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塌(三更)

邱氏瞧著薛老太太的臉色不對,便猶豫著說道,「婆婆,今日之事,是族中早就做出的決議,大嫂嫁入薛家,既無延綿子嗣之功,又有攛掇大哥忤逆家族之嫌,更有以婦道人家之身拋頭露面之過,族中決議,全她名聲,待她死後,再過繼子嗣在她名下,傳承香火,已經是看在蔣家的份上了,婆婆慈悲,只是今日之事,實在是意料之外,誰也想不到啊,我覺得都沒有過錯,只是天意如此,如今之際,還是該好好的思慮一下,該如何是好。」

薛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說道,「薛家的巫術,所有的子嗣自幼便習起,而祖傳的秘術便是代代相承,只是你二人雖自幼習醫,論起資質卻遠不及你們兄長。此時我也想不出法子,你們回去想想吧!」

薛老太太不想再多說一句,揮了揮手,示意都下去。

屋子里一瞬間就靜了起來,可是這靜謐讓人心慌。

屋外風呼呼的,混著一聲一聲的嘆息聲,听到耳里,給人一種悵惘的感覺。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整個祖宅幾乎燈火通明,祖傳醫術被毀的消息小範圍的傳播著,這種焦灼的氛圍蔓延著整個祖宅。

而此時此刻的始作俑者,薛翎剛剛醒來,正靠坐在塌邊,所有的燥亂因她而起,卻似乎有與她毫無關系。

她的房間十分的安然,母親正坐在踏前替她重新上藥。

睡了兩日,右手越發的腫了。

紅色的一大片,看起來觸目驚心,動一動,更是覺得疼痛無比。

旁邊的托盤上放著藥膏。

蔣悅輕輕的替她觸踫到她的傷口。

薛翎本能的動了一動。

蔣悅看著她忍痛的樣子,說道,「勤些換藥,會好的快一些,疼就叫出來,說了多少次了,別忍著。」

薛翎輕輕的說道,「阿娘,我已經長大了,你怎麼還拿我當個小孩子一般,其實一點點都不疼的。」

別說這樣的小小傷痛,便是入骨錐心之痛,她也是經歷過的,死過一回的,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薛翎滿不在乎的樣子,讓蔣悅心里似乎被刺了一下。

「阿翎,」

說著,蔣悅嘆了一口氣,頭也不抬說道,「阿翎記著,在阿娘這里,你永遠是小孩子,可以任性,可以撒嬌,這是你特有的權利,永遠都是。」

薛翎心里暖和,眼角終于有些泛酸,這樣的話,她好久都沒听到了。

「阿娘,有您真好。」

蔣悅的手很輕很輕,一點點的替薛翎換藥。

薛翎感受著這靜謐的時光,只希望時光靜好,能永遠都停留下來。

抬起眼眸,薛翎看著母親,自從她醒來,母親的神色越來越淡然。

薛翎詢問說道,「阿娘,薛家的祖傳巫醫之術被毀于火中,族中如天塌地陷一般,阿娘不擔心嗎?」

蔣悅淡定的吐出幾個字,「不擔心。」

薛翎早就猜到這結果,忍不住暗暗的笑了,母親一向對薛家的巫醫之術最是不屑,父親在世之時,母親便是如此。

如今如果說整個薛家還有這般淡然的,只有母親一個了。

蔣悅仔細的收好東西,她以為薛翎心里難過,便看著薛翎寬慰道,「阿翎,我仔細的思慮過了,此事只怕是難以善了,我雖不會巫術,可是論起醫術卻並不輸給你爹爹,你若是想學,我把醫術教給你,咱們離了薛家一樣可以過活。」

薛翎知道母親的想法,卻並不認同母親的做法。

現在,就算她能尋得出路,薛家也不會放過她。

而她,籌謀劃策,當然不是為了臨陣月兌逃。

迎難而上,好戲才剛剛開場。

「阿娘,我不擔心,我有法子去應對各位族老,我也不會有事,你不用擔心。」

薛翎看著母親,繼續說,「阿娘的醫術我自然相信,我以後定然是要跟著阿娘好好習醫,但是現在,阿娘給我一個機會,如果我擺不平兩位叔父和眾位長老,到時候就按著阿娘想的法子去做,好不好。」

蔣悅看向了薛翎,疑惑的問道,「你有解決之道?」

她搖了搖頭,「傻孩子,你祖母現在都是焦頭爛額,毫無頭緒,你一個小姑娘,如何會有解決之道。」

薛翎卻說道,「阿娘放心,我不敢說決勝千里之外,卻也敢說一句,一切定在掌握之中。」

她拉著母親的衣袖,「阿娘信我一次。」

蔣悅看著薛翎的樣子,自然不願拒絕她,「好,你說什麼,我都依你,你祖母也在想法子,此事,我們絕不會讓你一人承擔,等此事過去,只要你願意,我可以讓你成為舉國的名醫。」

這一點,薛翎是自信的。

不過現在,活著才是重中之重。

而巫醫之術,才是她們母女三人安身立命之本。

至于阿娘說的,那是她以後才會考慮的事情。

蔣悅說完,便拉了薛翎的手,替她繼續上藥。

薛翎說道,「阿娘守了我這些時日,定然沒睡好,去好好的休息。」說著怕母親不放心自己,便說道,「阿娘放心,我沒那麼弱,我還想睡一會,明日里只怕沒什麼時間休息了。」

蔣悅看著薛翎,輕輕替薛翎蓋上被子,「好好的休息,我就在耳房,有事喊一聲就是。」」

一面吩咐絲竹和絲雨,「你二人輪著班守著姑娘。萬萬不可再出紕漏。」

絲竹和絲雨連忙應了。

蔣悅離去之後,薛翎靜靜地躺在榻上。

掌心的疼痛入骨一般,她沒有半點睡意。

薛翎也不知想了多久,鬧了半夜,她真的是困了。

薛翎沉沉的睡去。

這一夜,徹夜難眠除了薛家兩弟兄,還有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在祠堂里跪坐了半夜。

最前方的靈位是她的丈夫,放在旁邊的還有她的兒子。

薛老太太滿目瘡痍,只覺得疲憊不已。

中年喪夫,老來喪子,沒有比這更悲催的事了。

即便薛寄蔓自小養在她的膝下,卻與她毫無血脈相連。

世家注重子嗣。

而她現在空得了一個老太太之名,終究只是個孤家寡人而已。

她是埋怨過蔣悅的,若非蔣悅任性,何至于讓寄遠無人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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