能買到也不錯了。太後眼里容不下辦事不利索的人,幾次壞事,要不是那些自己帶出來的宮女太監勸著,扣俸祿來免去懲罰,汪嬤嬤都不知道現在會是何光景?
乍然得了這麼一個許諾,汪嬤嬤一邊想著過去,一邊想著現在,走路有些輕浮,神色有些恍惚。腦海里隱約有個地方,一片灰茫茫的,什麼也蓋不上去。
「歡迎卿卿凱旋而歸。」
魏一從暗處走出,迎接卿鴻。
「這樣,就可以了?」
卿鴻有些疑慮。
「嗯嗯。好不好就這樣吧,如果不行,我們再想辦法。」
張默默罵人歸罵人,但卻還要給別人湊棺材板?這一點呀,魏一得從別的地方「回報」她。眼下這「驗身清白」就是一個回報嘗試。若是不行,魏一自會另想辦法。
「主子!」
小魚跑著從另外一邊奔來。一站定,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喘著氣,額頭盡是一片薄汗。
「回來了,那個宮女呢?」
卿鴻轉身道。
小魚氣喘吁吁,拇指指著身後。
「她、她嫌棄干活辛苦太累了,自己中間跑掉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卿鴻聞言點點頭,不再多語。
「那我們回去看看吧。走。」
小魚看著魏一拉起卿鴻的手,他們二人走在前面,小魚腳步一抬,緩緩跟在他們身後。身後是漆黑的夜色,前方是漸漸明亮的霓虹色,小魚淺淺吁著氣,恢復呼吸,望著卿鴻的背影,有些記憶在腦海里中浮動。
「什麼皇子?竟還敢打我?等回去太後娘娘身邊,我就告訴太後娘娘,要你好看!」
听到身後充滿惡毒的聲音,前邊的小魚腳步一頓。稍稍側頭向著身後。其實,這小宮女夢潔一路上,早已不是第十次抱怨了。她竊竊私語,語氣一次比一次惡毒。小魚想她不敢明目張膽的說,並一直做左耳進右耳出。
如此想著,小魚繼續抬步往柴房走去。
「你我也要宰了!」
小宮女夢潔忽然一斥,聲音響亮的在空氣中隨風而逝。
她一愣,見小魚明顯肩膀抖了一下,卻不做反應,繼續往前走了。頓時一股子勇氣在心中散開。
暗忖小魚其實听到了,但不敢做什麼,還是懼怕自己身為太後的奴婢這一點。便惡狠狠的,放寬了聲音叫。
「你听到沒有!我要你好看!你敢打我,我在太後身邊都沒受到這種待遇,你死!定!了!我要告訴太後,讓太後把你剝皮!」
「呼。」
身後聲音越發響亮,小魚無奈的停下腳步,回頭瞧著她。
「大家都是奴婢,你不用這般惡狠狠的看著我。我不過是奉我主子的吩咐,帶你去搬東西。」
夢潔不屑的笑了。
「能一樣嗎?我是太後娘娘身邊的奴婢,慈寧宮的人。你呢?一個六皇子的狗奴才?你要知道,太後才是這個宮里最尊貴的,你們家六皇子,在皇子中還要排到第六呢,前面還有大皇子、二皇子……」
「太後娘娘吩咐我去做事,你們主子卻背道而馳,讓我跟你過來這邊?回頭若是誤了太後娘娘時辰,讓太後娘娘等久了,到時候受罰,我必把你主子拖下水!」
小魚眉頭皺起,實在很反感這小宮女,說到自己主子時,惡狠狠的嘴角。那模樣,好比惡狼生生撕咬了人的血肉在吃。
這小宮女也太看重自己了。
太後要她去喚來汪嬤嬤。人汪嬤嬤自己會認路,這會就過去了,她去不去,早點晚點,太後難道還會記住一個奴婢嗎?
「汪嬤嬤不用你帶路,也能過去的,她自己認識路。給我家主子東西搬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