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爪印(五)

芬芬,「不…不要!」聲音都變得嘶啞。

乳白色的小爪子拼命的在樹上推著,企圖將壓在離離身上的大樹給推開。

小小的身子那里能夠推開一棵參天大樹……白色的爪子逐漸染上了血跡,手爪血肉模糊的。

血手印不斷的在大樹上增加,有的地方甚至還留下了它的皮,掌心的疼痛鑽入心中,身體因為疼痛而抽搐了一下,它深呼吸口氣,咬緊牙關繼續推著大樹。

盡管它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眼前的大樹依舊紋絲不動……

掌心的外層皮膚早已被磨的沒有了,模糊的血肉暴露在外,手掌每每按壓在粗糙的樹干上時都疼的它渾身顫抖,有幾次都差點昏厥過去。

血液低落在地面上,都快要形成一個極小的血潭。

離離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虛弱,芬芬手掌上的傷觸踫目驚心,離離都看在眼里,「芬芬,你是推不動它的。」

芬芬從未在離離的面前失態過,一直以來它都是一個溫柔幽默的哥哥,從來不會對它吼或者凶它。

它的聲音很大,情緒再也繃不住,一向是大哥哥的它,如今哭的像是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孩子。

這樣的芬芬它是第一次見到。

離離,「就算是你把樹推開了,我也救不活了。」

芬芬,「只要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放棄你的!哪怕是你自己放棄了你自己,我都絕對不會放棄你!」它哭吼著。

離離沒有在讓芬芬停下,它雖然很心疼芬芬,但它知道,如果現在不讓芬芬做這些,它以後一定會恨它自己的。

離離考慮到了芬芬的感受,所以它並沒有再阻止芬芬。

這個小傻瓜,都到了這種時候想著的都還是別人,真的是一點也不想想自己。

白染凝在看到這里的時候,她都因為離離動容了,這個小家伙是真的懂事的讓人心疼。

芬芬用著吃女乃的力氣,面容都變得猙獰,它發出陣陣低吼聲,用自己最大的力氣去推著大樹。

離離哽咽的說,「芬芬,我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離離現在的視線已經變得昏暗,它連芬芬現在是什麼模樣都已經看不清了,它視角里的芬芬是一個灰暗的身影,周邊的一切全都變成了黑暗的顏色。

它很清楚……自己馬上就要不行了,所以它要抓緊最後的時間,把想要說的話,想要傳達的話,都告訴芬芬。

芬芬,「離離你不要說這種喪氣的話!」

離離,「你替我轉告母親和父親,我能夠當他們的女兒,是我莫大的榮幸,謝謝你們沒有嫌棄我,謝謝你們對我那麼好。」

「能夠遇見你們,是上天對我最好的恩賜,有你們就足夠了,我不奢求什麼,我只想你們平平安安的。」

「我不要告訴他們,離離你自己去跟他們說,這些話你要親自跟他們說!」它抽噎著,說的話都有些不清楚。

「離離!你不要…不要離開我。」它苦苦的央求著。

離離,「芬芬,每個人都會經歷失去至親的痛苦,我走了之後你不要太傷心,如果有緣我們一定會以別的形式相遇。」

芬芬,「我不!我只想你好好的活著!我不想以別的形式和你相遇,我只想要離離你平安無事!」它哭喊的聲音驚飛了大片鳥兒。

喉嚨都喊破了,蔓延上一股子血腥味在空腔中。

離離的平復好的情緒也蔓延上來,它哭道,「離離…離離也不想離開大家。」

「離離也想和大家一起生活,是…是離離不爭氣,早早的就離開了大家。」

「這個辛福的家以後離離都無福享受了。」它失落的感慨著。

腦海中不斷的回憶起大家生活的點點滴滴,整日都在歡聲笑語中度過,誰又能夠想象的到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喜劇是悲劇的另一種呈現方式,生活也是。

「芬芬,最後我想要擺月兌你一件事情。」離離此時的氣息已經很薄弱了,它說話的聲音都變得輕飄飄的。

芬芬嚇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離離你說。」它用手擦了一下眼淚,臉上沾上了斑斑血跡。

「離離想在臨走前在吃一顆梨。」

「梨?」芬芬無助的看向四周,四周沒有梨樹,梨樹在山的另一邊,現在去摘一定來不及。

芬芬急的手足無措,眼淚掉落的更多了。

「離離隨身帶了梨,本來是想回家的路上吃。」

「現在回不了家了……」小小的爪子不知道從哪里模出了一顆梨,它只能夠輕輕的用爪子推,它根本沒有力氣拿起一顆梨。

那顆梨小小的不是很大,「芬芬,你喂我吧。」

芬芬像是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它拿起梨喂給離離吃,梨上沾滿了芬芬的血跡,離離微微張開嘴巴咬上了一小口,眼淚隨之落下,如斷線的珍珠、在陽光發出晶瑩的亮光。

「真甜……」梨的味道香甜,同時又帶上了一絲血腥味,味道吃上去其實是很奇怪的。

離離的味覺不知道什麼原因變得不靈敏了,它只嘗到了一絲很淡的甜味。

「芬芬,你快嘗一口,梨真的很甜。」它的眼里含著笑,視線卻沒有看著芬芬,因為它根本就看不見。

芬芬見離離沒有對著它說話,它伸出手在離離的眼前晃了晃,它才發現離離已經看不見了。

拿著梨的手猛的顫抖了一下,心在那一刻遭受了猛烈的沖擊。

芬芬,「好,好。」

「我嘗,我嘗。」它拿起手中的梨咬上了一大口,眼淚嘩嘩的流,但還是做出一副吃的很開心的模樣,「很甜,真的很甜!」

芬芬對梨的厭惡是整個小熊貓一族都知道的,可現在………

離離,「離離沒有騙你吧?」

「嗯…」它哽咽著。

「以後芬芬要是想離離了,那就吃吃梨,總會響起和離離在一起的點滴。」

「到時候就會感覺離離就在你身邊。」

「嗯…」它顫抖的聲線,哭的泣不成聲。

手上的梨都快要被芬芬吃光了,梨確實很甜,只可惜在甜也不能夠撫平它的傷痛。

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血腥味,甜味和傷感沖撞在一起,終究是後者的勝利。

極度的痛苦中得到的絲絲甘甜也只是暫時緩解壓抑的情緒,很快又會重新墜落傷感的深淵。

芬芬把那顆梨都吃完了,「離離,你給我的梨,我吃完了。」它還想要問它,是不是它吃完了它就能夠不走,只可惜它沒有問出口。

沉痛的現實擺在眼前,孩童的幻想早已被現踏碎,這樣幼稚的言語此時的它根本問不出口。

「芬芬,記得替我轉告母親和父親,我真的真的很愛他們,同樣我也真的很愛芬芬,有你這樣的哥哥,離離的安全感從來不會缺少。」

芬芬,「離離……」

離離輕笑了一下,臉上帶著略微疲憊的笑意,「幸好……大樹壓著的不是你。」說完,它緩緩地閉上雙眼,再也沒有了動靜。

風吹拂過森林,像是在安撫森林剛才的遭遇,也像是在安撫著失去離離的芬芬。

世界在那一瞬間變得極其安靜,陽光照射在它的身上,明明很溫暖,可它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暖意。

靈魂飄到了遠處,癱坐在地上的仿佛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不再哭鬧,不再嘶吼,一切都歸于平靜。

小小的身軀坐在地上無助的模樣讓人心疼不已,此時如果能夠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它緊緊抱住,或許它能夠不那麼悲傷。

就這樣過了一個時辰,終于大部隊找到了這里,他們見此情景,誰都不敢輕易靠近。

等到他們的父母到時,大家才都圍了過去。

大夫看了離離一眼,沉重的嘆息一聲,又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離開了人群,站在最外面。

母親奔潰的大哭起來;她的手捂著胸口,那里很疼,胸腔里的空氣都快要不夠呼吸。

巨大的悲痛來襲,她承受不住,一下暈倒在地上,父親趕忙上前攙扶著她。

「帶她去找大夫!」父親的眼里含著淚光,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轉,遲遲沒有落下。

洛宇吩咐人將她抱走,他上前拍了拍芬芬父親的肩膀沒有說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聲音一听便听的出他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那即將要爆發出的情緒。

芬芬把事情的全部都告訴給了父親,連同離離讓它轉交的話語,它在敘說這些的時候很冷靜,只是臉上的淚水依舊不斷。

父親听後悲痛的大哭起來,家里最穩重冷靜的男人,也沒能夠抵擋的住失去至親的痛苦。

父親哭的像是一個小孩子,身體在微微顫抖。

洛宇不忍心看,他轉身背著他們,轉身的瞬間,他的眼眶也早已變得猩紅。

命運捉弄……全族上下只有三只小熊貓受傷,死亡的……就只有離離一只。

「老天!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它!」父親對著天咆哮著,把所有的情緒都吼出來。

眾人都低垂下頭,臉上是傷心之色。

離離是個很乖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歡它,大家在得知離離死後,他們都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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