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查曼‧倫巴

作者︰無主之劍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好的,他醒了……」

泰爾斯在一片混亂的人群中醒來,睜眼就看見拉蒙的大鼻子。

剛剛是怎麼回事?

魔能槍射中了我……

又是一次「失控」?

他喘著氣,拉蒙從視野里被擠走,繼而擠進來的普提萊的瘦臉,懷亞焦急的表情,以及埃達斗篷下的半截臉蛋。

「怎麼了?」泰爾斯無力地問道。

「都讓開,讓開!尊重一下醫生!」拉蒙不滿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給我們一片空地!殿下需要進一步的檢查!」

視野里的三張臉消失,拉蒙的大鼻子重新出現。

「我怎麼樣了?」泰爾斯感覺著自己的全身,輕聲問道。

「你現在很好,事實上,一般人都不會有你這樣的生命力和恢復力……」一臉狼狽的拉蒙皺著眉道︰「但是你的身體……」

「好了,」泰爾斯打斷了他,掙扎著坐起來,活動了一下右臂,觀察四周︰「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拉蒙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常……但怎麼能在這種地方談?

但拉蒙似乎不肯放棄,而他的下一句話讓泰爾斯捏緊了拳頭。

「听著,王子殿下,」拉蒙一邊包扎著他剛剛在混戰中傷及的肩部,一邊咬著牙小聲道︰「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得到︰那些魔能槍不是射偏了……而是你動了什麼手腳讓它們失準了……」

什麼?

泰爾斯竭力控制著自己的驚愕,不讓自己表現得過分驚訝。

他知道了些什麼?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泰爾斯不客氣地回道︰「我該起來了……告訴他們王子沒事。」

可是拉蒙還是一臉不滿地喋喋不休道︰「無論是異能還是什麼……看他們的反應,我猜這不是什麼人盡皆知的事情,但沒關系,我對你的秘密也沒有興趣,只有一點……」

他低頭惡狠狠地道︰「過了邊境就把我放走,我再也不要參加你這該死的旅途!否則……」

「否則怎麼樣?」泰爾斯猛地轉頭,怒目而視︰「用你那種讓人起死回生的力量來對付我?」

拉蒙微微一怔。

「你不是個醫生,拉蒙,」泰爾斯冷冷地低聲道︰「是的,我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你用來治病救人的是另一種力量……」

「我猜這也不是什麼人盡皆知的事情,是吧?」他看著拉蒙難以置信的表情,點點自己的額頭。

「我們晚點再聊這事。」

泰爾斯站起身來,留下呆愣著的拉蒙。

遠處的魔能槍部隊已經撤離了。怒火衛隊正收拾著戰場,把戰友的尸體綁上繩索,每個人臉上都聚集著悲傷與怒意。

該死。

泰爾斯嘆出一口氣,握緊拳頭︰如果這就是我以後要面對的一切……

該死。

他抬起頭,埃克斯特的軍營近在眼前。

「發生了什麼?」泰爾斯艱難地走向普提萊,擺擺手示意他沒事︰「埃克斯特人……放過我們了?」

「他們在第一發失敗之後就撤退了,」普提萊皺著眉看向泰爾斯︰「你確定自己沒事?」

「我沒事,剛剛只是月兌力……現在感覺很好。」泰爾斯不容置疑地道。

「魔能槍究竟是什麼?」泰爾斯抓著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地問道。

「攻城與守城的強大兵器,」普提萊搖搖頭︰「但每一發都耗資昂貴,來源難得,效率低下。」

不。

不對。

它沒有這麼簡單從那古怪的名字到神秘的工作原理。

泰爾斯暗暗道。

「恕我直言,殿下,您真的沒事?您剛剛連呼吸都停……」懷亞擔憂地搖著頭,走到他身邊。

「我說了,我現在沒事。」泰爾斯冷冷地打斷他︰「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懷亞一皺眉頭。

這是我必須要保守的秘密。

抱歉。

泰爾斯抱著對懷亞的歉意抬起頭,看向前方。

「那是什麼?」泰爾斯眯起眼楮。

前方不遠處,傷痕累累的阿拉卡正與一位騎在馬上的灰盔騎士怒目對視。

「埃克斯特的‘五戰將’之一,傳奇反魔武裝‘旭日軍刀’的執掌者,」普提萊警惕地道︰「火炙的騎士,羅姆?圖勒哈。」

「倫巴派他一個人過來,似乎是為了講和,」普提萊搖搖頭︰「如果倫巴真的發了瘋,要把我們都殺光,為何半途而廢?」

是啊。

說到底,倫巴都沒有理由要殺我。

那為什麼……

「但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普提萊緩緩道︰「無法回頭。」

泰爾斯輕輕點頭。

「您就是泰爾斯殿下?」圖勒哈遠遠看見了泰爾斯。

「在下羅姆?福德?圖勒哈,」灰盔的騎士一邊警惕地看著阿拉卡,一邊緩緩道︰「查曼?倫巴大人邀請您與他一晤。」

泰爾斯嘆了口氣,大步向前走去。

「黑沙大公……我本以為他會更友好一點,」泰爾斯環顧了一圈,看著地上的焦尸和遍體鱗傷的士兵與使團成員,強忍著心里的不滿︰「而不是在殺了我們大半的人之後,再假惺惺地提出邀請。」

圖勒哈抬起頭,看了看遠方的斷龍要塞。

「如果您有任何意見,大可以向大公本人問詢,」火炙騎士在灰盔下的眼神銳利而深刻︰「我只負責將您帶到他面前。」

泰爾斯咬著牙呼出一口氣。

正在此時,滿面猙獰的阿拉卡大步流星地走向圖勒哈︰「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埃克斯特人?」

王國之怒語含怒火。

「你就算了,阿拉卡,回去吧,」圖勒哈看著眼神不善的王國之怒,調轉馬頭︰「大公不歡迎你……無論是你,還是你的衛隊。」

「你只是來護送王子的,不是麼?」

「倫巴不歡迎我,開什麼玩笑?」阿拉卡惡狠狠地道︰「他的哥哥死在他手上,他的父親則死在我手上有這樣的共同點,我們應該很聊得來才對。」

泰爾斯眉頭一皺。

「尤其是,我殺了他那麼多士兵,他也殺了我這麼多士兵……」阿拉卡寒聲道︰「我們肯定會成為‘好朋友’的。」

「戰斗已經結束,你無法改變它的結果。」圖勒哈毫不在意地回答,仿佛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挑釁︰「戰死的亡者固然值得紀念,但生者不能忘記自己的使命。」

「你們的使命是什麼呢?阿拉卡?」

阿拉卡低下頭,看著不遠處一具焦尸被綁上臨時制成的拖索,拳頭越捏越緊。

「你們打得很勇敢,但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圖勒哈冷冷地看著他的對手︰「你該慶幸,我們沒有趁機劫奪不動弓。」

「怎麼不試試看?」阿拉卡凶悍地抓起不動弓,把其中一端立在雪里︰「反正你也帶了那把刀,不是嗎?」

「終有一天,我會的,」圖勒哈目蘊精光,他搖搖頭︰「但不是現在。」

「終有一天,」他緩聲道︰「我們會清算彼此所有的血債。」

阿拉卡死死地盯著他,發出令人不安的冷笑。

「殿下?」圖勒哈沒有再看阿拉卡,他在馬上微微點頭,隨即向軍營的方向伸手。

泰爾斯看了看普提萊,後者給了他一個支持的眼神。

「我想我們沒有其他選擇,是吧?」泰爾斯看著灰盔騎士,後者對他微微一笑。

「好吧,」泰爾斯看著狼藉的戰場,吐出一口氣,向前走去︰「我們去看看這場歡迎儀式的主辦人。」

泰爾斯看著表情難辨的阿拉卡︰「謝謝您,穆男爵。」

「還有你的……王國之怒們。」泰爾斯猶豫著補充道。

阿拉卡沒有回應,他只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衛隊收拾著戰場。

泰爾斯嘆息著低頭,他轉過身,向著軍營走去。

普提萊第一個跟上泰爾斯,懷亞和羅爾夫緊隨其後,埃達則看了看四周的尸體,走到隊伍的後方。

威羅攙扶著杰納德,拉蒙則在幾個士兵的推搡下,不滿地跟上。

「孩子!」

泰爾斯驚訝地回頭,

只見在雪地上,阿拉卡低下頭,把不動弓插回自己的背上。

「我手下的士兵們,包括你的使團,都死了一多半,」王國之怒默默地道︰「只為把你送到這里。」

阿拉卡?穆抬起頭,眼里盡是泰爾斯讀不懂的情緒︰

「別讓他們白死。」

泰爾斯一怔。

但王國之怒已經轉身。

阿拉卡抓起一道繩索,拖著四五具士兵的遺體,頭也不回地向著來路走去。

他身後跟著僅剩的怒火衛隊,以及被他們綁著繩索拖動在雪地里,或完整、或殘缺的戰友遺體。

背影落寞。

埃克斯特人的軍營顯得狂野而粗糙,營牆由從旁邊的大針林伐來的樹干簡單搭建而成,士兵休息的帳篷則用粗樹枝搭起,但相比之下,更讓泰爾斯印象深刻的是那些埃克斯特人們。

他們實在太「熱情」了。

泰爾斯甚至懷疑,如果不是有圖勒哈牽著馬走在最前面帶路,埃克斯特人們都要撲上來了。

站崗的埃克斯特士兵們神色不善地盯著一行星辰人,甚至有個哨兵惡狠狠地往腳下吐了口唾沫。

一隊剛剛回營的騎兵路過他們身邊,看著他們高舉的星辰旗幟,對著他們發出挑釁似的笑聲。

「滾回去,南方佬,」一名扛著重甲和大劍的埃克斯特士兵厭惡地對使團大喊︰「北地不歡迎帝國人!」

「盡管做你們的帝國夢吧!」一名赤著上半身,坐在火堆旁磨著巨斧的大漢捶著自己的胸膛,咆哮道︰「首先得把我們的領地吐出來!北地只屬于北地人!」

「他們害死了我們的王子,卻讓一個小孩來求和!」他們走過左側圍坐的一圈士兵,一個領頭的士兵指著使團喝罵道︰「這就是‘帝國’的無恥!」

周圍的人都憤怒的地應和著,對他們怒目而視。

「你們知道為什麼嗎?」那個士兵大聲道︰「因為他們全國的男人,十二年前就被我們殺光了!」

他身邊的人爆發出哄堂大笑,附和著他︰「該讓他們派一位公主來!」

「小男孩也成,」有士兵嘲諷地道︰「只要長得夠漂亮我們不在乎前面還是後面!」

又是一陣大笑。

「我該覺得驚訝嗎,」泰爾斯抬起頭,嘆息道︰「還是說,這是埃克斯特人向星辰人說‘你好’的方式?」

「別驚訝,王子殿下,」普提萊輕松地對面色僵硬的泰爾斯道︰

「建國六百多年來,星辰與埃克斯特的關系向來不佳,無論帝國的歷史還是在西陸的競爭,都足以成為我們敵對的理由寒堡就是我們在四百年前,從埃克斯特手里搶來的。」

「歷史最早釀出了仇恨,仇恨則再度書寫歷史。」

普提萊嘆了一口氣︰

「只有大陸戰爭能讓我們短暫忘記對彼此的觀感,少見地並肩作戰第三次大陸戰爭時,英雄薩拉與守誓之王米迪爾是摯友,他們連同康瑪斯聯盟的先知凱鵬,齊心協力抗擊東陸的遠征軍。但可惜,他們最終決裂反目,龍與星辰少有的修好機會就這麼失去了。」

「不過這里是軍營,其他地方會好很多的,很多北地人並不在意那些虛無的事情,」懷亞點點頭︰「為生機奔波的平民和飽嘗鮮血的士兵畢竟不一樣。」

「他們喊我們作‘帝國人’,為什麼?」泰爾斯皺著眉頭問︰「最終帝國難道不是六百多年前的歷史了嗎?哪怕真正有仇,也得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遠古帝國不是嗎?」

「這是他們對我們的諷刺。」普提萊搖搖頭,表情復雜地道︰「星辰人向來以帝國血脈與傳承而自豪,但可惜,帝國留給世界的印象並不好。」

「不僅僅北地人,荊棘地的艾倫比亞王國,龍吻盆地的安倫佐公國,那里的人們對我們同樣觀感不佳,每到有需要例如戰爭時,這種代代相傳的古老情緒就會被渲染、放大,比增加士兵的賞錢要有效得多。」

帝國。

帝國人。

泰爾斯嘆了口氣,把這個信息藏進腦海里。

「說起這個,一萬多人的征召動員,幾乎是黑沙領的極限了。」普提萊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軍營︰「我想倫巴的補給和開支也夠嗆,黑沙領不是什麼富裕的地方。」

「為了北境。他們想必籌謀已久,耗費巨大。」

星辰眾人終于跟著圖勒哈,走到一座巨大的帳篷前。

早已等待在帳篷前的一位高個戎裝貴族走上前來,對著圖勒哈輕輕點頭。

高個貴族對著泰爾斯鞠躬道︰「這位就是泰爾斯殿下了麼,初次見面,我是以拉薩?坎比達。」

「埃克斯特王國的子爵,封地位于黑沙領的芒頓城。」

「請使團的諸位跟著我前去休息吧,至于殿下,」坎比達子爵點點頭,看向泰爾斯︰「大公正在等待您的到訪。」

泰爾斯眉頭一挑。

「這是一場單獨的會面,」坎比達目光灼灼地看著泰爾斯︰「黑沙領大公與星辰的王子。」

「不必擔心,」坎比達子爵抬起手,止住了欲有所言的普提萊和懷亞,語氣堅決︰「殿下已經在這里了,至少在到達龍霄城謁見陛下之前,他不會有事。」

泰爾斯輕輕嘆氣,泛出一個笑容︰「我想我們依舊沒有太多選擇,不是麼?」

「你知道嗎,殿下,我突然想通了。」普提萊默默地道,眼里泛出精光︰「倫巴沒有瘋。」

泰爾斯心中一動。

坎比達皺著眉頭,向泰爾斯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大公本人的帳篷很高,也很寬敞,卻並不明亮,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上面繡著有力的鐵拳圖案。

一面擺滿食物的厚方桌旁坐著一個形容粗獷的男人,約四十余歲年紀,灰發碧眼,下巴上布滿了胡茬,身著鐵環精細的鏈甲,正在嚼食著桌上的一盤烤肉。

一個鐵制的火盆在一邊熊熊燃燒,把男人的臉映照得越發神秘。

泰爾斯注意到,一柄皮質劍鞘被磨得光亮的佩劍也橫放在桌上。

他平靜地望著黑沙領的實際統治者,查曼?倫巴大公。

倫巴一邊往嘴里送進一團烤肉,一邊定定地看著他,讓泰爾斯一陣不自在。

「你比我想象得要從容一點。」

大公緩緩道。

泰爾斯嘆了一口氣。

「或許吧,」他走到桌子旁,爬上椅子坐下︰「但面對欠著我好幾百條人命血債的仇人,我實在想不到其他任何的表情了……連憤怒都顯得多余。」

倫巴端起一個木制酒杯,猛地往嘴里灌去,喉結在吞咽中不斷涌動。

大公放下酒杯,用左手背抹了抹流出的酒水,抓過一塊後腿肉,咬了一口。

「根據從星辰流傳過來的消息……你確實不像一個只有七歲的孩子。」

「當生活不易,你就得學會早些成熟。」泰爾斯聳了聳肩。

「吃吧,上好的鹿肉,」倫巴把一盤烤好的肉推過去︰「星辰的王子可不能餓死在我的軍營里。」

泰爾斯望著那盤風格粗魯的烤肉,皺起眉頭。

「你們很有種,反向沖擊確實出乎我的預料,」倫巴冷冷地道︰

「是誰下的這個決斷?也許我該好好獎勵他,讓我幾年來的籌謀都毀于一旦。」

「你。」泰爾斯把盤子拉到自己面前,頭也不抬地抽出匕首,開始切肉。

倫巴眉頭一抬。

「這是你的決斷,大公閣下,」泰爾斯切割著鹿肉,平靜地道︰「你在我踏入埃克斯特國境線的第一天就殺了我們一半的人……逼得我們只能選擇一條對你最不利的道路。」

「你們天天站在這兒看對面的要塞,看了多久了?兩周?三周?」

「我猜,一萬多人的補給和吃住並不好維持?」泰爾斯聳了聳肩︰「我真為黑沙領的財政擔憂。」

他挑起切下來的一塊拇指大小的鹿肉,送進嘴里。

味道不錯。

倫巴不再吃喝,他直直望著泰爾斯,眼里布滿厲色。

「你知道,」大公緩緩地道︰「我本來打算留下你的性命,只殺掉你身邊的人就足夠了。」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的鹿肉切得並不好。

「但我們遇到了魔能槍部隊……那種程度的攻擊,」泰爾斯輕哼一聲,他開始切下一塊肉︰「就是要我的命吧。」

「那是個意外。」倫巴淡淡地道。

「意外……」泰爾斯被氣笑了,他放下手里的匕首︰「你把魔能槍……」

但他隨即一愣。

等等。

普提萊說了,倫巴沒有發瘋。

這麼說……

泰爾斯怔怔地看著倫巴。

難道說。

「那是意外?」泰爾斯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意外。」倫巴把雙臂抵在桌上,目光灼灼。

泰爾斯閉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

半晌。

「你沒有派出魔能槍部隊。」泰爾斯睜開眼,肯定地道。

「我沒有。」倫巴放下酒杯,緩緩搖頭。

「你也沒有打算殺死我。」泰爾斯繼續道。

「我沒有。」倫巴目光灼灼。

泰爾斯咬緊牙齒。

「原來如此。」他一邊吐氣,一邊笑出聲來︰「指揮魔能槍部隊的,另有其人。」

倫巴從頭到尾就沒有理由殺死自己。

魔能槍部隊更是不可控的殺傷武器……他再蠢,也不會用這種東西來對付我。

泰爾斯嘆出一口氣。

倫巴一把扣上鹿肉的木盤,拉到自己面前,抓起一塊肉。

「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許多。」倫巴臉色難看,他一把將肉送進嘴里,眼神微眯︰「你明白我們在這里見面的原因了吧。

「是啊,我明白了。」泰爾斯用衣袖擦了擦匕首,把它重新插回腰間,嘆息道︰「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黑沙大公,麾下的魔能槍部隊,居然被人輕易地騙取了指揮權。」

倫巴壓抑著怒意︰「那個軍官叫哈代,他從三年前起就負責訓練我的魔能槍部隊,而部隊的指揮官今早病倒在床上,他只是臨時負責指揮。」

「他怎麼樣了?」泰爾斯默默地道。

「撤退號吹響後,他依然下令第二次擊發,但當即有士兵質疑他的命令,」倫巴陰沉地道︰「哈代隨即毫不猶豫地割頸自殺了……我們還在查他的幕後人。」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僅僅一發,你們就急急吹響了撤退軍號。」泰爾斯冷笑著︰「連指揮都能失靈……抱歉,我實在不知道這個時候該用什麼表情了。」

倫巴大公緊緊抿著雙唇,一言不發。

「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借你的手殺死我,或者借我的死算計你。」泰爾斯嗤笑一聲︰「我看還是後者居多,我的敵人都在國內。」

「當你站得越高,」倫巴默默地道︰「敵人就會越多。」

「所以,突然而來的意外也讓你打消了計劃,」泰爾斯哼笑一聲︰「你原本是不是準備羞辱式地俘虜我,看看要塞會不會動搖?」

沉默。

倫巴打開旁邊的黑麥酒瓶,灌滿自己的空杯。

「我討厭這麼說,但凱瑟爾王下了一步好棋,他把你推了出來,」倫巴大公沉穩地道︰「當你踏入我的軍營,我就再也不可能拿下要塞和北境了。」

「而他在復興宮發下的誓言,等若用王權的歸屬為你打造了一副鎧甲,」倫巴端起酒杯,默默道︰「如果你死在埃克斯特,無論是誰做的,接壤的黑沙領只會遭殃。」

「所以,你一旦發現自己拿不下斷龍要塞,又發現其實有人在旁邊對你虎視眈眈,就馬上轉換姿態,要拉攏我了是麼?」泰爾斯寒聲道。

倫巴面無表情地灌了一口酒,道︰「凱瑟爾的誓言,打消了一部分人要你性命的心思,卻也勾起了另一部分人取你性命的野心。」

「今天的魔能槍只是一個開端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潛伏在暗中,無論是為了埃克斯特的王位,抑或是星辰的王位,」黑沙大公的聲音穩重而肅穆︰「你踏入埃克斯特,踏入北地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利益就捆綁在了一起。」

「是啊,」泰爾斯低下頭,聲音平穩而淡然︰「我死在埃克斯特,對于我們雙方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我會撥出兩千人,由坎比達我最信任的臣屬率領,護送你們前往龍霄城,」倫巴大公的表情柔和了一點,「你們會直接到達沃爾頓家族的領地國王的使者已經在等你們了。」

「但我的人死在了戰場上,他們一個個擋在我的身前,被刀,被劍,被長矛刺穿,」泰爾斯抬起頭,臉色陰沉︰「你的人也被我們干掉了不少。」

倫巴閉上眼,沉吟了一刻。

泰爾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那些戰士……無論是我的士兵還是你的屬下都不會白死,他們死得其所,」倫巴睜開眼︰「正因他們的付出,我們才能了解彼此,才能坐在這里,艱難地為兩國未來的命運做出抉擇……即使那無比困難。」

「我們本來就不是仇敵,在戰場上的敵對只是形勢所迫,」倫巴輕聲道︰「為了未來,為了今天這樣無謂的流血不再發生,我們應該拋下過去的仇怨,這理所應當。」

「戰爭本就是為了和平,不是麼?」

泰爾斯突然笑了。

「說得好,大公閣下。」他表情不明地輕笑道︰「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誠如你所言,從此刻起,我們沒有理由彼此為敵。」大公點點頭,舉起酒杯,「你吃了我的鹿肉,按照北地的習俗,就是我的客人。」

「這是上好的黑麥醇酒,」倫巴把酒杯推過去,目光深邃︰「而按照北地習俗,喝了同一杯酒,我們就是盟友。」

「從人手,情報,資源到財力,我會為你提供在埃克斯特的一切便利,我們的敵人不會有任何機會。」倫巴大公點點頭︰「直到你離開埃克斯特,回返星辰。」

「甚至直到你有朝一日……」

倫巴露出奇異的目光︰「加冕為王。」

沉默。

泰爾斯突然笑了。

「我的經驗告訴我,要謹慎對待那些想要成為你盟友的人,無論他們多麼甜言蜜語,真心誠意,」泰爾斯淡淡地道︰「而我無法相信你,倫巴大公閣下。」

「哼,」倫巴大公的臉色陰沉下來,他冷哼一聲︰「就因為你手下死了那麼多人?」

「不僅如此。」

「還因為你對手下人的死亡和犧牲,表現出的那種無動于衷與虛偽冷酷,」泰爾斯冷冷道︰「與你聯盟,我們的盟約注定遭遇背叛,相比起執行盟約有可能獲得的利益,我可以肯定地說,當盟約破裂時,所受的損失將遠遠超過我獲取的利益。」

「而我對此深有感觸。」

泰爾斯看著倫巴,看著對方的神情慢慢變得陰沉。

「而且,我討厭你所說的話,」泰爾斯想起阿拉卡落寞的背影,咬牙搖搖頭︰「戰場上的那些人……他們本來就是為了你的一己私欲而死的。」

「而‘死得其所’‘戰爭本就是為了和平’這種鬼話,」泰爾斯抓起酒杯,冷笑道︰「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沉默。

「起初我還以為你成熟穩重,有著超越年齡的心智,」倫巴冷哼著搖搖頭︰「你現在卻表現得像個小孩子。」

「說得對。」泰爾斯冷冷地道。

他一把潑掉杯里的酒,對臉色陰沉的倫巴大公道︰

「而小孩子不能喝酒。」

泰爾斯跳下椅子,頭也不回地走出帳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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