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大維號‧第一組玩家
「噠。噠……」
腳步聲回蕩在寂靜的表演廳內,一個金身男子持著槍走過表演廳中一張張東倒西歪的小圓桌,眉宇間透著凝重——是伊卡洛斯,他踩過舞台的樓梯,站在暗紅色的幕布旁,回眸忘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表演廳後,朝著後台而去。
他獨行在這一片黑暗中,晨光熹微,透過破了的天窗落在他身上,讓他金色的頭發多了幾分暈染。
他在一堆舊地毯前停下腳步,俯,觸踫著地毯粗糙的質地,看著地毯上的灰塵分部不一——外周較多、內部較少,很明顯之前有人躺在上面過。
他抬起頭,看著頭頂破了的天窗,估模著天窗正對著五樓餐廳的落地窗,如果從落地窗摔下去,應該會砸碎天窗,落在地毯上。
接著,他便看到了幾步之外被長刺刺穿的陸鯊。
這印證了他的猜測。
伊卡洛斯看著地毯周圍的玻璃渣,玻璃渣碎屑掉落在地毯便,一顆,一顆,並朝著後台的方向而去。
他斂聲屏氣,繞過一個黑色的音響,來到一間化妝間前。
化妝間的門半掩著,他左右顧盼了一下,確認周圍沒有伏擊型生物後,左肩盯著化妝間的門,雙手握著槍,走進了化妝間。
映入眼簾的是三排化妝台,化妝鏡前纏繞的燈泡閃爍了一下,他眯起銳利的金眸,放下了手中的槍,一步,一步,朝著牆邊的衣櫃而去。帶著碎痕的鏡子倒映著他的身影,身後的影子搖曳了幾分,燈光閃爍著滅了一盞,他的視野更暗了幾分。
接著,他看見前方化妝台上突兀地伸著一只手臂,他警惕地舉起了槍,在原地站了幾秒後,他朝著那半截胳膊走了過去。
原本以為是放在桌上的斷肢,但走進了一看,才發現那是個女人。
而且,還是他熟悉的女人。
「金絲雀!」
伊卡洛斯一愣,他停下了腳步,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公爵仰躺在化妝台上,她的手腳被四條領帶死死地綁在四個桌角,她的衣裳被悉數撕碎扔在地上,身上傷痕累累,青一塊紫一塊,甚至還有許多凌虐而留下的人齒的咬痕。她散亂著頭發,臉上淚痕與血痕交雜,一雙眼楮空洞地看著天花板,咬破了的嘴角還帶著血,看起來就像個失去了生命的玩偶,如果不是她仍維持的微弱的呼吸,很難相信被折磨成這樣的人還活著。
他忙解開了束縛著她手腳的領帶,領帶綁得很緊,她的手腳因缺少血液循環而冰冷著,甚至有些青紫,解開領帶的時候,他明顯看到了領帶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留下的綁痕,一瞬間,內心像是被狠狠揪緊了。
他將她扶了起來,坐在桌子前,月兌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外套的下擺正好遮到她的大腿。
他根本不忍心看她一片狼藉的身體。
「你、你是誰——別踫我——別踫我——」公爵突然劇烈地掙扎了起來。
「是我,我是伊卡洛斯。」
伊卡洛斯握著她的手臂,悲傷地看著她,但她似乎听不進他的話,只是一味往後推,死死抱著身子,瑟瑟發抖,低著頭躲閃著目光,有用手抱著腦袋,像是害怕別人再打她的腦袋。
「別打我,別踫我——救命——救命——」
她哭喊著,完全沒有平常的冷靜從容。
歇斯底里,像個被撕去所有尊嚴的失足少女。
「別踫我——別踫我——」
「是誰?!是誰把你……」
「他們,他們一個個圍了過來……他們撕掉了我的衣服,他們,他們打我,他們用棍子、用筆、用……好疼,他們……」
公爵哭喊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她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所有理智像是一瞬間崩塌了。
她蜷縮著身體坐在桌子上,本能地想要遠離一切男性。
「別踫我——別踫我——髒——」
她咬破了下唇,血順著她的下巴,滴落在伊卡洛斯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上。
「他們……」
伊卡洛斯只能松開了手,他看著公爵這副模樣,憤怒與悲傷交雜著,握緊了拳頭,一拳打在桌上。
公爵嚇了一跳,一下子停止了哭喊,她以為他又要打她,只能顫抖著屈服;「求求你別打我了,求求你……我不反抗,我會乖乖的……我會躺回小床上,我不會再逃跑了……」
乖乖的?
小床?
逃跑?
這明顯是她痛苦回憶的內容。
伊卡洛斯痛心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只有二十五歲,上帝啊,她究竟經歷過什麼……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接著,他盡量用平和的聲線,輕輕地開口︰「嘿,金絲雀,是我。」
他抬起手,模了模她的頭發,引起她反射性地一抖。
他輕輕幫她把頭發挽在耳後,用袖子擦去她滿臉的眼淚。
「沒事了,沒事了,他們走了。」
「走了……走了?」公爵像個剛懂事的孩子,無助地看著他。
伊卡洛斯點了點頭︰「都走了。」
「走了……走了……不會再踫我了……」公爵抱著胳膊,蜷縮著身子,驀地,她看見了桌角的領帶,突然又恐懼地驚叫,「拿走!拿走那個!」
伊卡洛斯忙把那些領帶丟在地上,攤開手向她證明這里沒有傷害她的東西了。
「放心,這里只有我。」
「你……你是誰……」
「伊卡洛斯。」他低沉的嗓音帶著磁性,听起來令人覺得十分安心,「金絲雀,我來了,我在這里,別怕。」
「伊卡洛斯……伊卡洛斯……」公爵喃喃著,低著頭想了半上,復又抬起頭看著他,「他們都走了嗎,不會再回來了嗎……」
「都走了,放心吧。」他耐心地重復,「都走了,一個都不在了。」
「都走了都走了……」公爵這才冷靜了幾分,她點了點頭,卻還是抱著胳膊縮著身子,生怕再被綁在桌子上。
伊卡洛斯走到桌子的另一邊,靠近了她。
他嘗試著,伸出手觸踫她。
這一次,她沒有再躲閃。
他松了口氣,將她擁入懷中。
「……你能告訴我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嗎?」伊卡洛斯低聲詢問。
公爵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
「你能告訴我嗎?女孩。」
他像是一個神父,引導著迷途羔羊。
他不強迫她,只是耐心地等待她願意說出來。
如果這過程中她有任何一點痛苦拒絕的表現,他會立刻停止追問。
「……帶著白鷹頭套的獵人……我知道他是誰,我知道他是誰……」
「他是誰?」
「他……他……」
「他不在這里,你可以放心告訴我。」
「他……他是約瑟夫。」公爵瑟縮在伊卡洛斯懷里,發抖,「他把我綁在閣樓上,他不讓我見母親……他把我綁在床上,他囚禁我……每次我逃走都會被他抓回去,都會被他、被他……」
伊卡洛斯听著公爵啜泣的聲音,臉色愈發陰沉。
公爵斷斷續續地說這幾個字眼,但說到最後,她捂著腦袋哭了起來。
他觸及到了她慘痛的回憶,她不願意想起的過去。
她很難過,就仿佛一瞬間又回到那個漆黑的小閣樓。
她尖叫著,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心像是被刀狠狠刮著,鮮血淋灕。
「不說了不說了……」伊卡洛斯低下頭握住公爵的手,不讓她自殘,「我知道了,放心吧,約瑟夫不在這里,獵人也不在。」
在這個可怕的世界里,又有誰不是可憐人呢……
「他們、他們還給我打了一針……」
打針?
伊卡洛斯看著公爵用發抖的右手挽起左手的袖子,她的左臂上明顯留著一個針孔。
「什麼針?」
「我不知道……不知道……」公爵留著眼淚抬頭看著伊卡洛斯,伸出了手臂,上面有一個針孔,「一個藍色的針管,他們說是異形液,半個小時後……半個小時後我會死掉,變成怪物……」
听到這句話,伊卡洛斯倒吸了一口氣。
眼角余光,他瞥見公爵的腿部已經漸漸長出了蛇的鱗片,他訝異地扳正了她的身子,發現她的鬢角也開始出現綠色的小鱗片,那雙瞳孔也開始如同蛇一般變得細長。
「那些該死的獵人。」他咬著牙咒罵。
公爵看著伊卡洛斯那雙銳利的金眸,她內心一涼︰「我……我是不是……」
她正要低下頭,但伊卡洛斯挑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金絲雀,你的身體,因為異形液而產生了一些變化,現在事情有些糟糕。」
公爵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沒有其他辦法嗎?」
伊卡洛斯搖了搖頭,不敢看她絕望的眼楮︰「當你徹底變成一個怪物的時候,你的意識也將不復存在,只剩下軀殼……」
公爵垂下手,不再哭喊,反而恢復了幾分平靜。
伊卡洛斯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女孩,他伸出手,抱住了他。
他的懷抱好溫暖啊。
男人寬闊結實的胸膛,為她擋住了身周的寒涼。
她閉上眼楮,顫抖的手也緩緩抱住了他,仿佛貪求溫暖的冷血的蛇,希望在他的懷里多停留一秒。
耳畔,伊卡洛斯的聲音響起︰「金絲雀,我不會讓你變成怪物的。」
接著,她听到了手槍上膛的聲音。
她抱緊了伊卡洛斯,眼淚滑落。
「砰——」
槍聲響起。
而這一切,都被站在化妝間門口的瑪爾斯看在了眼里。
他沉默著,遠遠地看著伊卡洛斯仍舊抱著公爵的尸體的模樣,低下頭,離開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