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少年緩步走到寬敞客廳,看見壁爐內燃燒著通紅無煙木炭,看見摔碎餐具和滿地食物痕跡,看見一位凶神惡煞的男人一巴掌扇在跪倒的少女左臉頰上,看見少女的母親端坐沙發翹著腿視若無睹,看見醉酒女士拿著杯子自顧自倒水喝。
「妮亞,我不是告訴過你,不準帶男人回家,你就不能生活自律點?」男人蹙眉望著白發少年,相比剛才凶狠語氣,他對醉酒少女溫和得多。
「啊?帶男人回家?」妮亞意識恍惚,身體晃動看向過道,醉意驟然蜷縮幾分,瞪眼驚呼,「是你!你這個臭乞丐,你居然尾隨我回家!爸,他只是街邊流浪的狗,聯系警察逮捕他!」
「真是骯髒的流浪人。」坐在長沙發上的婦女捂著鼻子厭惡道。
唯有少女低著腦袋斜視白發少年,她破舊亞麻布衣沾滿面湯,左臉頰青紅臃腫,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子都是傷痕。
這男人不是她親生父親,而是後爸,當年她父親病死,母親帶著她與一個剛離婚不久,同樣帶著女兒的男人結婚,屬于重組家庭。
少女每天要做繁重工作,掙了的錢還要全部交給男人,每天被姐姐欺負,做錯一點事就會被男人毆打,母親甚至不看她一眼。
「流浪人?趕緊給我滾!」男人凶狠咆哮,隨手拾起壁爐角落鐵棍。
白發少年嘴角噙著笑意望向接近的男人,從衣兜拿出手槍,瞄準,砰,槍聲回響整個房屋,男人額頭多了個血洞,難以置信地倒下。
「啊!殺人了!」
那位婦女嚇得從沙發上縱身站起,邊尖銳地叫著邊打算逃跑臥室內。
砰!砰!砰!
一連三枚黃銅色澤子彈劃破空氣,貫穿婦女後腦勺,尖銳聲音戛然而止,她重重往前倒下,砸在書櫃旁,血液緩慢渲染木制地板。
白發少年陰沉笑著,往前踱了一步,暗紅物質蔓延,瞬息封鎖室內。
他從少女身邊走過,伸手抓住嚇得發抖、無法動彈、淚水婆娑的醉酒女士長發,拖著進入不遠處客房,關閉房門。
「不!救我!琉璃!救我,啊……」
歇斯底里的慘叫持續響徹,整整兩個多小時,天邊升起太陽,客房開啟,妮亞衣裳襤褸,滿身淤青爬著逃出房間,指甲扣著木板,劃出長痕,留下血跡。
少女依舊呆滯原地,她看著面容猙獰的姐姐爬向自己,身體止不住戰栗,她想要逃,想要叫,可人類最強烈的恐懼情緒導致她無法挪動,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噠踏,噠踏,白發少年邊穿外套邊走出客房,一腳踩碎妮亞手指,蹲坐少女面前,玩味笑問︰
「想要活下去?還是死亡?」
「我,我,我想活著。」少女面容蒼白無色,語氣顫抖回答。
「很好。」白發少年將手槍扔進少女懷里,指著不遠處奄奄一息的妮亞道,「殺了她,我就放你走。」
「不!不!我……」少女拼命搖頭,淚水模糊視線,精神處于崩潰邊緣。
「不敢嗎?為什麼?虛偽的善良?人性?」白發少年右手捏住少女臉頰,猛地抬起頭,看著那雙綠寶石一樣清澈的眼楮,癲狂笑道,「真是美麗的眼楮,比貝琳婭的還要好看,你姐姐在里面可是說了,放了她,她願意把你給我。」
「哥哥說得對,這是蘭蒂斯,善良、溫柔的人總是難以生存。」
「現在我才知道,脾氣好的人都在受氣,善解人意的都在體諒,會照顧人的都沒人照顧,最壞最惡的人過得比誰都好,那些懂事的人,反而沒人心疼。」
一番話直入少女心靈,那壓制已久的委屈,那每天承受的痛苦,那些過往被欺負的記憶爆發。
砰砰,她雙手握緊手槍,朝著妮亞腦袋射擊,最後兩枚子彈月兌離槍口,結束了一人生命。
「哈哈!就是這樣,別壓抑情緒,不當屠夫,便為羔羊,與其被別人欺負,不如做一個壞人,最壞最惡的人!」低沉笑著,白發少年踱步門口,暗紅物質陡然蜷縮體內。
少女起身,看著母親尸體,看著男人尸體,看著姐姐尸體,面無表情,轉身跑到白發少年身前,嗓音沙啞道︰
「琉璃.落,我的名字,我想追隨您。」
「追隨我?」白發少年勾勒夸張笑容,「我叫羅修斯.雷格特,我接納你,作為我的第一個吸血鬼‘眷者’。」
邁著和煦的步伐離開房屋,羅修斯敞開外套,兩側掛著十幾顆炸彈。
他拿起一顆,解除保險鎖,隨手扔進屋內,悠哉悠哉往前走著,琉璃低著腦袋,緊隨其後。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摧毀房屋,火光攜帶濃煙升騰!
「多麼好看的煙花,要是整個守護之城像這樣被點燃,一定會很美,很絢麗。」羅修斯黑色眼眸映照著火光自言自語。
……
詭異古堡三樓。
莫文謹慎走在陰暗過道里,這條過道鋪著棕紅色地毯,左側是客房,右側牆壁掛有風格怪誕的人物油畫,那些人物栩栩如生,一雙雙眼楮總感覺在轉動,令人毛骨悚然。
每個房間都沒有鎖,誰都可以打開,都是公共區域資源,唯獨一樓22個房間需要用對應數字卡牌才可以開啟。
走了一遍,也沒有關鍵線索和證據,這對我是好事,不過,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得弄清楚其余人身份卡牌能力,根據危險程度,先把對我有威脅的家伙淘汰,可身份卡牌是生存關鍵,他們不會輕易讓別人知曉……
莫文半是思索半是苦惱地抵達了過道盡頭,手杖輕輕推開最後一間房門,微弱燈光透出,這是一間書房,里側書桌燃著兩支蠟燭。
站在門口觀察十幾秒,他慢慢走進去,發現書桌中間有一封燙金密封的信件,角落寫著︰寄信人紅太太。
精神一振,莫文趕忙拾起信封,用桌面工具拆開信封,取出信紙,快速閱覽一遍,褐色眸子愈發晶亮,嘴角泛起笑意。
噠踏,噠踏,腳步聲從過道傳入耳畔,他折疊信紙放入信封,並揣進外套內層口袋,裝作在尋找線索的樣子,翻動物品。
咚!咚咚!
「這位先生,沒打擾你尋找線索吧?」青發青眸,身材縴細高挑的東方靈玉站在門邊,禮貌敲響木門。
「晚上好,不,應該是早上好,美麗的女士,窗外一直灰蒙蒙,讓我誤以為還是夜晚。」莫文月兌帽行禮,微笑道,「這間書房挺大,我並不介意與你一起找線索。」
他見過東方靈玉兩次,一次在海森公園,伊麗雅還救過這位貴族小姐一命,一次是明朗酒店,養老偵探事務所成員全體參加晚宴。
以東方家勢力,她絕對不可能是被放逐類審判的放逐者,只可能是主動進入蘭蒂斯,但一位勛爵的女兒,為何要來廢土區域?為了畫?
莫文心中非常迷惑,搞不懂這位貴族小姐目的。
東方靈玉輕盈地進入書房,站在門邊不遠處翻閱書櫃書籍,側頭審視外表紳士的男子,嗓音輕柔詢問︰
「先生,我叫東方靈玉,不知該怎麼稱呼你?」
「叫我夢先生就行。」莫文簡潔答復,輕放書籍,走到另一側。
代號,亦是假名……東方靈玉並不糾結這些,接著試探道︰
「夢先生,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游戲,游戲沒有規則,我想,最多三天,找線索和證據就會演變成尋找人殺害的局面,這種時候,人多,會佔據一定優勢,我想與你結盟,你覺得呢?」
「與我結盟?」莫文表情詫異,轉身看著這位女士,不答反問,「22人中,不少人力量方面一看就很強大,為何你要選擇與我結盟?」
東方靈玉放回書籍,摩挲著脖子處玉石吊墜,嫣然一笑解釋︰
「不可否認,力量強大的人在這場游戲中會佔據微許優勢,但這不是力量取勝的游戲,你進入用餐處,第一刻冷靜觀察尸體,沒參于或圍觀那三人爭吵,之後,你遠離人群,眼楮卻在打量別人,那是細膩的眼神,從始至終,你是我覺得最冷靜、最有思維、最有希望存活到最後的人。」
最有希望存活到最後的人……莫文半眯起眼楮,口吻愉悅地說道︰
「我可以和你結盟,不過,你要先給我看你的身份卡牌,當然,看了之後,我同樣會給你看我的身份卡牌。」
「完全沒問題。」東方靈玉欣然地答應。
正當兩人準備進行身份卡牌的公開時,稍微急促的腳步聲接近,幾秒抵達書房門口,這是位紫色秀發垂背,海藍長裙遮膝的女士。
「龍婉婷。」東方靈玉語氣地平淡叫出女子的名字。
她早就看見了這位妹妹,卻刻意避開,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看來,結盟的事情要往後推一些了,你們先談。」莫文故作隨意地說出「結盟」二字,朝著兩位女士點了下頭,禮貌辭別。
沒走多遠,他輕手輕腳打開書房旁邊房門,進入,找了個杯子,隔牆偷听。
……書房,收斂冷漠氣質的龍婉婷靠近東方靈玉,表情復雜,開口,欲言又止。
氛圍沉靜幾秒,東方靈玉伸手將女子鬢角發絲撩到耳背,微笑道︰
「既然你在蘭蒂斯,那麼溫莉莎肯定也來了。」
「她變了很多,從喜歡耍小聰明,成長為真正陰謀家,還只給我半把鑰匙,唉,當時過于興奮,等來到蘭蒂斯我才察覺,開啟遺跡的鑰匙需要兩把,我想,她肯定會來蘭蒂斯,而你,也絕對會跟著她來。」
「為了遇見你們,我估測你們會從哪一道門進入蘭蒂斯,會去哪一座城市,最終選擇希望之城,運氣不錯,猜對了。」
龍婉婷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略微強勢道︰
「你任何時候都能掌握局面,你比我們聰明,但為什麼要選擇隱瞞?你不信任我和溫莉莎?」
東方靈玉沉默了,笑容淡化,半轉身緩步窗戶邊,凝視窗外黑暗。
默然幾十秒,她深深地看著龍婉婷眸子,嘆息一聲︰
「我不想你們受傷,蘭蒂斯太危險,我來時,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令我沒想到的是,溫莉莎藏了小心思,我居然沒看出來。」
「我是一個失格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