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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不大的沙地。
它位于幾座大小不一的沙丘中間,在蒙蒙亮的天色下靜靜沉睡,死寂一片。
直到沙地上的所有沙礫,都開始微微震顫。
砰。
一聲悶響,沙地中央突然拱出一處不規則的平面。
咚。
在相繼傳來的悶響中,無數的沙礫從逐漸拱起的平面上滑落,陷入其下露出的黑暗地洞。
滑落的沙礫窸窣作響。
足足數米寬的平面不斷抬升,露出它黑灰色的本質。
十幾秒後,一個舉著火把滿身沙塵的身影,率先探出了那個黑暗神秘的地洞。
身影拍掉身上的沙子,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這才回過頭,伸手拉住第二個人,把後者拉出地洞。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越來越多的人從這個地洞里爬出。
足足數十人。
直到一個清瘦的身影從地洞里出現,被人一把拉出,踏足沙地。
「咳咳咳……」
灰頭土臉的泰爾斯取下面巾,痛苦地咳出灰塵與沙土,拍掉渾身的沙礫。
黎明前的寒風溫度與沙土氣味,同時侵襲他的感官。
讓他一陣哆嗦。
熟悉而陌生。
泰爾斯下意識地伸向腰後卻模了個空,這才想起來他的匕首又被瑞奇收繳了。
在少年的身後,塔爾丁、布里、坎農三人被緊緊綁縛著雙手,相繼押送出來。
薩克埃爾、巴尼和貝萊蒂三人則更慘一些,甚至被蒙上了雙眼,由克雷和約什親自看管。
快繩似乎被當成了無關緊要的雜役,苦哈哈地搬動著一雇佣兵從戰場回收的裝備器具,時不時求助也似地向泰爾斯這片瞥上一眼。
子也被蒙著雙眼,在兩個雇佣兵的看守下被粗魯地推出來。
所有人都相繼來到了地面上。
「這里……這里不是白骨之牢?」
踩著腳下無比親切的沙子,泰爾斯狠心不顧身後快繩的哀怨眼神,一邊清理身上的狼狽,一邊在微亮的天色下努力觀察四周︰
「甚至不是……刃牙營地?」
周圍的茫茫黃沙讓他感到驚訝又惶恐。
瑞奇在發出微光的東方天幕下回過頭來︰
「怎麼……」
「你還以為,我們會原路返回?」
瑞奇扔掉手上的火把,一臉諷刺地搖頭道︰
「白骨之牢的入口——估計那里早就被秘科的人包圍了吧。」
泰爾斯心中嘆息。
王子抱著手臂,搓了搓驟遇寒風的身子,疑惑地打量著四周︰
「這是哪兒?」
「離刃牙營地不遠,」瑞奇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抬起頭,望向遠方熟悉的一小排堡壘︰
「但剛好能看見。」
泰爾斯眯眼觀察了一下看似近在眼前的刃牙營地,心中沮喪。
在沙漠里,「剛好能看見」等于「整整走一天」。
那麼,他們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你們在等什麼?」泰爾斯搓著手問道。
這一次,瑞奇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時機。」
時機?
泰爾斯皺起眉頭。
寒風呼嘯中,瑞奇抬頭看了看天色,轉身下令︰
「所有人,最後檢查。」
「我們要走了。」
瑞奇走過苦苦思索的泰爾斯身邊,走向站在偏僻處的塞米爾。
他盯著遠處被綁得嚴嚴實實的衛隊眾人,對著塞米爾壓低聲音︰
「怎麼樣?」
塞米爾避開眾人,瞥了一眼薩克埃爾,搖了搖頭︰
「他們不肯加入。」
瑞奇皺眉呼出一口氣。
「巴尼?」
塞米爾輕哼一聲,似乎特別不爽︰
「特別是巴尼,那家伙的脾氣比石頭還硬。」
瑞奇緊緊盯著看著被蒙住雙眼的巴尼,輕輕嘖聲︰
「但偏偏是他,掌握著北地軍用劍術的秘訣。」
塞米爾眼前一亮︰
「那他是嗎?」
可瑞奇失望地搖了搖頭︰
「冰川之融。」
兩人齊齊沉默了一會兒。
瑞奇掃視著身後正在做最後清點與準備的屬下們,向薩克埃爾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一直在試圖說服他們的長官,如果他率先同意……」
但是塞米爾果斷地搖了搖頭。
「不是薩克埃爾,」塞米爾語氣里的堅決讓瑞奇有些愕然︰
「關鍵不在薩克埃爾。」
塞米爾看向身後那個稍矮一些的瘦弱身影,表情復雜。
「他們只效忠于他。」
瑞奇循著視線望去,看見那個渾身破損,一臉疲憊,下巴還帶著一片淤青的少年垂頭喪氣地盯著腳底的沙子,喃喃自語著什麼。
「他?」
瑞奇短暫一愣,目光在泰爾斯身上放了好幾秒。
「你告訴過我,你能讓他們彼此內訌,」瑞奇回過頭來,表情嚴肅起來︰
「後來發生什麼了?那個孩子出現,你們就集體下跪了?」
發生了什麼。
塞米爾沉默了一會兒。
他的眼前出現了沉睡不起的納基和奈。
以及那個少年的微笑。
吾已,安息帝側……
「沒什麼。」
塞米爾抬起頭,甩開記憶,竭力不去看泰爾斯︰
「他只是……很有說服力。」
感受著對方語氣里的疏離,瑞奇眉頭一挑。
「 。」
很有說服力。
是麼。
他深深看了塞米爾一眼。
「我對一件事很好奇,塞米爾,」瑞奇的話讓塞米爾緊張起來,只見這位克拉蘇眯起眼楮︰
「在我們趕到之前,你問出來了嗎︰為什麼刑罰騎士要殺那個孩子?」
塞米爾的呼吸微微一滯。
為什麼?
他沉默了好幾秒。
瑞奇慢慢逼近他︰
「有什麼事情,你還沒告訴我嗎?」
「也許是……關于王室的?」
看著塞米爾的表情,瑞奇輕笑起來︰
「好吧,我知道你也許還放不開當年的誓言,這我完全理解……」
可塞米爾深吸了一口氣,打斷了他。
「薩克埃爾那麼做——」
塞米爾認真地看著瑞奇︰
「可能是因為……他真的瘋了。」
真的瘋了?
瑞奇皺起眉頭,一臉狐疑。
塞米爾不自然地低下頭︰
「你也看到了,薩克埃爾前一刻喊打喊殺,後一刻他又回來幫他們了——我想,他應該是真瘋了。」
這一次,在灰暗卻將明的天色下,瑞奇盯了塞米爾很久很久。
而塞米爾沒有抬頭。
「哦,瘋了啊,」瑞奇的眼神不離對方,語氣卻古怪起來︰
「難怪這麼難……溝通?」
他依舊觀察著塞米爾的表情。
塞米爾咳嗽了一聲,突然開口︰
「听著,你想要巴尼劍術的秘密,可以,如果我們能帶走那孩子……」
正在此時。
「嘿,瑞奇!瑞奇大叔?瑞奇小笨笨?」
瑞奇和塞米爾轉過頭,驚訝地看見泰爾斯王子在人群中高高地舉起手,向他們搖了搖。
小……笨笨?
「額,我們能借一步說話嗎?」
泰爾斯的大力搖手和高聲吶喊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他身後的瑪麗娜甚至把手放上腰間的劍柄。
「你說……帶他走?」瑞奇望了塞米爾一眼,嘆了口氣往回走︰
「我倒是想呢。」
瑞奇來到泰爾斯前面,恢復了那個從容而略帶詼諧的樣子︰「殿下,別告訴我你想找個僻靜的地方撒尿。」
「因為你可以就地解決——我們不介意的。」
出乎他的意料,泰爾斯笑了笑,露出一排牙齒︰
「我突然想到個問題,關于氣之災禍——他跟你們一起去了終結之塔,對麼?」
此言一出,原本還各忙各的雇佣兵們紛紛一靜。
許多人向著這邊看來。
瑞奇的臉色變了。
他扭過頭,臉色陰沉地對塞米爾道︰
「看好他們。」
言罷,瑞奇就一把攬住泰爾斯的肩膀,無比粗暴,連拖帶拽地把泰爾斯拉向遠離人群的僻靜角落。
「啊,哎喲,輕,輕一點……我年紀還小……你不能……」
「好了好了我不反抗就是了,你別再用力了……」
在泰爾斯一路磕絆帶抗議的動靜中,瑞奇一把將他甩開。
「給我一個不打暈你的理由。」瑞奇冷冷地道。
但泰爾斯只是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喘著氣聳了聳肩。
「那把斷龍者還是什麼,那是氣之災禍想要的,對麼?」
泰爾斯笑著道︰
「你在牢里的表現,讓我感覺……你們對這件事沒有那麼渴望。」
瑞奇的表情有著微妙的變化。
「而你們想要的,是有著獄河之罪的黑劍,」泰爾斯的語氣正式起來︰
「沒錯,我知道,那把武器是黑劍帶回來的。」
瑞奇的眼眸擴大了幾分。
他死死盯了泰爾斯三秒。
「親愛的,我發現,」瑞奇的語氣大概趕得上荒漠夜晚的溫度︰
「你還是認真听講的時候比較可愛。」
泰爾斯無奈地露了露牙齒。
少年回頭望了望人群,抓了抓頭發︰
「那些名字。」
「你提過的那些名字,它們花了我一些時間來回想,但是……」
瑞奇眯起眼楮。
泰爾斯回過頭來,深吸一口氣,嚴肅地道︰
「鐵血王是諸王紀之前,因抵擋古獸人而壯烈戰死的北方國王;」
「有一幕帝國時代的戲劇,講的是黑騎士如何因為犯上弒主而被審判;」
「梭倫‧譚恩是個北地譚恩家族里的名字,他們因意圖謀害國王而被褫奪了威蘭領,從埃克斯特的十個大公家族里除名;」
泰爾斯每說一句,瑞奇的表情就沉下一點。
「至于丘‧克拉蘇,他就是那位一百多年前叛出終結塔,建立災禍之劍的人。」
泰爾斯說完了最後一句。
瑞奇看著他,輕哼了一聲。
這個孩子,也許塞米爾是對的。
想到這里,瑞奇開口道︰
「更正,我們不叫災禍……」
泰爾斯再次發聲打斷他︰
「按照你的說法,他們都是曾覺醒獄河之罪的人,對麼?」
瑞奇眉毛一挑。
「你曾說終結之力就是本人,」泰爾斯做了幾個深呼吸︰
「但似乎每一個獄河之罪的主人,下場都不怎麼妙。」
「包括黑劍。」
這一次,瑞奇深深地注視著他,像是從泰爾斯身上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我有幾個曾在終結之塔習藝的朋友,他們告訴我,」泰爾斯試探著道︰
「災禍之劍的終結之力,跟他們的最大區別,就是向力量里最糟糕的東西投降——瘋狂,暴戾,痛苦,甚至連對手都能感覺得到。」
「是我想多了嗎?」
泰爾斯注意著對方的表情︰
「還是我確實應該放棄獄河之罪?」
瘋狂,暴戾,痛苦。
不知道是「終結之塔」還是「災禍之劍」刺激到了他的神經,反正瑞奇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
「你的朋友一定身份不凡,」瑞奇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開口︰
「須知,我們這群人,是終結塔最不願揭開的秘密傷疤。」
「還有,更正,我們不叫災禍之劍。」
泰爾斯听出對方在轉移話題,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我見過你們是怎麼戰斗的了,你無法否認︰你們打得就像野獸。」
瑞奇嗤聲搖頭︰
「那你就該知道,我們的力量比一般的終結劍士要強大,而且束縛更少。」
可是泰爾斯並不買賬︰
「你今天教我的東西,還有你所說的,期待著我終有一日到達‘真界’什麼的。」
「最終也會把我變成那樣的野獸麼?」
瑞奇不爽地哼聲,正待回答,但他突然想起了什麼。
「奇怪。」
瑞奇挑了挑眉毛︰
「你怎麼突然這麼多話?」
泰爾斯微微一僵,他鬼祟地看了看身後,像是怕人看見似的,這才尷尬地舉起右手上的東西︰
「因為……這個?」
瑞奇看清了泰爾斯右手上的東西。
那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
好像就是之前被他收繳的……
瑞奇面色大變!
他下意識地低頭模向懷里︰
「你又是什麼時偷——」
瑞奇沒能說完這句話。
「嗤!」
下一秒,一截他無比熟悉的灰色劍刃就從空氣中突出,仿佛破開浪潮的戰艦,刺入瑞奇的左額,刺進他的頭顱!
唰!
灰色劍刃抽出頭顱,帶出無盡鮮血!
濺得沙地一片猩紅。
「瑞奇!」
泰爾斯咬牙向著側面跑出幾米,還沒來得及跟那個再次出現的深紫色面具打招呼,就听見身後關注著這邊的雇佣兵們一陣嘩然,驚呼出聲。
「敵襲!」
咬牙切齒的痛恨下,約什怒吼著拔劍,帶著幾個雇佣兵向突然出現的黑衣身影沖來!
「我草又是他!」
克雷怒極而笑,同樣帶著幾人合圍而來︰
「這他媽又是第幾次……」
但下一刻,克雷就覺察到了不對。
「咚!」
一聲重響,約什只覺腦後一痛,整個人就天旋地轉地倒下!
他身邊的三個雇佣兵下意識地回頭,就見到那個還吊著左臂夾板的狼狽囚犯,已經擠進他們中間!
克雷躺在地上顫抖地扭過頭。
他絕望地看見不知何時月兌離了束縛、恢復了自由的薩克埃爾輕巧而快速地擊倒了三人——或者說只擊倒一人,因為另外兩人是莫名其妙互相撞暈的——跨過他的身體。
薩克埃爾向著瑞奇和泰爾斯所在的地方,一瘸一拐地奔去,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
「第四次。」
克雷痛苦地吸了一口氣。
不……
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松綁……
不遠處,同樣月兌離束縛的布里怒吼著撞飛一個人,小巴尼一個頭槌撞翻了看守他的雇佣兵,塔爾丁劈手奪走一柄斧頭扔給貝萊蒂,坎農投出一柄不知從何而來的飛刀……
雇佣兵們的隊伍頓時混亂一片!
沖在前方的約什驚訝地回頭,發現不知何時,衛隊的囚犯們已經全部掙月兌了綁縛,他們趁著瑞奇倒下帶來的震驚迅速沖破重圍,與泰爾斯回合!
不。
他們是……
「咻!」一聲急響!
約什下意識地低頭,卻發現一支箭射進了他腳邊的沙地里。
「我草為什麼又沒射中……你特麼是贗品吧……」
他的對面,快繩氣急敗壞地狠敲手上的時光弩。
但在發現三個人向他包圍而來後,快繩馬上亡魂大冒、手舞足蹈地向泰爾斯的方向狂奔而來︰
「救命啊——」
人群中,塞米爾怒吼著重整混亂的隊伍和陣型︰
「別慌,他們只是強弩之末!」
「我們有人數優勢!」
短短幾秒的混亂和嘩然里,泰爾斯緊張地呼吸著,轉頭看見約德爾朝著飛奔而來的巴尼等人拋出一樣東西。
但是王子還來不及發表感言,就听見一陣令人心寒的窸窣聲,從附近傳來!
寒風刮來,泰爾斯一陣雞皮疙瘩地回過頭。
「你們這是……」
血泊中,面色慘白如死人的瑞奇再次從地上爬起,他咬牙怒目,伸手拔出腰間的「永恆真理」︰
「自尋死路——」
但還不等他說完,當頭第一個向他奔來的薩克埃爾就面色一肅,一個矮身,再突然前傾伸手。
下一秒,泰爾斯睜大眼楮,張大嘴巴。
他震驚地看見英姿勃勃、氣勢奪人的刑罰騎士,向著重新復活的瑞奇……
投出了滿滿的一把……
沙子。
「啊啊啊!」
也許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刑罰騎士會如此下作,剛剛拔劍的瑞奇猝不及防之下被一頭一臉,撒了個正著。
「該死!」
瑞奇痛呼著,左手用力捂著滿是沙礫的眼楮,右手下意識地向前刺出,卻被薩克埃爾一個靈活的翻滾避開。
「對!」
「就是這樣!」
混亂中,七手八腳連滾帶爬逃過來的快繩咬著牙揮拳,高聲喊叫︰
「再給他一下啊!」
掩護著他來到泰爾斯一方的坎農,聞言皺起眉頭看向快繩。
快繩的聲音頓時就弱了下來,他不好意思地看著坎農︰
「我,那個……氛圍,氛圍……」
「不用管瑞奇,他很快就能反擊,」塞米爾咬著牙,努力恢復秩序,指揮現場︰
「先包圍他們!」
下一秒,泰爾斯看見小巴尼揚出從約德爾手上接過來的東西,心下恍然。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殺了我?」
瑞奇痛苦地搓動著眼里的沙礫,一邊根據耳邊的風聲揮動劍刃。
但很快,他就听見耳邊一陣金屬響動。
閉著眼楮,忍著眼內生疼的瑞奇只覺一陣巨力滾滾而來,從四面八方擠壓他!
將他擠得渾身一震!
噗。
一聲輕響,永恆真理掉落沙地。
在雇佣兵們的驚呼中,瑞奇竭力睜開一點眼皮,看見了眼前的情景︰
鐵鏈。
不知何時,一道帶著無數倒刺的歹毒鐵鏈,已經把他從上到下圍了三四圈,緊緊鎖死!
他的左手被鎖縛在左臉側,右手則緊鎖著身軀,雙腿堪堪跪地。
只見巴尼和貝萊蒂面色生冷地扣著鐵鏈的一端,而布里、塔爾丁則抓著另一端,四個人的力量把鐵鏈一左一右,繃得筆直,死死鎖著瑞奇的行動。
「得了,我們知道干不掉你。」
吊著手臂的薩克埃爾喘著氣,來到瑞奇面前︰
「那就干脆困住你。」
刑罰騎士無視著屬下和泰爾斯快繩的古怪眼神,面色如常地搓掉右手上殘余的沙礫,在不能動彈的瑞奇面前撿起那把永恆真理,轉向雇佣兵們的方向︰
「順便一句,好劍啊。」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扶住跌跌撞撞沖來的快繩,認出了瑞奇身上的鎖鏈︰那是 子之前用來困鎖約德爾的鎖鏈。
「啊啊啊!」
被死死困鎖住的瑞奇怒火難抑地吼出聲︰
「薩克埃爾!」
但就跟剛剛的約德爾一樣,他越是掙扎,鐵鏈上的倒刺就扎得越深。
越是難以掙月兌。
泰爾斯喘了口氣,笑著向著約德爾豎起大拇指。
干得漂亮。
從約德爾現身到瑞奇受困,前後不過十幾秒的時間,但他卻感覺像是經歷了一輩子似的。
約德爾倒轉無上之劍,劍柄在胸前一扣,對泰爾斯微微躬身。
下一秒,黑衣的面具護衛就泛起漣漪,再次消失在空氣里。
幾秒後,在約什和塞米爾的帶領下,幾十名災禍之劍們齊齊涌上,從正前方散開,向著衛隊眾人圍攏而來!
但另一個身影已經擋在他們身前。
刑罰騎士的身軀仿佛有某種氣場,只要他往哪里一站,見識過他本事的雇佣兵們就齊齊一滯。
「穩住!」
塞米爾氣急敗壞地攔住所有憤怒的雇佣兵,盯著眼前的薩克埃爾︰
「別忘了他的能力!」
約什咬牙道︰
「他傷得很重!我們只要——」
「不!」
塞米爾果斷地搖搖頭︰
「我不能冒險,別忘了那個面具!」
約什不忿地怒吼一聲。
泰爾斯好不容易理順了氣息,觀察著重新回到均勢、雙方對峙的局面︰
瑞奇緊閉眼楮,被四人困鎖在鐵鏈中,泰爾斯扶著快繩站在他身後,坎農警惕地護衛在旁。
而薩克埃爾一個人舉著永恆真理,淡然地擋在剩余的雇佣兵面前。
這方小小的沙地慢慢恢復了寂靜,只听得見無數的喘息聲。
「我戴面具的老朋友。」
鐵鏈困鎖中,瑞奇竭力睜開一條眼縫,努力搜尋著那個神秘的身影︰
「瑪麗娜說你被干掉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有回應。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笑著開口道︰
「在地底下,在你們的人休憩等待,在我拖著你嘮叨惡魔的知識還有終結之力,讓你享受好為人師的快感的時候。」
瑞奇微微一滯。
少年繼續道︰
「你的老朋友就在暗中潛行,忙著偷解繩索,傳遞消息,安排計劃。」
什麼?
好為人師的……快感?
被緊緊鎖死的瑞奇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再次用力掙了一下,但衛隊的四人憋紅了臉,把他牢牢鎖死。
「而你藉此松懈我的警戒,等時機到了,就‘借一步說話’?」
瑞奇雖然閉著眼楮,但他的嗓音里帶著仿佛要燒盡一切的怒火。
泰爾斯嘿嘿一笑,表示默認。
灰蒙蒙的東方天色下,瑞奇滿面怒容,咬牙切齒地對身後的泰爾斯道︰「我又小看你了,王子殿下。」
「真是……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啊。」
陰險狡詐。
詭計多端?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他轉過眼,遠遠望了一下刃牙營地所在的方向。
「你太過獎了。」
泰爾斯回過頭,展現友善的微笑,對著面前一群氣急敗壞的雇佣兵露出一口大白牙︰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惡魔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