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老鼠

作者︰無主之劍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泰爾斯站在書房中央,一臉生無可戀地指著地上的請柬︰「準備好了?」

「等等。」

艾希達阻止了他。

魔能師幽幽地望著他,緩緩舉起一根手指︰

「這一次,試試這個。」

泰爾斯一愣︰

「試哪個——」

話音未落,風聲突起。

只見那把缺了一角的破椅子從書桌後騰空而起,向泰爾斯飛來!

泰爾斯頓時大驚失色,他下意識地舉起手。

「臥槽你搞什——」

咚!

椅子落地,發出巨響。

下一秒,急切的拍門聲響起︰

「殿下,公爵大人!發生什麼了?請回答我!」

「我們得進去——你讓開。」

「不,我們一起,數到三,一二三——」

砰!

又一聲巨響,輪班值守的兩人——二等先鋒官里奧‧摩根,二等護衛官何塞‧庫斯塔——合力撞開房門,急沖沖地撲進房間,又齊齊止步,瞪大眼楮。

「殿下?」

只見泰爾斯背對著兩位衛士,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趴在椅子上。

「里奧,何塞,哇哦,今夜是你們啊。」

泰爾斯艱難地回過頭來,強顏歡笑︰

「沒事的,就是我鍛煉的時候,嘿嘿,有只臭老鼠搗亂……」

摩根和庫斯塔扭頭檢查︰整個書房空空蕩蕩,除了兩盞燭台滅了之外,一切正常。

「但是,殿下,您的鼻子……」庫斯塔護衛官操著濃重的荊棘地口音,望著翹趴在椅上的泰爾斯,欲言又止。

泰爾斯淡定地掏出手帕,抹了抹鼻子下的血跡。

「沒事,沒事,你知道,青春期嘛。」

他揮揮手︰

「出去吧。」

摩根點點頭,他走到燭台前,重新為蠟燭點上火。

「可是——」庫斯塔還想說點什麼。

「出,去。」星湖公爵咬牙切齒。

摩根拉住庫斯塔,向泰爾斯鞠了一躬︰

「如您需要幫助,殿下,我們在門口。」

于是泰爾斯目送著他們離去,帶上房門。

少年這才松了一口氣,看向不知何時重新出現的艾希達,氣急敗壞︰「我以為你封鎖了聲音!」

「我確實封鎖了。」魔能師若有所思。

「但是不同閾、不同魔能師的魔能之間,干擾和相斥皆不可忽視,僅次于傳奇反魔武裝對魔能的影響。」

泰爾斯被這一串名詞繞得有點暈,再加上眼前的狼狽,他拍了拍身下的椅子,不爽道︰

「好吧,那拜托你,下次再要這麼搞的時候能不能提前……發個請柬?」

艾希達盯著那把椅子,不言不語。

「這椅子本來還能再用上一周,但是現在……」

泰爾斯氣呼呼地松開手︰

可憐的椅子馬上裂成整齊的兩半,向兩邊倒去。

「真是謝謝您了誒!」

好吧,這該怎麼跟大伙兒說?

公爵大人從缺了一角的破椅子上摔下,磕出鼻血,一氣之下劍出無情,讓可憐的椅子死無全尸?

但氣之魔能師只是緩緩踱步到泰爾斯身側,示意他噤聲。

「現在開始,我要問你一些問題,你須得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說話,」艾希達輕聲開口,卻無比嚴肅,「放慢語速,逐字開口,若我讓你停下,你就要立刻閉嘴,一個字也不準多言。」

可泰爾斯氣還沒消︰

「如果‘多言’了呢?又要怎樣?」

艾希達瞥了他一眼,目光冷酷,殺機四溢。

泰爾斯一噎。

他吸了吸鼻子,感受著滿滿的血腥味,悶悶不樂︰

「好吧。」

艾希達觀察著那把對稱分離的椅子︰

「這種能力,是什麼?」

「鬼知——我不曉得這是啥,也不知道是怎麼學會的,看上去像是羅爾夫的異能,或者某個街頭術士的戲法。」泰爾斯沒好氣地道。

但異能和戲法可不會讓我人人喊打,天天逃命。

「不。」

艾希達痴迷地盯著椅子,卻搖頭否認。

「異能是生命演變的自然,戲法是徒有其表的欺騙,但是這個,」椅子在魔能師的眼前浮起,伴隨著他縹緲動听的嗓音,「這超出我們理解的範疇,完全不一樣。」

泰爾斯擦干鼻血,毫無興趣︰

「隨便吧。」

「它……你能影響什麼?」

「小型物件,」泰爾斯無精打采,「目標越小越好,越輕越好,越近越好,越簡單越好,比如說,紙,葉子,頭發?」

「而如果目標太大太重太遠,甚至結構太復雜,我就會流鼻血,頭暈目眩,如果還頻繁使用……」

艾希達眯起眼楮︰「會疼?」

泰爾斯回憶了一下在白骨之牢里的驚險逃命。

「不,比那好一點……」

泰爾斯扯了扯嘴角,面無表情︰

「會死。」

艾希達思索了一會兒,悠悠點頭︰

「有趣。」

「大部分時候,就像伸出手去夠遠處的東西,」泰爾斯無奈地撿起地上的那一半椅子,再很不給面子地走到魔能師面前,把浮在空中的那一半揪下來,把它們推到角落,「但是偶爾有那麼幾次,我伸手的時候,感覺到,感覺到不止是伸手,而更像是,像是……」

話到這里,艾希達倏然回頭︰

「停下!」

被突兀打斷的泰爾斯嚇了一跳。

只見艾希達閉上眼楮,幾秒後方才開口︰

「多久了?」

「這玩意兒?」

泰爾斯一邊在心底咒罵著小笨笨,一邊調整好自己︰「我練習了得有半年了。每次都被折騰得腰酸背痛,下不來床,現在才算模到點門路——」

艾希達突然睜眼︰

「停!」

泰爾斯又是一噎,如鯁在喉,無比難受。

日,又來?

「記得我的話,小心你的用詞,」魔能師小心地道,「你說模到門路,什麼門路?」

泰爾斯咽了咽喉嚨。

「這麼說吧,有一次我厭倦了拿紙張練習,想換條車轡試試,結果那麼粗那麼硬的繩子,到手里就變成了——」

「停!」魔能師的警告適時響起。

操。

泰爾斯扁了扁嘴,轉移話題︰

「總之我只好把它扔進下水道——當然,在通常情況下,光是鎖定目標就不容易了。」

艾希達敏銳地抓住重點︰

「通常情況?」

泰爾斯聳聳肩︰

「是啊,明明叩門的時候一切都很容易,就像呼吸喝水一樣自然——」

艾希達再次舉起手︰

「停!」

泰爾斯無奈地嘆了口氣。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艾希達沉默下來,自顧自地思索。

「我知道了,這感覺很奇怪,對麼?」

因多次被打斷而一臉不爽的王子冷笑道︰

「你很好奇,想要了解探索,卻因為魔能初約,不得不拼命地克制自己的沖動,抵擋誘惑,不斷告訴自己不能深入,不能繼續,必須要停下……」

他看著目放藍光的艾希達,露出陰險狡詐的笑容︰

「那你想知道更多,想要更多嗎?嘿嘿,我可以全部都給你……」

艾希達眼中藍光一閃。

「啊啊啊——空,空氣……我錯了老師!」

藍光再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星湖公爵恢復了自由呼吸的權力,趴在書桌上可憐兮兮地喘氣。

「所以,魔能初約,」泰爾斯奄奄一息地回頭,「它的存在初衷是為了什麼?」

艾希達沒有說話,他盯著角落里的椅子,幽幽道︰

「為了我們自己。」

又是廢話。

泰爾斯嘆了口氣,失去椅子的他只能翻身坐上書桌。

「好了,你要的東西我也給了,問的問題也回答了。我們能回正題了嗎?在我因失血過多而死之前?」

少年敲著桌面,不耐煩道︰

「現在,三位魔能師里,你想要什麼?」

魔能師眼中的藍光漸漸熄滅,他背手轉身,在書房里的剪影顯得清冷空靈。

「你真的想知道?」

「我說了,你對我隱瞞得越多,」泰爾斯百無聊賴地抖著沾滿的鼻血手帕,「我就越可能在不知道的事情上栽跟頭。」

「更何況,我們不是學生和引導者嗎?是如此親近且相互信任,堪稱模範師生……」

艾希達突然開口︰

「回答我︰誰贏得了終結之戰?」

無聊的課堂氣氛突然嚴肅正式起來,泰爾斯有些措手不及,他忙不迭地收起手帕。

誰贏了……

「額,世界,凡人,所有智慧種族?」

但艾希達沒有說話,魔能師依然冷冷地望著他。

「好吧。」

泰爾斯抱起手臂,思索了一會兒︰

「魔法女皇。」

「她們制造出的傳奇反魔武裝,能夠封印魔能師,」他想起白骨之牢最底層的見聞,不由蹙眉,「卻無法對她們自己生效。」

只需女皇放火,不許災禍點燈。

艾希達目光一閃。

「看來自從上次一別,你又自學了不少。」

泰爾斯輕哼一聲。

「別忘了,我左手王冠,右手魔能。」

泰爾斯豪邁地張開雙手,隨即尷尬地把滿是血印子的左手藏到背後。

少年繼續道︰「就這樣,雙皇將其他的魔能師驅趕成過街老鼠,自己壟斷了魔能的使用權,按你所說還加深了對魔能的理解,是最大的贏家。」

艾希達點了點頭。

但下一秒,他的語氣變得神秘︰

「那麼,作為最大的贏家,魔法雙皇為什麼要在七百年里銷聲匿跡,隱于幕後,只在少數人的敬畏中流傳,連所在何處都無人曉得?」

泰爾斯頓時一愣。

魔法雙皇,為什麼銷聲匿跡?

這個問題嘛……

魔能師緩步踱來,問題層層遞進,氣勢越發迫人︰

「為什麼她們要將傳奇反魔武裝發放給凡人,依賴這世上的國王領主總督主教,來行使代她們監察世界的職責?」

「為什麼不干脆亮明身份,統治億萬生靈,號令世間一切,順之者昌逆之則亡?」

「就像激進者所做的一樣?」

艾希達緊緊地盯著他,等待學生的回應。

額,老烏鴉說的,統治的界限?不,那只是對凡人而言。

泰爾斯把第一個答案壓下去,發現這確實是一個好問題。

他開始思考其中的邏輯。

「因為勇士打倒了惡龍,不是為了變成惡龍?好吧,一個玩笑。」

「因為,因為方便?因為懶惰?因為效率?因為她們,額,沒空?你知道,不是每個魔能師都有閑情幫黑社會打群架搶地盤。」

氣之魔能師依舊幽幽地盯著他,不言不語,不為泰爾斯的諷刺作出任何反應。

泰爾斯只得收斂了調侃,認真道︰

「好吧,說真的,我能想到的就是,既然她們用淨世計劃抹煞了魔能師的存在,那雙皇自己也不便出現在世人面前,以防有損封鎖消息和遮掩歷史的效果?」

艾希達盯著他,很久很久。

仿佛要用目光接通他的內心。

這讓泰爾斯有些忐忑。

等等,他是不是跑題了,我剛剛問的是啥來著?

終于,氣之魔能師冷冷一笑。

「長久以來,我也在好奇這個問題,而為了解開它,」艾希達目光灼灼,「我需要更多的情報。」

「而芙萊蘭有一句話說得沒錯。」

引導者緩緩道︰

「自終結之戰起,璨星王室傳承日久,又參與眾多,必然藏有許許多多的、魔能師無法得知的秘密。」

泰爾斯一拍腦門。

哦,對,艾希達加入三災同盟的目的,就是這個。

「所以,你冒著被人肉出住址的風險,實名注冊了‘芙萊蘭互助小組’的會員,是為了看到在別地兒沒有的參考文獻,以研究‘雙皇為何這麼宅’?」

泰爾斯試探著問道。

艾希達默默地看著他,紋絲不動。

好吧,看來他沒理解笑點。

泰爾斯只得嘆了口氣︰

「那麼你的研究結論是?」

艾希達移開眼神,轉身看向窗外。

「她們隱藏。」

魔能師的眼底重新泛出湛藍幽光,他語氣空洞,卻讓人莫名心悸︰

「是因為她們恐懼,忌憚,警惕。」

雙皇恐懼、忌憚、警惕?

泰爾斯一怔,不解道︰

「恐懼什麼?她們已經是最強大的魔能師了啊,無人能制……」

無人能制。

泰爾斯一頓,醒悟道︰

「哦,你是說,托羅斯?他有能蓋過雙皇的力量?」

托羅斯。

艾希達突兀回頭,眼中藍芒鋒利!

驚得泰爾斯一個踉蹌。

魔能師緩聲開口,無比溫和︰「我從剛剛就注意到,即便我極少提及,但你似乎已經對這位前輩有所了解了。」

他眼神一厲︰

「問題是,你是從何得知?」

泰爾斯下意識地咽了咽喉嚨。

承受著艾希達的侵略性目光,他想起叩門前的臨界里那位前輩的話︰

引導你是艾希達的責任,我不便插手。

魔能師的群體中,引導者與被引導者之間有一層神聖不可侵犯的關系。比如你和艾希達,你們有著特殊而密切的聯結,對彼此而言,是特別而重要的存在。

念及此處,泰爾斯下意識地道︰

「書本。從書上讀來的。」

但艾希達隨即追問︰

「什麼書?」

泰爾斯月兌口而出︰

「禁書,落日神殿的館藏里……」

魔能師窮追不舍︰

「哪一本?」

泰爾斯一噎。

他不得不露出抱歉的笑容︰

「好吧,我說實話,其實是衛隊記錄——王室衛隊的掌旗翼,他們會記錄歷代人物的言行舉止。」

艾希達眯起眼楮︰

「誰的記錄?」

「復興王的。」泰爾斯的眼楮眨也不眨︰

「托蒙德一世,他提到過終結之戰里的,額,見聞,其中包括托羅斯。」

「噢,記錄存放在復興宮里,你想去看看?」

艾希達沉默了幾秒。

「不了,」魔能師幽幽望著他,「里頭有傳奇反魔武裝,不安全。」

泰爾斯一臉醒悟過來的樣子︰

「噢,可惜了。」

「你想讓我偷出來給你嗎?」

「不必。」艾希達輕聲道,轉過身去。

「但是不,」魔能師繼續話題,「她們恐懼的不是托羅斯。」

他的話語帶著深深的忌憚︰

「你無法想象,自從制造出傳奇反魔武裝,魔法女皇已經站在了什麼樣的層級與高度。」

「我想,就算資歷深厚如托羅斯,也無法與無人能制的雙皇抗衡。」

托羅斯,也無法與雙皇抗衡?

泰爾斯先是微驚,繼而疑惑道︰

「那她們還能害怕什麼?」

艾希達沒有直接回答。

「思考,泰爾斯,思考,」魔能師注目著倒影漫天星辰的星湖,「別養成等待答案的壞習慣。」

泰爾斯皺起眉頭。

無人能制的雙皇。

無人……

不。

泰爾斯目光一動。

並不是‘無人’。

不全是。

「彼此。」

泰爾斯盯著角落裂成兩半的椅子,認真地道。

「血棘和黑蘭,作為終結之戰的勝利者,作為超越絕大多數同行的魔能師,」他抬頭看著魔能師,「真正能抗衡雙皇的人,只有她們彼此。」

少年肅色道︰

「她們忌憚提防的,是對方。」

艾希達輕哼了一聲︰

「看來你還不算鈍。」

得到認可,泰爾斯眼前一亮︰

「所以,沒有了共同的敵人,兩位女皇便成了對方的最大威脅,在戰後決裂,反目成仇。」

「而她們躲到幕後,是為提防對方的偷襲——這是一個‘誰先找到誰’就贏了的吃雞游戲?」

面對學生帶著希冀的追問,魔能師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

「如我先前所言,你越發接近世界的真相了。」

這大概是艾希達版的「你說得真棒了」——泰爾斯月復誹道。

「好吧,知道了這一點,所以呢?」

泰爾斯重新回到主題,嚴防艾希達帶開話題︰

「你參與三災同盟的目的,該不會是要借力拉攏雙皇的其中一位,打擊另一位吧?」

艾希達沉默了好一會兒。

但他再度開口時,語氣卻不一樣了。

「泰爾斯,你確定,你要繼續听下去嗎?」魔能師幽幽道。

泰爾斯一愣︰

「什麼?」

只見魔能師回過身來,他的身影遮住月光,第一次給泰爾斯以壓迫感。

「須知,真相與秘密,往往帶著沉重的負擔。」

艾希達輕聲開口,意味深長︰「你真的,準備好了?」

看著對方的樣子,泰爾斯皺眉疑惑︰「你,為什麼突然一副講鬼故事的口吻?」

他的老師冷冷一笑︰

「因為一旦知曉,你就無法回頭了。」

無法回頭?

泰爾斯毫不在意地撇撇嘴︰

「就算不知道,我也沒有回頭路能走,對吧?」

開什麼玩笑。

你真以為我,埃羅爾世界逢凶化吉第一人,泰爾斯‧璨星,是從小嚇大的?

說到這里,泰爾斯突然警覺到了什麼,他舉起手指凶狠道︰

「而你休想現在‘下課’!」

艾希達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不辨情緒。

但他一反常態,相當痛快地開口︰

「在與芙萊蘭合作的時光里,通過璨星王室、王國秘科,甚至血瓶幫,我得到了一些珍貴的歷史記錄。」

泰爾斯眯起眼楮︰

「關于?」

艾希達罕見地綻放出一個笑容。

意味詭異難明。

「你已經知道,所有傳奇反魔武裝都由雙皇所造,都無法對雙皇生效,對吧?」

泰爾斯不由忐忑地看著他,心中狐疑︰

「所以?」

魔能師壓低聲音︰

「如果,有例外呢?」

「如果這世上,存在著並非由雙皇所造的武裝呢?」

泰爾斯先是一怔,隨即明悟。

該死。

十八年前,史上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並非出自魔法女皇之手的傳奇反魔武裝……

白骨之牢里,災禍之劍的首領那神秘的嗓音仿佛在耳邊響起︰

在星辰王國,在這件斷龍者的坯基之上,堪堪鑄就。

所以,他說的是這個……也對。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

「這麼說,你要告訴我,你發現了一件能對魔法女皇生效的、不在冊的傳奇反魔武裝?」

這一次,艾希達盯了他很久,這才嚴肅開口︰

「以防你听完之後後悔,我再問一遍,你真的確定自己要听……」

泰爾斯在心底里翻了個白眼。

「少廢話!」

公爵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說!」

故弄什麼玄虛。

還真以為我不知道?

斷龍者,淨世之鋒——最偉大的君王的成果,也是可能的、唯一能封印雙皇的武器——早就被他捏在手里,還實打實地用過了。

還真以為擺出這副樣子,搞搞氣氛,就能嚇到他?

艾希達露出神秘的笑容。

等等。

想到這里,泰爾斯有些頭疼︰

在身經百戰的淡然之外,要怎麼拿捏好恰如其分的驚愕,既表現自己見過世面,又不引起他的懷疑呢……

「終結之戰中,每一件傳奇反魔武裝都是被雙皇造出,再下發到被選定的災禍獵手們手中,以借眾人之力,獵殺魔能師。」

在泰爾斯思索間,氣之魔能師已然開口。

但艾希達所言之事,卻並不是泰爾斯所想的那樣︰

「但在綜合比對星辰王國所有的相關記錄之後,我確定了一件有趣的事︰有些武裝被發放的時間,必然是在終結之戰以後。」

期待著听見「淨世之鋒」的泰爾斯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一下。

「所以呢,這很正常啊。」

少年掏了掏耳朵,順著思路理下去︰

「戰爭雖然結束了,但對災禍的獵殺還在繼續——雙皇的目標不只是激進者們,也包括其他魔能師,比如你,更何況像吉薩這樣的麻煩鬼還活蹦亂……」

說到這里,泰爾斯狠狠一顫!

等等。

剛剛,艾希達所說的東西,不對勁。

————

書房門外,摩根先鋒官和庫斯塔護衛官面對面站著,一者表情冷厲,一者聚精會神。

「我們的殿下,」庫斯塔認真地盯著房門,卻再沒從里頭听見任何聲音,「他有時候會做點出乎意料的事兒,對麼?」

摩根沒有回應。

庫斯塔輕哼一聲︰

「你有听孔穆托說了麼,他們在紅坊……」

「別費心套近乎了,荊棘蠻,」摩根先鋒官粗暴地打斷他,看也不看對方一眼︰「我沒興趣。」

庫斯塔面色一滯。

荊棘蠻。

有著古銅色皮膚,又長著一張異域臉的庫斯塔深吸一口氣︰

「不錯,我父親確實是來自荊棘地,但他也是艾倫比亞王國的貴族,而我外祖母是再正統不過的星辰人……」

「誰在乎你是被誰操出來的雜種?」

生人勿近的摩根護衛官提高音量,不屑冷哼︰

「守好你的門就是了,荊棘蠻。」

荊棘人——庫斯塔呼吸加速,捏緊了拳頭。

「他們說你是老兵,」庫斯塔的語氣冷了下來,「卻被軍隊趕出來了——因為畏戰潛逃?」

這句話生效了,摩根第一次移動眼神,盯向庫斯塔。

但庫斯塔的語氣越發嘲諷︰

「那一定很有趣,對吧?」

荊棘人冷笑道︰

「你的長官,他就沒把你打出屎來?」

話音落下,摩根的眼神變了。

冰寒徹骨。

老兵的手移向武器。

「記住,我們在執勤,」庫斯塔手按腰間的刀柄,冷冷道,「所以別打什麼愚蠢的主意。」

「除非……在軍隊之外,你想再被衛隊驅逐?」

摩根的手停了下來。

他眼神陰冷︰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驅逐我嗎?」

庫斯塔不屑冷笑︰

「誰在乎——」

「你們在做什麼?」

那一瞬間,突兀出現的陌生身影讓庫斯塔和摩根齊齊一震。

庫斯塔本能地拔刀!

鐺!

一聲銳響,庫斯塔的刀鋒及時收勢,狠狠戳在牆上,離陌生身影的脖頸只有一尺之距。

「操!操操操!」

庫斯塔狠狠咒罵著,驚魂未定地收回刀鋒︰

「我他媽差點就把你——維,維塔諾大師?」

庫斯塔和摩根緊緊盯著出現在身側的佝僂身影——星湖堡的看守人,老人維塔諾正提著一盞燈,顫巍巍地站在門前。

想起馬略斯長官對眼前人的禮貌,庫斯塔連忙收起刀鋒,改換語氣︰

「你,您嚇著我了。」

「喂,老頭兒,」一邊的摩根則沒這麼好脾氣,他死死瞪著維塔諾,同樣收起腰間的兩柄短劍,「你在這兒做什麼?」

燈影搖晃,人影發顫,維塔諾緩緩地回過頭來,渾濁的眼珠瞥向兩人︰

「你們,沒感覺到?」

「哇哦,你,你會說話?」

庫斯塔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抱歉,感覺什麼?」

「老鼠。」

維塔諾盯著書房的門。

「城堡里,」老頭提起燈,肯定地道︰

「有老鼠。」

饒是再不對付,庫斯塔與摩根還是在此時交換了個眼神。

盡管交流不怎麼高效。

「是,我們知道。」

摩根打量著老頭,冷冷道︰

「一只‘老’鼠。」

庫斯塔則笑了笑︰

「當然,這鬼城堡里唯一沒老鼠的地兒應該只有迅影樓——那兒是野貓窩。」

但維塔諾搖了搖頭,他的目光不離房門。

「不。」

「是外來的老鼠。」

維塔諾望著房門,緩緩地,卻也是堅定地道︰

「很,很大一只。」

「很大。」

庫斯塔和摩根再次交換了個眼神。

荊棘人眯起眼楮,指了指腦子,壓低聲音︰「喂,他是不是,這里有點……」

摩根撇了撇嘴,並不回話。

但下一秒,維塔諾身影顫抖,舉步向前。

「嘿!」

一左一右,兩只手臂堅決地攔在他面前。

也攔在房門之前。

「請止步,維塔諾大師,」看見老人要去的方向,庫斯塔堅決而嚴肅,「如果您真想覲見公爵,我可以先行通傳。」

「此路不通。」摩根則更加簡潔。

維塔諾顫巍巍地回過神來,重新開始打量兩人。

「你們,是王室衛隊?」

老人輕聲問道。

庫斯塔放下手臂,笑了笑︰

「是的,我們是王室在星湖堡……」

「你們該跳。」老人冷冷地道,冒出的一句話沒頭沒尾。

庫斯塔皺眉︰「什麼?」

「你們,」維塔諾語句悠長,連呼帶喘,仿佛垂死之人,「都該從城堡上,跳下去。」

跳下去?

摩根眼神一厲,把手按上劍柄。

「跳下去?為,為什麼?」庫斯塔疑惑道。

維塔諾轉過頭,先瞥了一樣庫斯塔,又瞪了一眼摩根,最後的目光定格在公爵大人的房門上。

「因為你們屁用沒有。」

「連老鼠都抓不到。」

話音落下,老人不理會不解的兩人,兀自轉過身。

在搖晃的燈影中,他一步接一步,艱難地離開這里,消失在走廊深處。

庫斯塔和摩根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的背影,莫名其妙。

「D.D是對的,」看他走遠了,庫斯塔才搖搖頭,「那老家伙,就算不是僵尸,腦子也絕對有問題。」

「殺了他。」摩根陰冷地道。

「是啊——什麼?」庫斯塔一愣。

摩根望著清冷的走廊,磨著牙齒,語氣讓人不寒而栗︰

「下次,他再這麼出現,我們就一起殺了他。」

庫斯塔眨了眨眼︰

「你瘋了嗎?」

摩根齜了齜牙,殺機四溢︰「不,我認真的。」

庫斯塔深吸一口氣,左右看了看︰「不是——豐收女士和落日女神在上,為什麼?」

摩根冷哼了一聲。

「因為,就我們發現他時的距離,」老兵眼神犀利,「足夠他干掉我們。」

干掉我們?

「哈,哈哈,看在索恩蘭份上,我真他媽沒法相信,」庫斯塔一邊模不著頭腦,一邊啼笑皆非,「好吧,我們殺了那老頭兒,然後怎麼解釋?因為他說我們,嗯,抓不住老鼠?」

摩根點了點頭,他依舊死死盯著走廊,仿佛那里有什麼威脅︰

「對。」

「而他就是那只老鼠——該死的老鼠。」

庫斯塔一臉迷惑。

「瘋了,瘋了,」荊棘人努力再三,最後放棄了思考,嘆息道,「你和他,你們都瘋了。」

豐收女士在上,再有下次,他寧願和那個殘疾的啞巴搭檔值守。

該死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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