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媽媽上前行禮,「太太,姑娘。」
蔣悅有些疑惑,「你這會子來做什麼?」
絲竹說道,「我看見徐媽媽讓人送了一些東西放在我們院子的雜物間,就叫了徐媽媽過來回話。」
薛翎自然知道,這些雜物里都是些縱火之物。
蔣悅隨口問道,「放了些什麼。」
徐媽媽有些緊張,聲音不知怎麼,帶了一點點的結巴,說道,「我,回太太,我也,也不知道。」
薛翎抬眼,這聲音似乎如常,可是極細微的變化,薛翎很快就察覺到了。
薛翎看向了徐媽媽,只是上下的打量了幾眼,「是祖母吩咐的?還是兩位嬸嬸吩咐的?」
徐媽媽被薛翎看的發慌,聲音越發的打結,「我,是,是老太太吩咐的。」
薛翎點了點頭,「即是祖母吩咐的,那就放下吧。」
徐媽媽顯然是松了一口氣,神色也如常了,也不結了,「那我就退下了。」
薛翎似有所悟,不再出言,蔣悅見薛翎沒意見,便說道,「下去吧。」
薛翎輕輕的撥著米飯,然後回憶著上一世的場景。
那時候的她,自小在父母的庇佑下長大,沒有經歷過黑暗,根本覺察不到暗流波動的算計,也不可能護住母親。
時間過得太久,很多記憶有些模糊,不過她記得最清楚的是先後痛失雙親的絕望與痛苦。
那些過往,以後就只殘存在她一個人的腦海里了。
因為,有些事,今生絕不會再發生了。
薛翎有些感慨,往事隨風,就算都過去了,可是因為那些事情而引起的情緒波動卻永遠難以忘懷。
「阿翎,吃不下嗎?」
薛翎收起思緒,說道,「我不太餓,阿娘,我晚上和妹妹一起睡,你能不能陪陪我們,等我們睡下了,你再回房啊。」
薛燕跟著點頭,「我也想阿娘看著我們睡。」
蔣悅看著兩個女兒期待的眼神,眼楮微微的有些紅,「終于露出來一點點的笑容,「好,阿娘看著你們兩個睡著了,再走。」
薛燕去沐浴的時候,薛翎親自煮了一壺茶,回來看見母親正在出神,便倒了一杯茶遞過去,說道,「阿娘,是不是又想爹爹了。」
蔣悅听到薛翎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順手接過了薛翎手中的茶,「說不想是假的。」
蔣悅喝了一口茶,微微的皺了皺眉,「阿翎,你是不是放了什麼在這茶里?」
蔣悅行醫之人,味覺十分的靈敏,對這些入口的東西十分的敏感。
薛翎自然知道滿不過母親,故而量給的足,此時也不否認,「自父親過世,我看著阿娘一直睡不安穩,便做主熬了安神茶,阿娘只管休息兩個時辰,我囑咐了乳娘,會喚你起來的。」
這安神茶是她讓蔣旭買的藥,又重新配置的。
蔣悅十分的無奈,「你這孩子,倒是越發的有主見了。」
蔣悅想著薛翎一片孝心,到底還是喝了兩口,才放下茶盞。
薛翎估模著母親喝下的那幾口,估模著藥量,睡一個時辰錯錯有余,這一時辰已經足夠她逆風翻盤了。
薛翎沐浴之後,薛燕已經睡著了。
蔣悅坐在塌邊陪著,已經隱隱的有了些許睡意。
薛翎便坐在了旁邊,「阿娘,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蔣悅輕輕的打了一個呵欠,不忍心回絕,「好。」
薛翎隨口問道,「阿娘,我記得你和爹爹每日里吵吵鬧鬧,為何現在卻這般不舍?」
其實說是吵鬧,大部分時候都是蔣悅單方面的吵鬧,或者也算不上吵鬧。
就是一種看起來十分不一樣的相處方式。薛翎卻覺得十分的和諧。
至少和其他叔叔嬸嬸相處的方式極不相同。
夫妻之道,以夫為尊,這便是男女相處的慣有模式。
可是父母不一樣,沒有相敬如賓的那種梳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溫馨。
曾幾何時,她也曾徜徉過,能遇到一個像父親包容母親的男子。
只可惜,這個暢想,在上一世無疾而終。
薛翎的眸光終于黯淡了幾分。
腦海里不知不覺的浮現出一個俊秀貴氣的少年郎來。
年少之時,也曾有過幻想,不過這幻想結束在上一世的十三歲。
若是父親活著的話,這段由薛家和姑姑默認的婚約會在她及笄之年提上日程,她也會如普通的女子一般,成婚生子,成婚的對象是姑母的兒子,江陵王府的世子,她的表兄。
青梅竹馬,親上加親,她不敢說一定會和父母那般恩愛無雙,卻也可以肯定定能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
前一世,父親的過世,讓這段婚約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她一心的專研醫術,把兒女情長拋之腦外。
還記得,她接任巫主的時候,他曾來問過她一句,「阿翎,你可知道,你接任巫主,你我之間便再無可能。」
那時候她張了張嘴,喉嚨有些發酸,到了唇邊,只剩下輕輕的一聲,「嗯。」
而後,她接任巫主,如履薄冰。
他迎娶嬌妻,風華日上。
後來,她牽扯到命案的時候。
他又私下里見了她一面,「你若是願意,我可以護著你。」
她沒等他說完,便回絕了,「不願意。」
這三個字斬釘截鐵,不留余地。
若說第一次私下見面,更多的是對于有緣無分的一種遺憾。
那麼這一次,這一點點的遺憾早已經消失殆盡。
薛翎抬起頭來,看著他,不想多說一句話。
相顧無言。
她在他眼底看到了不解。
她只是搖了搖頭,若要為妾,絕無可能。
更何況,他是江陵王之子,這一場變故,江陵王也是幕後之一。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自有她的傲骨,一句話也不願多說。
昔日懵懵懂懂的情愫自此之後,便真的消散的無影無蹤。
薛翎的唇邊微微的笑了笑,現在的她想起往事,心里已經激不起半點波瀾。
其實,看見母親這樣的難過,她也格外心疼。
只覺得情情愛愛格外的麻煩,倒不如孑然一身來的灑月兌自在。
父親過世之後,母親看起來,依然剛強,可是那一晚上發生的事情,才讓薛翎知道,母親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剛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