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強吹著口哨,慶祝自己做成了人生中的第一筆大生意。他高興之余在路邊找了個僻靜的面館自個兒喝上一盅。一盤水餃,一碟炒面,換來片刻的清閑。
吳世強抿嘴偷樂,這酒不醉人倒是人先醉了。
「吳總,怎麼有閑心跑這小地方來小酌呢?」門外走來一個嘴叼雪茄的男子,樣子拽拽的。
吳世強認得這個聲音,他頭也不抬的說道︰「剛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又被你壞了雅致。」
「我就一個閑人,哪里熱鬧往哪里鑽。」他走到吳世強的身邊,悠悠的噴出一口濃煙。
「順爺,好雅致。啥時候改抽古巴雪茄啦?」吳世強慢悠悠的上挑烏黑的眼珠,頭依舊沒動。
「瞧吳總說的,我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只要兜里有倆零錢一定會找個地消費一下。」
「那好,今兒的飯錢你也一並幫我消費一下。」
「這個好說。」
「老板,再來一瓶小刀。」
「老板,給他再整一瓶來。」
小店老板呵呵一笑,滿口應道︰「好,馬上就來。」
兩人一邊喝著小酒,一邊絮叨。
「吳總,金毛那筆賬咱是不是應該結啦?」順爺借著倒酒的機會翹起了二郎腿。
「結。」吳世強心里不太舒服,故意拖了個尾音。
順爺裝作沒听見,他攥著那只搪瓷酒盅在手中轉了幾圈。
吳世強拿出一本支票順手開出了2萬的數字。順爺瞧了一眼,並沒有馬上去接,對于上面的數字他顯然不太滿意。
「吳總,你這是打發叫花子還是化緣的?」
「叫花子?它和化緣的不是一個意思嗎?」吳世強冷哼一聲,本就不不舒服的他冷秋秋的瞟了順爺一眼。
「吳總,我看咱們之間的合作就此為止吧。」順爺見他執意不肯,干脆攤牌不干。
此話一出正中吳世強下懷,他不露聲色的繼續惺惺作態的說道︰「順爺,別啊。我們合作得好好的,咋不合作了呢?」
「你吃肉,叫兄弟們啃骨頭,我怕餓死了還得替你背黑鍋。」順爺將雪茄死死地摁在桌面上,一抹炭黑尤為顯眼。
「順爺,這你就煽情了哈,我幾時沒讓你們吃肉,你要錢我給錢,你要料場我給料場,你還叫我怎樣?要不要我把公司給你呀?」吳世強趁著酒力一吐心中的不快。
「這個我看還是算了,料場本就是不賺錢的勾當,你甩鍋給我差點讓我賠盡所有。」順爺見他把此事撂開,索性也不留什麼情面。
「自家經營不善也就罷了,做人,要有尺度。」
「你給我講尺度?你的尺度呢?」
兩個人一番自毀三觀的爭吵,讓本不牢固的聯盟徹底的瓦解。
「既然如此,咱們就各走各的獨木橋,省得費勁。」
「也好,打今兒起咱就是陌生人。」
「希望你繼續硬氣下去,吳總,咱好聚好散。告辭!」
兩人不歡而散,吳世強沒想到會把合作談崩,他氣急敗壞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至離小區100米處的拐角,吳世強習慣性的抬頭看了看那顆昏暗的路燈。也正是這一抬頭,他感覺腳下黏糊糊的,似乎踩到了一坨狗屎,他嫌棄的抬起腳單腿向後跳了兩下,沒想到腳下一滑,吳世強想控制身體的平衡,他努力的用手去觸踫地面,地面上居然是一片濕滑的果皮,他來不及調整姿勢,只听得「滋溜」一聲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吳世強剛想罵人,只覺得後腦勺一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磕到頭了,于是用手去模了模痛處,手上濕漉漉的,略有些粘稠的東西。吳世強腦海里就兩個字︰完了!漸漸地他闔上了雙眼,他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等他一覺醒來時,他才看清自己所出的環境,自己竟躺在中心醫院的病床上。這是怎麼回事?吳世強使勁的搖晃著腦袋,幾天前的記憶蜂擁而至,吳世強感覺腦袋一片混亂,我這是怎麼啦?我怎麼來的這里?一連串問題縈繞在吳世強的腦海里,他真的是懵圈了,徹底地懵了。
「林醫生,昨天送來的這個病人思維有些混亂,他一直在嘮叨金毛、順爺,還有什麼飛機坦克的。我懷疑他腦震蕩。」護士長張茜向當值的醫生匯報著吳世強的病情。
「這中間有過嘔吐嗎?」
「有,而且他還害怕光。」
「陽光嗎?」
「嗯。」
「通知他家人了嗎?」
「通知了。」
21號病房的病榻邊上坐著一個賢惠的女人,她眼楮里滿滿的全是關愛。
吳世強從眼縫里看到了一束光,他認識這個女人,他強打起精神要坐起來,可他被眼前的這個女人一把按住︰「別動,生病了還不老實。」
「老婆,你怎麼來啦?」
「我要是不來,你能認得回家的路嗎?」
「回家的路?在哪?」
「你就裝吧,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腦回路搭鐵。」
「什麼鐵不鐵的?我還要回陵康公司上班呢。」
「陵康公司?你是說陵康公司?」
「對呀,你忘記了?我昨天不是告訴你我升任陵康公司的總經理了嗎?」
「沒忘,這怎麼能忘呢。」
那女人強打起精神,苦澀的一笑,這都是做的什麼孽啊!她掩住辛酸的面容,借著打水的空隙找到了吳世強的主治醫生。
「林醫生,他怎麼回事?怎麼把幾年前的記憶當成了現在?」
「你也別擔心,病人腦部受了重創,記憶混亂是很正常的事。這在醫學上也稱間歇式記憶缺失,過一段日子就會好的。」
「林醫生,有不有什麼藥,能快速的恢復他的記憶?」
「目前在全世界也沒有這樣的靈丹妙藥,我們只有等他自然的恢復。」
「能給他吃點什麼不讓病情惡化的藥嗎?」
「咱們現在做的就是讓病人臥床休息,保持安靜。這樣吧,我先給他開點清腦復神液和復方腦蛋白水解物片,再觀察一段時間。」
「他剛才嚷著要回陵康公司上班,我怕他真的去。」
「如果他真要去,你就告訴他公司休假。」
「如果休假還不行呢?」
「那就讓他去。」
「可是,他已經有幾年都沒在那上班了。」
「這就需要你的協調了。我堅信辦法總比難題多。」
「林醫生,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有,期待奇跡。」
那女人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醫生辦公室,她真想呼天喊地的嚎兩嗓子,可她沒這樣做,她強忍住內心的蒼涼,冰冷的在過道上緩慢移步。
天空下起了幾點小雨,淅淅瀝瀝的敘述著人間的磨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