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銀盤,月如紅石。
嗚!汽笛的聲音驚醒沉睡的乘客,第十二節車廂內,龍瓏瓏懶散靠著座椅,褐色眼楮微不可察斜視過道離開的人,似乎有些謹慎,貼窗擺放的棕色皮箱被好好護在里側。
昨晚神秘人襲擊聖德教堂之後,安德神父就秘密讓他護送「初始之書」和「願望羊皮卷」前往科爾加斯,隨行有五名收集者小隊成員。
「打起精神,想睡就喝咖啡。」龍瓏瓏蹙眉提醒打哈欠的小隊成員。白袍男子趕忙閉嘴,制止哈欠,苦笑道︰
「隊長,這都一天一夜,大家確實有些吃不消,尤其珍妮爾雅.珂珂小姐,本來就不適應乘坐蒸汽列車,你看她,都快吐了!」
「我,我沒事……」白裙小姐珍妮爾雅單手捂著嘴,微微搖頭,強忍頭痛暈厥感。
另外三名小隊成員的狀態稍微好些。
「珍妮爾雅先休息三小時,接下來的時間,換著休息,保證五人清醒。這次護送任務分類A級,功績豐厚,不容出現差錯。」龍瓏瓏收斂懶散姿態,發揮隊長該有的樣子。
原本,他以為這次護送任務會分配給守命者第三小隊成員進行,誰知,安德神父完全不搭理霍爾,直接將任務分配給他們收集者小隊。
良久,車廂歸于寂靜,明明停站二十分鐘,蒸汽列車卻沒有繼續行駛,第十二節車廂里面只有他們六人。
噠踏,噠踏,身披暗紅長袍,戴著衣帽的神秘人步履沉重走進車廂,手腕纏繞著掛有紅寶石的銀鏈,每走一步,就會響起輕靈之音。
「黑暗中,陰風內,靈界之靈界,命運之命運——歸兮!」
龍瓏瓏毫不猶豫詠唱咒語,溝通「靈界」,驅使兩只面目憎惡,腐朽潰爛的惡靈,攻擊神秘人。
叮鈴!
紅寶石和銀鏈踫撞,產生魔音,陣陣擴散,惡靈動作戛然而止,化為黑煙消失。
「根據暗影匯報,聖德教堂有點實力的家伙︰安德神父、特拉特斯、拉爾夫、霍爾、貝特萊恩。你們——是什麼垃圾?」神秘人嗓音低沉而桀驁,平淡而囂張。
珍妮爾雅猛地察覺不對勁,伸手觸踫窗戶,暗紅儀式隱現︰
「隊長!車廂被未知儀式籠罩!」
「撤!」龍瓏瓏第一時刻抱起棕色皮箱,朝著車廂後面奔跑,打算從另一扇門離開。
「遲鈍的收集者。」神秘人深紅眼楮充滿諷刺,「從我踏進此處的剎那,你們的結局已經注定。」
神秘人彈指間,收集者小隊成員全部停止步伐,細小鐵絲將六人束縛在空中,手腕和腳腕劃破,血液一滴又一滴,順著手指滴落。
「窺視靈之界者,吾……啊!」
白袍男子詠唱咒語打算反抗,手腳瞬間被鐵絲勒斷,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淚水混雜血水,他倒在地面,表情扭曲,艱難抬頭看著逐漸接近的神秘人,卑微祈求道︰
「別殺我!求求你!別殺我!」
「我不想死!啊……」
暗紅長袍的神秘人一腳踩下,車廂恢復安靜。
「我呢,很仁慈。」神秘人手背劃過珍妮爾雅白皙臉頰,嗓音沙啞問道︰「多麼美麗的小姐,你想怎麼死?」
「我,我……」珍妮爾雅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淚水止不住涌動,剛才一幕,一幀一幀在腦海重復,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鋒芒一閃,神秘人捏住她的嘴,低沉惡語︰
「我最討厭女人的眼淚,既然你不說,我就幫你選擇。」
倏然間,巨大到夸張的肉球出現神秘人後背,張口,咬斷珍妮爾雅半身,慢慢咀嚼,吞咽,興奮,顫抖。
華麗車廂渲染血跡,淪為地獄般的場景。
龍瓏瓏瞪著眼楮,冷汗打濕金色衣袍,腰間掛著的翡翠玉佩布滿裂紋,喀嚓,猶如脆弱的玻璃,搖搖欲墜。
該死!該死!該死!
這是A級護送任務?這家伙到底是誰?安德神父根本沒有提到過!
怪不得選擇我,而不是霍爾,他們拋棄我?我成為了犧牲品?
種種雜念浮現,龍瓏瓏呼吸急促,無助望著收集者小隊成員被肉球吞噬,歇斯底里慘叫回蕩耳畔。他在害怕,在恐慌,在膽顫,死亡面前,人類所有負面情緒爆發。
啊……
當肉球吞噬第五位收集者小隊成員後,車廂只剩他和神秘人。
濃厚血腥味彌漫狹小空間,地面和座椅沾有惡心血肉,龍瓏瓏忍不住瘋狂嘔吐,仿佛要將傍晚的快餐全部吐出……他見過遺體,見過殘骸,見過很多恐怖的畫面,可與這一幕相比,簡直雲泥之別。
神經病!瘋子!變態!殺戮狂!這是他對神秘人的評價!
「你是收集者小隊的隊長?」神秘人陰冷盯著他。
「你是誰?」龍瓏瓏失去往日囂張跋扈的樣子,臉頰蒼白如紙,虛弱反問。
「我叫圖爾瓦斯,荊棘會大主教,第六階層‘收割之王’。」圖爾瓦斯玩味告知,很享受這種死亡和血液的氛圍。
絕望!無與倫比的絕望!龍瓏瓏從未見過第六階層的職業者,不,第五階層的職業他都沒有見過。某種意義來說,高階層職業者月兌離‘人’的範疇,掌握神靈般的力量,用‘半神半人’來形容並不為過!
呵呵!……他內心在笑,他此刻無比怨恨安德神父,怨恨霍爾,為何要派遣他們來護送初始之書,為何不是霍爾來護送!
「很好,我喜歡這種怨恨的眼神。」圖爾瓦斯咧嘴詭異微笑,蠱惑道︰「沒錯,仇恨,仇恨那些看不起你的家伙,他們在利用你,你只是他們的工具——報復他們,造物主會賜予你力量,奪取靈魂!」
棕色皮箱自動打開,里面是封印木盒。
喀嚓,喀嚓,砰,封印木盒碎裂,暗金封面書籍之上靜置著一張羊皮卷,緩緩飄浮,映入龍瓏瓏眼簾。
「看著它!接受它!」
願望羊皮卷的黑墨字跡快速蠕動變化,龍瓏瓏褐色眼楮呆滯,失神,猶如提線木偶般,雙臂僵硬,雙手緊握羊皮卷。
嗖,暗影從陰暗角落出現,掃視一眼車廂驚悚場景,倒吸一口冷氣,趕忙躬身道︰
「大人,我來迎接您了。」
「迎接我?你的任務是什麼?你……咦,你的右手呢?」圖爾瓦斯本想懲罰暗影,半轉身,眉頭微皺。
荊棘會第三階層暗殺者的實力不容小覷,在明朗那種城市,即便遇到無法對抗的存在,無傷撤退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額頭溢出冷汗,暗影語氣顫抖,簡明扼要︰
「任務失敗,我遭遇‘夜魔’襲擊。」
頓時,圖爾瓦斯表情劇變,深紅眸子死死盯著暗影,疾言厲色質問︰
「你遭遇誰?」
「荊棘會叛徒,北大陸最強暗殺者——夜魔!」暗影低著腦袋,不敢直視大主教。
「北大陸最強暗殺者,就憑她?」圖爾瓦斯冷笑道︰「記住,她是叛徒,以往所有功績,所有稱呼,全部歸零。連荊棘女王都敢刺殺,她簡直就是瘋子。」
「等等,她在明朗,有意思,或許這樣也不錯……」
圖爾瓦斯盯著失魂落魄的龍瓏瓏,嗤笑,「暗影,給你新的任務,協同這家伙,根據羊皮卷的指示,繼續奪取靈魂,599,距離666很近,別讓我失望,否則,你就永遠沉淪。」
「明白!」暗影不假思索答復,拿起初始之書和願望羊皮卷,帶著龍瓏瓏離開車廂。
獨自享受空中的血腥味,圖爾瓦斯深吸,邁著和煦步伐走出車廂,巨大到夸張的肉球消失,暗紅儀式淡化。
短短一分鐘,當某位女士踏進第十二節車廂的剎那,直接嚇得癱軟在地,嘔吐連連,一聲尖銳叫喊打破車站秩序。
……
當, 當,第三代蒸汽列車快速行駛,遠處山峰若隱若現,赤紅月光為自然美景蒙上薄薄一層「輕紗」。
莫文從睡眠中蘇醒,恍惚兩秒,側目看見可愛的阿茉披著他的外套,蜷縮身軀睡覺。正對面,米拉膝蓋放著黑色絲綢紗帽,呼吸平穩,猶如「睡美人」一樣恬靜。
這節車廂的乘客都是前往首都科爾加斯,經過漫長路途,基本在休息,車廂安靜無聲。
他打開箱子,拿出一件厚實外套,輕手輕腳走過去,蓋在米拉身上。
松開外套的時候,他忽地發現米拉睜開眼楮,四目相對。
「抱歉,打擾你了,克羅王國北邊天氣比想象中寒冷,我怕你著涼。」莫文坦然自若解釋道。
「確實有些冷。」米拉抓緊外套,甜美微笑詢問︰「大概還要多久到?」
莫文掏出懷表,啪地按開,看了一眼,確認時間,估算道︰
「現在9點39分……凌晨2點30分左右,就能抵達科爾基斯……三天的路程,讓人疲憊不堪。」
回到座位,他收起懷表,溫和微笑,「你最好再睡一會,我怕到時候沒有旅館,只能淪落街道流浪。」
「听起來挺不錯,要不試試?」米拉開玩笑問道。
「試試……第二天,《科爾加斯閑談晨報》就會發表︰某某時辰,某某街道,夫妻二人帶著孩子在寒風中流浪,那弱小無助的背影,是科爾加斯貧困的縮影?還是貴族的貪婪?」莫文自編自導,述說著想象內容。
他覺得自己很適合將故事,當初與丹尼.沃納講,後來與阿爾諾森.蘇講,與奧斯頓.伯德男爵講,包括給艾米婭講白雪公主和葫蘆娃……
米拉挪動嬌軀,找到舒適位置,莞爾淺笑︰
「我想,沒有哪位記者會無聊的寫這種新聞。」
「我想也是。」莫文隨口吐槽自己,視線轉而望向窗外,山川,河流,樹木聳立,風景宜人。
等到他收回目光的時候,發現米拉再次幽幽入睡。
後靠座椅,莫文遲疑幾秒,溝通夢境空間,呢喃的囈語繚繞耳畔,下一秒,來到第三條「路徑」平台。