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地暗了下來，龍三剛走進一個胡同就被一個戴鴨舌帽的跟了上來。
龍三潛意識發覺到身後有人，他故意七轉八拐地朝一個死胡同走去。
當他走入胡同口的那一刻，他停下了疾行的腳步，慢悠悠的轉過身來。
「出來吧。」龍三背著手盯著胡同入口處，說道。
「龍三，還記得我嗎？」鴨舌帽將帽沿一推露出了一張龍三熟悉的臉。
「蕭二哥，是你？」龍三驚喜的看著對方，他想跨上去卻沒有動。
「別叫的這麼好听，龍三，龍警官。」黑沙面一語揭開了龍三的面紗，讓龍三多少有些尷尬。
「你都知道啦，那我也不瞞你，我是緝毒警察。」龍三沒有回避自己的身份。
「你一直都是臥底？你竟然連我也騙！」黑沙面明顯的有些傷感，起初得到龍三被抓的消息，他還深深自責，責怪自己不該把毒品的業務讓他去做，如今看來真的是杞人憂天。
「蕭二哥，這是我的職責，沒辦法，誰叫我們天生就是敵人呢？」龍三不想解釋太多，他不能違背一個警察最起碼的行為準則。
「敵人？你就沒有一天把我當兄弟嗎？」黑沙面淒涼的語氣讓夜晚更添加了一分寂靜。
「有。那天在墳地里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當你是兄弟。」龍三說的是莫老大找自己麻煩的事。
「救你？我哪有那本事。」黑沙面開啟自嘲的譏笑聲，遇人不淑啊！眼拙遇見鷹，能怪誰呢？
「總之還是謝謝你。」龍三沒有忘，黑沙面如果不是一個毒販，他們或許還能做朋友。
「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武功到底有多牛？」黑沙面這些日子里最想知道就是這個問題。他心里明白一個毒販找警察的後果，但他還是忍不住想比試一回。
「我哪有什麼武功，頂多只能算廣播體操。」龍三知道這場打斗是躲不過去的，他只是在想要不要放水？
「說這些干啥，出招吧。」黑沙面單拳化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龍三笑了笑，隨即抱拳起勢，口中念道︰「得罪了。」
黑沙面疾風而至，呼呼幾拳招呼著龍三。龍三則表現出一個運動員特有的潛質，側身、斜避、跳躍，一氣呵成，硬生生的讓了黑沙面三招。
「為什麼不出手？」黑沙面氣憤的質問他。
「這三招算是這些年你對我的照顧。」龍三跳出圈外抱拳作答。
「龍三，如果你把我當兄弟就和我實實在在的打一場，我不需要這麼多規矩，也沒那麼多的講究，輸就是輸，贏就是贏！堂堂正正的做個好漢。」黑沙面挺直了腰背，徹底的在龍三跟前來了個直面人生。
「好，就依你！」龍三站在原地，手上暗暗地運足了氣，就等著對方來犯。
黑沙面見他答應，也不客氣，三拳兩腳的朝龍三的面門劈了過去。
龍三沒有像先前那般避讓，只見他見招拆招，不費力的就將黑沙面的攻勢化為烏有，黑沙面見狀趕緊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同時配以鴛鴦剪子腿，以上中下三個方向攻去。龍三使出了一種詭異的步法，只見他三轉兩轉擦著黑沙面的拳風游走，其飄逸程度不亞于影視劇上的凌波微步。
黑沙面越打越沒底，這龍三像變了個人似的，這哪里是從前認識的龍三，簡直是段譽重生。幾番下去，他竟然有一種不想打了的想法，然而剛才叫囂得太高太滿，臉上一陣火燎感覺有些掛不住。他強撐著，竟盼望龍三的煙癮降臨。
而龍三則越打越勇，臉上紅潤有佳，精氣神五花聚頂，一點疲軟的跡象都沒有。黑沙面納悶的同時，恍惚間頭腦開悟，莫非平素的毒癮都是偽裝的？這一悟不要緊，他的背心浸出一片濕漉漉的冷汗來，太可怕了！
龍三似乎也意識到這點，手上的力度稍微減弱了些，他不想黑沙面輸得太過難看，權當這場比武是君子間的點到為止。
黑沙面手腳乏力，氣息漸漸地跟不上去，他干脆收住拳腳，站在原地，調整他使用過量的心肺功能。
「還打嗎？」龍三穩穩地站在黑沙面的跟前，雙拳架在空中，兩眼緊盯著他，輕聲漫語的問道。
「還打個屁，你想累死我啊。」黑沙面竟然來了句不打啦，老子直接認輸，不玩啦。
「蕭二哥，讓我最後叫你一聲蕭二哥。」龍三用自己的行動證明自己已然不再虧欠對方。
「龍三，你騙得我好慘！」黑沙面咬咬牙，將捏緊的拳頭緩緩地打開。
「這年頭，官就是官，賊就是賊。立場不同，結局也不同。」龍三用力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的下擺，順手扯了扯兩邊的衣袖。
「說吧，你還想說什麼？」黑沙面知道結果，這次跟來他就沒打算利落的回去。
「自首吧。」龍三勸誡道。
「自首？你不抓我？」黑沙面感到驚詫。
龍三搖搖頭，他目光淡定的看著他，眼神中充滿著幾分期許。
黑沙面仿佛秒懂了那眼神中的含義，他知道踏上這艘渡船就再也回不了頭，昔日的輝煌已然是過眼雲煙，他悔惜當初沒有听楚天凌的話，一時貪欲終究是害了自己。他眼楮里充滿了悔恨，可這恨來得有些遲，像遲暮的冬天四布著冰凌，任他怎麼走都是一滑數里。
「容我再想想。」黑沙面的心在炙灸，像夏日坦露在柏油路面上的螞蟻拼盡全力爬行，掙扎、苦悶、絕望，以至于他徹底的放棄。
龍三知道這種痛苦，因為他也經歷過煉獄般的洗禮，他曾經體驗過常人不敢體驗的種種毒品，他看過自己吸食之後的每一段影像，他反復的練習各種毒品不同的生理反應，他甚至把自己逼到發瘋的狀態。然而，他堅持了自己的初心，堅持了一個警察應有的操守，他堅信他會成功的坐回龍太子的位置。
黑沙面見龍三堅毅的表情，他瞬間明白了龍三的立場，憑自己的本事想從他手上逃走可以說是插翅難飛，難上加難。他能給自己一個自首的機會蘧然是網開了一面。這個機會到底要不要珍惜呢？黑沙面在內心深處不斷地博弈，逃能逃到哪去？新疆？西藏？還是國外？黑沙面腦海里映幕著一個個場景，最後他放棄了遠走他鄉。
「想明白了嗎？」龍三繼而問他。
「走吧，我隨你去。」黑沙面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他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救贖自己的心靈。
「走吧。」龍三並沒有給他上手銬，而是和他並排著前行，因為他知道黑沙面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已經放下了世上的所有。
夜色如秋，枯寂的街上零星的散布著幾點淒色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